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伪梦》阿颜觉罗氏

59、第 59 章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被迫下台或者是还未上台就被下台的苦逼人士，都有那么几句“名人名言”，晓著后世。那啥，人都要挂了，回忆往昔，还不许发个牢骚表白表白吗？当然，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废太子文化水平比较高，说的话也比一般赴死者更有那么哲理一点。因此，当废太子义忠亲王还是太子，准备让皇帝爹下台，却被皇帝爹给“先下手为强”砍了时，曾有句名言——“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
　　中学语文课本必背古文《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告诉我们，哪怕是在皇权至上的古代，也存在着力量的严重不均等。千百年后的一位皇帝对此给出了更为文雅通俗的解释，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员工可以造反换老板，但前提是，你有那能力把头顶的老板换掉，并取而代之。否则，还是乖一点吧。看清时事与认清对手，必须是战场上不可缺少的技能，没有之一。
　　内阁大佬虽然对于废太子的情商很失望，人品很绝望，废太子临死前这一哀嚎还是很深以为然的。特么二了十几年的一个货临死前居然说出这么空前绝后的正常理智性语言，必须要记载并传播下去。那场腥风血雨的最后胜利者皇五子忠睿——当今，对此也颇为赞同，一个二货BOSS的人生印证的是另一个正常人的奋斗崛起啊！这么好的反面教材必须大书特书，广为流传，因而亲笔御书，写了挂在内阁墙上。所以当上皇天真浪漫滴想要内务府在正妻与宠妾的待遇问题上“不可厚此薄彼”时，可想而知这些人会有多头疼。
　　神马是“妻”啊，妻者，齐也。通俗点说就是“老婆”+“孩子他妈”。生前陪你活受罪，死后陪你下地狱，忘川河畔相约百年，不见不散，绝不投胎，还无怨无悔的那一位。你可以在老婆死了后，让小妾代为管家，但你不能在老婆还活着的时候当她不存在啊。人离了空气会死的啊亲！学好物理化学很重要。
　　废太子逼宫，死了一大批人，宗室及朝臣遭殃无数，上皇活到成年的9个儿子——太子、敬、诚、勤、睿（当今）、豫、信、肃（早亡）、顺，被砍了一半。生性胆小，被那场血腥吓破胆的七王忠信从此一病不起，三餐不离汤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弟弟也一向乖巧木有裹乱的原则，当今登基后见忠信身子渐安后以“不可令皇子无职、与民争利”为由向上皇申请，将这个身子不好却还不至于随时咽气的弟弟塞进了内阁。反正要占位嘛，找个乖的好了。何况这位也一直很乖很听话。每个干掉前任的新老板，都要意思意思立个牌坊。七牌坊就这样在自己毫不知情或者外人以为不知情自己故意装不知情的状态下，稳稳地坐在了内阁打酱油。

　　在一干酱油党十数年如一日的见证下，当今登基十四载，上皇却仍有话语权。皇帝的旨意是要经内阁走过场的。圣谕未下，因地理位置便宜，忠信急的想挠墙。鉴于上皇与荣太妃甄氏这对奇葩的不良记录，事关重大，忠信不敢随便找个小弟传话，只得拖着病体亲自出马，给作为同事的弟弟忠顺通风报信。
　　领着小弟一路疾行，两对人马在宫门口不期而遇。得！甭找了，人自己进宫来了！顾不得喘的要死，忠信开门见山：“老爷子…欲召…金陵甄氏…入…入宫。”
　　世上最了解你的，未必是你的至亲之人，也有可能是死敌。把人家孩子亲妈搞死，将孩子变成孤零零小可怜神马的，最变态了！忠顺对于甄氏的了解，不亚于太后庄太妃姐妹。忠信话音刚落，这位秒懂：这哪里是老爷子要见人，分明是某人的手笔。
