《天蚕香》六念

9、下药

　　昨日的一路颠簸，让香香有了整夜的好眠。

　　秋日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温暖和煦。她懒洋洋地伸了伸腰，慢慢地睁开眼。

　　又是美好的一天哇！

　　枕边人早早地离开了，他给她留了书信一封。那信上一个字没有写，就乱涂了几笔画，根本看不出画的啥。

　　晓东把信给她的时候还满心地怀疑，“夫人您真能看懂老爷这说的是啥？”

　　乱七八糟的涂鸦，香香却是一眼就看懂了，气呼呼道，“他说小笨蛋我躲起来了，家里嫌闷可以来出来找我，猜猜我在哪？”

　　晓东一听忍不住呵呵笑，老爷还真是爱和夫人玩闹呢。

　　“幼稚！我才不要和他玩捉迷藏。”

　　她还有正经事要做。

　　昨天经过朱昊天这么一开导，香香觉得自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她被打回来重修肯定是有道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分不清楚了。

　　如果她能够帮朱昊天把家里误会解开，那时候再把心智还给他，岂不是功德一件？

　　想想心里美滋滋的。

　　以前她就有一个疑惑，为什么有些姐姐蜕变出来是美丽的花蝴蝶，有些就是简单的白蝴蝶，甚至还有灰蝴蝶！

　　这莫不是和人间的修行有关？功德大的就会变成美丽的花蝴蝶？

　　哇！那她要变成一只身穿“功德衣”的美丽花蝴蝶！

　　“夫人在笑什么？”替她梳妆的晓东见香香一个人看着铜镜暗暗偷笑，不由问道。

　　“我啊～”她展颜一笑，浓密的睫毛在那双大眼睛上蝶翼偏动。

　　“我在想怎么让自己变得美美的！”

　　晓东给她将墨发挽起，插上珠钗，望着镜子里人儿道，“夫人已经很美了。”

　　香香摇摇头，“这只是表相啦，想要变美我还要努力才行。”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扣门的声音。

　　晓东闻声瞧去，原来是大夫人的丫鬟喜儿来了。

　　香香唤她进来，喜儿直抒来意，“夫人，大夫人见您最近和老爷东奔西走，想必十分劳累，所以特意吩咐了我来给您送上进补的膳食，养养身体。”

　　语毕，只见一个家仆便端上了一盅玉骨汤盅进来。

　　香香好吃，但也不是什么都吃。自从封印了食邪念的能力之后，她只能靠吃些清凉的水果来充饥。其他的东西，尤其是肉，她是不能碰的。

　　不想朱府人觉得她奇怪，所以香香总是躲起来偷偷地吃水果。

　　面对秦氏的好意，她也只好道，“喜儿你将汤放下吧，我现在还不想吃。”

　　喜儿回话道，“这一盅鸡汤也不多，大夫人一片好心，夫人可不要拂了她的意。”

　　香香非常为难，她是真的不能吃啊。

　　这时候晓东却也在她耳边细声道，“夫人您就意思意思一口吧，咱们没必要和大夫人作对。”

　　香香看看喜儿，又看看晓东，她们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哎呀，这些人的眼光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恐怖了？

　　为什么都要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喜儿已经将那汤盅端到了香香面前，舀了一勺，“夫人，来我喂您。”

　　香香闻到那味就难受，一把推开，大声叫道，“我说不要就是不要，拿开啦！”

　　“啪！”玉骨瓷打碎了一地。

　　“你……”喜儿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软弱的香香会反抗，一时惊吓地不知所措。

　　地上流淌着温热的汤汁，那是她特意加了避子药的熬出来的大补鸡汤。

　　喜儿当下反应就是赶紧收拾，对收拾好，不能被发现。不能被老爷发现了，不然老爷会杀了她的！

　　这样想着，喜儿立马就蹲了下去，捡起了地上的一片片破碎的玉瓷。

　　“夫人，我会回去告诉大夫人，您打翻了她的好意。”喜儿强装着镇定，拿出帕子在地上不停地擦拭。

　　香香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天呐，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搞起了矛盾？刚刚还下决心要化解误会的！

　　于是她连道，“喜儿你将这里收拾好了就行，告诉大夫人的事我会亲自与她说。”

　　香香当下就打算和大夫人坦白，自己不是故意拒绝她的好意，而是因为身体原因真不能吃。

　　喜儿看向香香的眼神，有些复杂，“夫人真是有心。”

　　＊ ＊ ＊ ＊

　　香香不想中间有误会，便和喜儿一同去芙蓉苑找大夫人赔不是。

　　路上，香香安慰喜儿说，“喜儿你不用害怕，大夫人不会责怪你的，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

　　她一开始只想着亲了朱昊天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根本没打算在朱府久待，所以“饮食”的问题也就一直瞒着。

　　这下她想开了，既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她便要好好当好这个“朱夫人”。

　　不能再引发误会了。

　　秦氏见喜儿和香香一起回来，心下慌乱，这是……被发现了？

　　但脸上她还是淡定如常，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大夫人，香香来给你请安了。”香香入堂便道。

