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森]夏声》绯色轻霜

3、第三章

　　森林里不如往日寂静，越往里走越喧腾。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妖怪，搬着些东西匆忙地来来往往。她似乎赶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哦，是夏日祭。
　　原来她竟不巧赶上了那一天。竹川萤低下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那天，寂静的夜。他俯下身子深深看她。
　　“这就是约会啊。”
　　他摘下面具覆在她的脸上，小心翼翼地，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溶溶的夜色中，他的眼眸有星辰的光辉，他的吻像是夜空中的礼花，璀璨，却只在刹那。

　　……好怀念啊。

　　“小萤，他有没有对你说过，其实消散，也并不意味着真的无药可医。”小林美纪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只要在来年的同一时间施以法术，他还是有机会复活的。”
　　竹川萤怔住，一时间手脚冰凉。
　　“小林姐姐是说真的吗？”
　　“就是今晚，你来的很巧。但是这个法术成功率并不高，所以本来不打算通知你的……你……就像我跟你说过的，可能不会成功，但是，不要有遗憾。”
　　“快带我去。”

　　她一直是天真活泼又性子随和的女孩，很少用这种强硬的命令式语气说话。小林美纪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奔跑着去往森林深处。
　　那里有一片空旷的场地，围着很多人。为首的黑袍老者拦住了她们，她听着小林美纪恭敬地低下头，称呼他山神大人，就也依样称呼。
　　“今晚十点，夏日祭结束之后。不过不要抱希望。”山神深深地看她，“还有……复活的咒术并没有那么完美，他可以选择转世轮回，做真正的人，也可以回到初生的状态，没有记忆，重新开始……你可以替他选择。”

　　“不能……不能让他记得我吗？”
　　竹川萤小声问，心激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呼吸急促，血液流速加快，心口却变得更加冰凉。
　　“对不起……”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选择让他转世么？可是那样，以后就不可以再见到他了。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人，就要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身体里装着同样的灵魂，却不再是她熟悉的温度。
　　选择让他重生么？可是那样，他就要重复几千年以来的孤寂。永远被遗忘在时间的尽头，永远只能守望着人世的繁华，寂寞刻骨，满目忧伤。
　　那她……该怎么办呢？

　　“……没有别的……了吗？”
　　“有……把你的血液换给他，让他重新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是成功率也不高，并且如果不能成功的话，你会流血过多而死……我不能为了他，让你……”
　　山神注视着她，眼眸里是深深的歉意。这位宽厚的长者不知要怎么解释这些，这个相当于以命换命的法术。

　　“……”
　　竹川萤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可能会死么？
　　毕竟是个孩子，从来也没想过和“死”有关的问题，更别说这样……
　　为了让银回来，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是如果没有他的一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会让你那样选择的，如果失败了，我对不起银。”山神轻轻地说，示意妖怪们都让开。“你去看看他吧。”

　　竹川萤奔到场地中间，那里有一团银光，飘飘渺渺，依稀可见少年清俊雅致的眉目。他合着双眼，神色安详，终于不再戴面具，脸庞被阳光映得几近透明。
　　那么苍白，那么脆弱。
　　他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笑着叫她小萤，不会再清清淡淡地对她说：“这就是约会啊。”
　　那个曾经爱过她的少年，就安静地躺在那里，身躯被裹在一片模糊的光芒里，似乎随时就可能消失不见。

　　“银？”
　　“银……”
　　她颤声唤他的名，泪水滑落，溅起的银光模糊了她的视野。她伸出手，然而不敢碰他，只轻轻地覆在他的手上方。
　　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曾经握着树枝把她拉出迷途，曾经系着白绸助她在人群中穿行，也曾经……在一片星光中，分崩离析。
　　从她的角度看，两只手似乎牵在了一起。
　　能够手拉手一起走……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了每个生日永恒不变许下的愿望。

　　——想碰触到他，想感知到爱人的温度，想得几近绝望，几乎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