　　我嘞个去！忠顺一只脚踩空，险些摔了下去。双眼圆睁，从衣襟里摸出怀表，抬头看了看时辰，相当不可置信：“这会子？可没几个时辰了！”
　　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一个搞不好，宫里不定得多个甚么玩意儿。再一个搞不好，不定神马人要被和谐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荣太妃一手突袭实在是玩的次数太多了，忠顺都形成惯性了。童年时的悲惨阴影忽然席上心头，当今这个哥哥给幼弟留的印象太特么深刻，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忘！
　　不作死不会死。直觉告诉忠顺，甄氏这一闹，亲哥估计要大开杀戒。
　　我去！我老婆可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啊！作为一个爱老婆又萌包子的男人，孩子当然是多多益善。忠顺虽然已经嫡子女具备了，对老婆忠顺王妃肚子里这个还是很期盼的。任哪个当爹的，也不会希望自己孩子出生的时候，皇帝伯父刚好把其他伯父连带伯父全家给砍了，很血腥很不吉利的好不好！
　　“怪道忽的要命妇携子女参宴。”忠顺瞬间秒懂。
　　皇帝身边，包括他们其他几个还喘气的兄弟身边，都有那么几个梨花一枝春带雨级别的柔弱女子，但这些要和甄昭仪比起来，简直弱爆了。老爷子最好这口，荣太妃自己就走着善解人意柔弱风这一路线。当今据说是除废太子之外各方面最像老爷子的一位，所以当甄昭仪被召入宫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是一点也不奇怪。甄家要没女子进宫才奇怪好不好！
　　可坏就坏在，当今其他地方很像老爷子，唯独在女人这一点，是半点也不相像。不是什么人都像先帝和太上皇这样深受宠妃苦，却还照模照样自虐喜欢同类女人的。当今喜欢端庄大气温柔如兰的熟女。前者，代表人物——皇后；后者，代表人物——贵妃吴氏。一后一贵妃，后宫里最尊贵的俩儿，占全了。当今还不怎么好女色，也没有喜欢一个，就要所有其他或多或少具备某一特点的集邮爱好，后宫就显得比较空。九嫔之位，到现在还空缺着俩儿呢！底下的就更是空着了。
　　但是，人显然是这个世上最圆滑最具有举一反三的创新精神的生物，此路不通，另寻他路。崔氏姐妹从年轻时便喜欢小萝莉小正太，并常召看着顺眼的包子们进宫说话，尤其是太后，自打其生了一个内敛腹黑死人脸的儿子，一个凶残泼辣喜好奇怪的女儿之后，好像于其而言，别人家的孩子特别乖特别可爱，尤其是小萝莉，简直是萌啊萌啊萌死了，必须拉身边多看看，自己的正常审美才不会被一双儿女拉偏。
　　最近两年最常进宫陪聊的三位，一位，嫁给了太后的小侄子，另一位，也嫁给了朝中某一权贵之子。最有福气最有前途的那位陈姓小姑娘，如今怀着皇帝的儿子，在皇后的宫中养着胎呢！
　　给太后陪聊，直接等于“终身有靠”加“前途无限”！傻子都知道，继先头三个很有“福气”的小姑娘，新一轮陪聊人员中，除了崔氏本家的一个侄孙女之外，太后对巡盐御史林海之女林氏青睐有加，喜欢的恨不得拉身边不放。亲孙女都没这么喜欢的。更要命的是，皇后还很喜欢她。
　　忘了说，陈昭容入宫，除了太后这个外挂之外，也有投了皇后眼缘之故。当今对于皇后老婆的品味（包括给自己挑选小老婆的品味），那是相当相信并肯定的。
　　另，据可靠消息，自从林陈氏给林家添了个哥儿后，皇帝好像突然间对林氏女关爱有加起来了，很有几分怪蜀黎看上蠢妹纸，想诱拐到身边养成的苗头。但是，不巧，荣太妃世上最讨厌的姓氏，除了一个“崔”字，林氏绝逼排行第二，没有第三。一个享了几十年特殊待遇的群体，自然不会喜欢另一个特殊群体。尤其这个群体头顶还有个自家没有的太祖钦赐的金招牌，很羡慕嫉妒恨有木有！