　　伸手不对笑脸人，主动承认错误准是对的。

　　“哎哟，香香来了呀，快坐快坐。喜儿你还愣着做什么？给香香上茶啊！”

　　秦氏见香香笑颜展露，自己便也热情招待着。

　　香香连忙摆手道，“谢谢大夫人，不用上茶了，我不喝茶。”

　　“那上些点心？”

　　“也不用也不用！”香香立马摇头，说完她抿了抿下唇，看向秦氏，“其实……我今天来是要向大夫人道歉的。”

　　“道歉？”秦氏柳眉一扬，“道什么歉？”

　　香香如实道来，“大夫人早上好意让喜儿给我送来了补品，却让我不小心打翻了。”

　　秦氏听言眉头骤紧，这意思是那药没给她吃上？目光瞥了身旁的喜儿一眼，喜儿会意地点点头。

　　“我还当什么事呢！”秦氏收起目光，眨眼间又呵呵地笑了起来，“打翻了就打翻了，回头我再令人给你多炖几盅就是。”

　　香香忙道，“不不，还有令一件事我也要向大夫人坦白。”

　　“我从小身体不好，不能吃肉，也不能大补，只能吃些水果填饥。所以大夫人即使给我再炖补品我也吃不下的，好意也只能心领了。”

　　秦氏一听，心想，哟，这小丫头学会说话了。三言两语推说自己身体不行，还没办法让她把药给吃了吗？

　　她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省得费心了。”

　　这次就先放过你，以后别让我逮到你在吃其他东西。

　　“谢谢大夫人！”香香眯眯笑道，大夫人也不是很难说话嘛！

　　秦氏正了神色，转而又道，“香香这几日和老爷相处如何？老爷的病有没有好转？”

　　香香不由脸颊泛红，低头道，“相处得挺好。”

　　他对她很好，也亲了她很多次……

　　“但老爷像是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也不愿意把病治好，恢复心智。”

　　香香抬头，看着秦氏，问，“大夫人知道是为什么吗？老爷以前是怎么样人的呢？”

　　秦氏喜道，“他不愿恢复正和我意！”

　　“昨个我儿昊轩从书院回来，正好借这个机会能多学学。香香你且安稳好老爷，他想玩就让他玩，不要拦着。”

　　秦氏话音刚落，就听见后堂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是谁在说我呢？”

　　“咦？原来是嫂嫂来了！”

　　嫂嫂？香香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就见一个脸面白净的华服少年朝自己走了过来。这人正是朱二少爷朱昊轩。

　　他两眼晶亮，嘴角一直挂着轻快的笑意。

　　这就是二姨娘口中那个“宠得不成样”的二少爷吗？香香怎么瞧着还挺成样的，就不知道他心地如何。

　　朱昊轩像是对这个新晋嫂嫂很好奇，自打出来，目光从未离开过她，这让香香浑身不自在。

　　好一会儿，他才收了视线，转身对秦氏道，“娘，这是你从哪找来的漂亮姑娘，也给我找一个呗？”

　　朱昊轩的语气特别轻浮，香香一听他这话，立刻对朱他反感起来。

　　她哪是大夫人找的？

　　她明明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要不是她误吃了朱昊天的心智，她才没功夫和人类成亲呢！

　　还想再找一个？想得美！

　　香香美目一瞪他一眼，起身对秦氏道，“大夫人我先告辞了，婚姻大事你们慢慢聊。”

　　朱昊轩目看着香香气呼呼地离开，心里好笑，还真像哥哥说的，三岁嫂嫂……

　　秦氏嫌弃道，“这丫头哪里好了？根本不配娶回家当一家之母。”

　　她家昊轩当配大家闺秀才是。

　　“不说这个了。”秦氏唤了儿子到身边，又叮嘱起入坊的事情。

　　“你也看到你哥哥病傻了，绣坊生意得赶紧接手过来。最近金陵王爷家有喜事，须定制大量喜袍礼服，你啊盯着点，成了，也让王爷记住你。”

　　朱昊轩漫不经心，应和道：“知道了知道了！才多大点事？我出马准保放心！”

　　＊ ＊ ＊ ＊

　　香香回了玄微苑，这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吃吃了。

　　她嘴里咬着一只大雪梨，梨子味甘多汁，吃起来凉凉，口感特别好。

　　不过，香香没咬几口，心里就有些烦了。

　　“大人世界真没意思，说两三句话就要吵起来。”

　　她的腮帮鼓鼓的，一边吃着一边竟认同了朱昊天的话。大人们表面笑意如风，但一上来就出言不逊，不知道心里想得什么鬼主意。

　　她不由望了望窗外，已经日薄西山，今日一整天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不知又跑去哪里了。

　　“香香，回去受了委屈我可不帮你，我要躲得远远的。”

　　唉，怎么突然想起他来呢？

　　哼，不帮就不帮，你看我靠自己也是可以的！她赌气地咽下一口特别大的梨。

　　啊呜，噎着了。

　　咳咳咳，她呛了几声，赶紧去找水。

　　“小笨蛋，吃个梨也能噎着。”

　　朱昊天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身旁给她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