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香》六念

18、诗会

　　对于二姨娘王氏的小动作，香香根本不知道，她一早就跑去找朱婉月啦。

　　家有问题小妹，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让她摆脱“恋兄”情节。

　　好在，婉月妹妹对香香的再次造访没有太排斥，她是她的嫂嫂，哥哥喜欢的她也会喜欢。

　　香香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然总是会想到不好的事情，自怨自艾。

　　于是一个时辰后，朱婉月半推半就中被香香拉出朱府。

　　.

　　重阳佳节，执螯饮酒共赏菊，被南京城的人视为一大快事。

　　这时候秋高气爽，蟹膏肥美。附庸文雅者，更是借着这个时机，饮酒赋诗，结具一堂，风雅无比。

　　香香和朱婉月今日出门，正赶上了他们摆酒赋诗，以文会友。

　　“婉月妹妹你会作诗吗？那里有比试呢，我们去看看！”香香拉着朱婉月往人群中走。

　　朱家是商贾之家，不喜欢这等风雅烂漫的事。但朱婉月因为平日里无人作伴，自己倒是会看些书打发时间。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嫂嫂，你为何要拉我出来？”

　　“出来玩不好吗？”香香笑道，“昊天哥哥可是一天到晚在外面野呢。”

　　不好……她不想要出门。

　　“那你陪我散散心好吗？嫁来朱家这么久，还没好好见识过南京城呢。”香香望着渐渐暗下去天幕，心中一阵舒畅，“这里景色很美，不是吗？”

　　朱婉月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心想，哪好看了？

　　“还没我种的花好看。”她低声道。

　　她嘀咕的声音很轻，但香香还是听见了。香香立马转过头，惊叹道，“亭湖苑那些花草都是你种的？！”

　　朱婉月“嗯”了声。

　　香香一进院子里，就注意到了湖边种的那些奇色花草了。它们和普通的花儿不一样，它们不为谁开，却个个风姿傲骨，各自美丽。

　　原来，婉月妹妹是这个性子。

　　香香转动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心想，要让她从她的小世界里走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美眸突然被一个“小东西”吸引了。

　　诗会上聚集了许多翩翩“才子”们，在他们中央的高处，摆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玉瓶，上面纹着闲云野鹤，淡雅不凡。

　　“婉月妹妹，你看好漂亮的瓶子！”香香新奇地指给她看。

　　这时，身旁有人转过来，“这位姑娘……哦不，这位夫人好眼力！”

　　“那里面装的是菊花酒，味清凉甜美，是去灾祈福的吉祥酒。”

　　“去灾祈福的吉祥酒啊！”香香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玉白瓶，“那是好东西了！”

　　“可不是！”那人笑道，“那可是南京城里的头号孝子亲自为母亲酿的。只可惜这酒刚酿好，他那老母亲早就病重先逝了。今日重阳诗会，特意以此作为奖赏，拔得头筹者才能拥有那瓶菊花酒！”

　　朱婉月一听，是个孝子酿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她不要看什么孝子，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嫂嫂，我要回去了。”她对香香说。

　　“婉月妹妹不想试一试吗？它和你很配。”香香指的是那个装菊花酒的瓶子。

　　“与我无关。”朱婉月冷冷道。

　　香香见朱婉月没动心，有些遗憾，她转回了视线，追上已经跑开的她。

　　“好，无关无关，我们走吧。”香香呵呵笑道。很快，她追上她，挽起她的手，两人一齐信步朝走上了石桥。

　　南京城的护城河弯弯曲曲，流淌穿梭整个座城，哪里都能看到弯弯的石拱桥架在小河上，连起河两岸的人家。

　　河面上，有许多人在放莲灯，莲灯随着水波摇曳，让看莲灯的人眼里，也熠熠生辉。

　　“婉月妹妹……”香香在桥顶的高处停住，唤她名字。

　　“九九重阳，是尊老的日子，我们俩跑出来游玩，不如也来许个愿吧！”香香提议道。

　　许什么愿？

　　香香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十，率先说道，“我要替我的爷爷许愿。”

　　“我犯了错，爷爷没有抛弃我，还愿意给我机会继续留下来。希望以后，爷爷能少遇到像我这么笨又令人头疼的……”蚕宝宝。

　　饲养天蚕，是爷爷的责任。他照顾着世间成千上万只天蚕，让她们下凡到人间，祛除人间邪念。中间也有不聪明的、令人头疼的，如果没法破茧成蝶，就会被无情地抛弃，只剩下茧衣。

　　香香许愿完，对着桥下流水，拜了拜，“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爷爷有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忘记他的养育之恩。”

　　朱婉月见香香如此诚心许愿，不由低声道，“你要真担心你爷爷，可以接到朱府来，哥哥一定会照顾好他。”

　　爱屋及乌，哥哥那么喜欢你。

　　香香莞尔一笑，“他可能……请不动我爷爷。”

　　朱婉月不相信，“怎么可能？”

　　香香没有再说下去，只道，“昊天哥哥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啦，我不想拿自己的事情去烦他。”

　　香香望了望她，又道：“婉月妹妹有想许的愿望吗？把你的心愿说出来，或许就能实现了。”

　　朱婉月垂下眸，陷入沉默。

　　许久，许久她才从她那淡淡的两唇中，干涩地吐出一句话来，“我希望他真能娶她。”

　　香香倏然愣住。

　　朱婉月望着河面摇曳的灯火，自顾自道，“他是府里的家仆，我知道他是贪图钱财，故意迎合我娘。如果我嫁了，娘就不能再留在朱家……”

　　没准，那人就会抛弃她了。

　　“她真的很傻，是不是？”朱婉月指的是自己的母亲三姨娘。

　　三姨娘张氏因为自己生的是女儿，不像大夫人和二姨娘一样有儿子为寄托，自从朱老老过逝之后，就很是消沉。

　　朱婉月也很痛恨自己是女儿身，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朱家的女儿。

　　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成了一颗尖锐的刺。

　　哥哥的出现让她看到一些希望，他不是朱家的血脉，却成了一家之主，不仅把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还让家里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五年前的她，才八岁。小小的年纪，对哥哥的敬仰，便埋藏在了心里。

　　香香没想到婉月妹妹心事这么重，也看得这么清楚。

　　她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第一次见面就试图把香香给看透。

　　香香这会儿再去看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还是能一眼将人看穿。

　　香香心生怜惜，婉月妹妹在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承受了不该有的心事。

　　“婉月妹妹你知道吗？”香香柔声说，“你和昊天哥哥一样聪明。”

　　朱婉月诧异地看着她。

　　香香朝她点头，“是的，你和昊天哥哥一样聪明。”

　　“他能做到的，你一样能做到。”

　　“你看到他表面是盛气凌人，其实也有自己的烦恼。”

　　他会读心，他知道所有人的想法，他只要一接触到人，好的不好的，不管他愿不愿都会灌输给他。

　　“他私下还说自己是个可怜虫呢。”

　　香香话一出口，心突然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