　　皇宫不是超级大卖场，你想见谁就见谁，一个电话就立马见到。但既然叫内阁的都知道了，可想而知，这娘们儿动作有多快了。事关荣太妃，忠顺早已形成思维惯性，拔腿就往太后宫里跑，后面跟着一串莫名其妙的粽子。
　　退了位的人，行动范围有限。
　　“哎，你去哪儿？那，那人，人已经在宫里了！”忠信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尘土中，无奈地连连摇头。“啊呀！真是，没一日安宁！也不知这位有造化的，是皇嫂还是小皇嫂了！”
　　两方相斗，中间人最难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忠信只是身体不好，行动能力有限，智商又没问题。动手能力不强，还不许多开发开发脑力吗？
　　拄着拐杖，仰头望天，忠信内心宽面条泪！年轻时或许还会热血澎湃地想要上进一下，等老爷子把亲儿子亲孙子剁成肉酱，啥心都没了。
　　【老爷子下手狠啊，逐出宗籍，贬为庶民，子孙永不录用啊！这要奢侈惯了的东宫一大家子怎么活啊！彻底断绝后路连后代翻身的机会都没！太凶残了好吗？命都吓掉了！还上进个毛线啊！乖乖打卡上班吧亲~！】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不是说了嘛，当今是除了在女人之外，最像老爷子的一位！肿么记吃不记打呢？
　　七牌坊一面回忆皇兄的凶残变态，一面不停给自己洗脑：
　　知足吧！如今龙座上的这位做事虽狠辣，但也不至于六亲不认，只要自己识相，是不会吝啬待遇体面的。这方面人向来大方，东平郡王、镇国公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偶亲妈挂了好些年了，舅家也很平庸，老婆娘家也很乖很识相，不能混很好，还能混很差吗？
　　大难不死，外在内在因素共同作用下，忠信比一般人更珍惜现在的和谐环境。自然，也更见不得某人上蹿下跳没事找抽。好好呆在宫里，安分守己，享受着前无古人，很有可能也后无来者的超级待遇，顺顺当当活到老死，皇帝再赏个规格不错的丧仪，不是很完美么？
　　阴谋野心家的世界，安于平和现状的某人表示不懂。
　　“算啦，本王还是回屋赏画儿吧！”不懂就不懂呗！正常人的世界太复杂，偶还是研究山水世界吧！
　　身子底子不好，又不想这样白活一遭，碌碌无为挂掉，同时也怕自己在无为中时间久了心里变态，忠信给自己找了个终身爱好——研究绘画。身体的局部不完美，行动上的限制，使得忠信有了更多时间研究国画艺术，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忠信觉得，只要自己不犯二，不做死，乖乖吃药，是很可以多活几年，寿终正寝的。皇帝对于识相的弟兄通常都很宽容。瞧皇帝和老九（忠顺行九）这对“兄友弟恭”的好基友不就明白了？老九可是唯一一个敢把“本王好色（男色）”挂嘴边晓谕天下的货！要换其他人，早被皇帝以“家丑不可外扬”砍了！

　　世上有句话叫做“相见不如怀念”，说的就是上皇与忠顺王这对父子俩。上皇一辈子，除却女儿，近二十个儿子，夭折了大半，活下来9个，废太子事变，又砍了一半，所剩者，包括当今在内，唯五个而已。将将一只手，五个指头。
　　从前儿子多时，老爷子将目光放在了元后所遗之嫡子身上，仅有的几分慈爱也叫爱妃甄氏所出二子占了去，其余人自然被忽略。等到最心爱的长子，也就是废太子阴谋逼宫时，老爷子的心瞬间玻璃了。上位者是不会对动摇自己龙座的人手下留情的，哪怕对方是自己最心爱的嫡子。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等到老爷子用霹雳手段将不乖的儿子并造反者砍个精光时才忽然发现，一直忽视的小儿子，叫忠顺的那个，真心是好孩子。功课不出众吧，架不住多少都知道一点，文武都来得。和老婆关系也好，嫡子嫡女都生了。既没宠妾灭妻，也没有惧内，这在诸皇子中可是难得。最最关键的是，这孩子孝顺啊！
　　小崔氏庄太妃是忠顺养母，住在忠顺府上，这是祖制旧例，自然不用多说。可太后宫里，日常所用器具，除开帝后孝敬的，便是忠顺进上。刚被儿子们伤透心的老爷子瞬间在小儿子身上寻求到了渴望的安慰。一直空缺的父爱，终于姗姗来迟。
　　老爷子幼年时深受宠妃之苦，父爱母爱严重缺少，但不妨碍其自诩自己是乖儿子，好丈夫并好爸爸。之所以在废太子逼宫后禅位，也是形势紧张逼人，外加受伤太过之故，再加皇五子忠睿乃继后所出，又是剩余儿子里头最拔尖儿的那个，伤透心的老爷子退到幕后疗伤去了。这一疗伤，就再也没有在前朝出过面。
　　这孩子可怜啊！脑子紧绷的人一放松，就容易闲操心。慈父之心再次舒醒的老爷子将自己无处散发的浓浓父爱悉数倾倒在了这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幼子身上。
　　可惜，忠顺不领情！某同学曾说过，犯了错再说对不起，要警察干嘛？忠顺的孝心，嬉皮各种正脸留给了嫡母与养母，转身将华丽丽的光脑门留给了父亲。
　　一次、两次、三次，一晃眼，过去了十几年，老爷子与小儿子相互间为各种大事小情对掐了无数次。斗M属性爆发的老爷子，很有小强精神地坚持了下来，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这对傲娇的父子，不见了想，见了互相噎个半死，太后宫里的太监宫女早已见怪不怪。若不是忠顺和当今打小就是形影不离好基友，内阁都快以为这对父子虐恋情深了，好险没站出个脑残的御史来个风闻奏事，往上一本。
　　帽子随手一摘，往身后小太监怀里一丢，露出锃光瓦亮半个光头，小腿微弯，麻溜儿地行礼问安，“给您老请安了。才刚儿子来找，不想您在这儿。”动作一气呵成，半点不带停顿。
　　不等上头座位上某人开口，忠顺已站起了身，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往太后怀里一滚：“儿子听说母后凤体欠安，特来请安”，转脸又问太后身边的宫女，几时用的膳食，进了什么，用的可好等等。说着话又从怀里摸出个香袋来，一如既往地献宝。
　　给老娘问完安，又意思意思地向老爹问个好，忠顺一眼瞥见旁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哦，还有人那！
　　明黄宫装！敢在宫里穿这色儿的，除了上头坐着的那位和某个死不要脸的老太婆，全天下就一位。忠顺对于好基友的老婆还是很尊重的，起码比上面某个死老头强。那啥，长嫂如母嘛！忠顺能顺利活到成年，除了养母手段高超，好基友照着，这位居功至伟。复低下额头，“皇嫂。”抬眼的功夫，眼珠子黏在某个方向就不动了，
　　皇后在忠顺进门那刹那就知道不好了！一眼瞄到婆母八风不动，眼神中散发着慈母的光芒，老爷子则是一副“坏了，事情要遭”的表情，心说：打劫的来了，某人又要心疼了！
　　来了！
　　“哟！好俊俏珠子，还是母后心疼儿子。”爪子直接伸向锦盒，拈起一颗随手把玩，熟悉忠顺行为习惯的都知道，这位见着好的，又要打劫往家扒拉了。果然，话音未落，珠子已经滚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装了满满了。
　　“知道儿子要来，翻了这个出来，您儿媳这胎怀的不稳，儿子正缺好珠子磨药引子呢！”一句话，成功堵住老爷子张口欲出的“你荣母妃身子不适”。
　　得了便宜点到即止，显然不适合形容喜欢啥都往自个儿兜里扒拉的某人。荷包这玩意儿，除却装点小物小件，以备不时之需，通常都是装饰品，美观大于实际效用。
　　有忠顺的地方，必须有好基友。在老爷子还在脑海里摇摆着是该替辛苦的小老婆保障福利还是该心疼儿媳妇诞育皇家子嗣，开枝散叶时，皇帝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