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淡如菊番外集》梅飘雪

3、冷战

　　东方有的时候倔强的让人头疼。

　　所以，她出现在了宇文府。

　　“小姐，王爷肯定是气坏了，他一再说过，这事情让你不要插手的。”荷花帮东方盖好被子，思量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

　　东方眯上眼，不想谈这个话题：“我怎能不管。”

　　荷花叹息着吹灭烛火，掩门而出。

　　其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江南发大水，朝廷下发的赈灾银子到了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生生就变少了，这一少，可就牵扯了很多人进来，城内的很多商家都被连累了，东方府有王爷护着，固然是安然无恙，。可是老爷还是紧急把小姐召回来处理事情，就怕一不小心卷进去。

　　小姐的性子平日里温和，可是却也揉不得沙子，一听说是赈灾出了问题，不顾王爷的反对，立刻就起程回家。

　　回到家，这才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只是银子少了话，那根本就没有商号的事。坏就坏在赈灾的粮食也出了问题！

　　朝廷的赈灾粮食是通过几家大的粮行发放的，便偏就是这些赈灾的粮食竟然是混合着米糠的劣米。

　　赈灾的米在出京之前是查验过的，一水的优质大米，那么，问题就出来了，米是怎么被换掉的？是谁换掉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商号似乎都说不清楚了。

　　宇文家的商号就这样被牵连了进去。小姐远嫁之后，虽然还是管事，但是家里这边基本上都是宇文老爷在打理了，如今出了事情，老爷却无法应付，无奈下，只好把东方喊了回来。

　　小姐一开始调查，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些米进了商号后就没有再被动过，那么问题肯定是出在进铺子前。可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用嘴是说不清楚的。

　　本来只要小姐说出身份，事情就可以立刻平息，宇文家也不会被牵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小姐的倔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肯借助王爷的名号，非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再次叹息，荷花真是不明白小姐最近脾气怎么来的古怪起来，和王爷也能呕上气，王爷不就是说了不让小姐管这些事情吗？小姐就这么恼上了？

　　京城
　　安国公主府
　　“怎么，真不准备接东方丫头回来啊？”公主笑问，这小两口赌气也赌了大半个月了，还没见消停啊。

　　秦奕钊脸色如常，说出话怎么听怎么是在生气：“她要管就去管，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应付。”
　　事情如果真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他还会阻止吗？这么大的贪墨案子，查下来，估计牵扯的不是一个两个，京城里的官员肯定也是脱不了干系，如今又是争位争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一动这些官员，难免就动了他们上面的人。
　　当然，不是他定北王爷管不了，是他懒的管。

　　这种事情正是几个皇子的机会，他们每个人都是攒着劲找对方的麻烦，在皇上面前邀功，如今有一个可能可以整到对方，获取百姓民心的好机会，还愁案子没人管吗？多则一月，少则半月，皇上肯定会命一位皇子去查的。

　　自己干吗多事？只要吩咐那些官员不要为难宇文府就好了，不是吗？偏偏东方就是那么固执，非要亲自去查，这可好，那么江南的官员可不熟识她这个枉费，以她一个小小的布衣商人，万一要得罪了人可怎么办？

　　为她担心，她却全然不放在心上，把自己的好心当成冷漠无情，甚至指责起自己不关心老百姓。

　　好吧，他承认是觉得麻烦，是觉得管了也不讨好，是想送个人情给那几个皇子兄弟，可是，那有什么错？认识以来，凡是牵扯到东方的事情，他总是小心再小心，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东方就是要和自己唱反调，一赌气就一个人回宇文府了。

　　很好，就她有脾气，自己就没有吗？

　　至此，冷战开始了，十天了，东方回去十天了，秦奕钊压着火气，就是不联络。

　　安国看表情就知道还在生气了，她喝了口茶，淡淡的提醒：“那边的人没几个知道丫头的身份吧？”

　　秦奕钊不知道祖母到底要说什么，他点点头：“是东方当初要求的，只说是嫁给京城的富户。”

　　“那就是了。”安国看似无心的低语：“丫头要真是查出点什么，招惹到了那些人，他们会不会为难丫头呢？”

　　“我记得丫头的身体从上次进了大牢后就不太好，要是再折腾一次——”

　　安国说的随意，秦奕钊却听的心惊。

　　他清楚的那时候被用刑后的东方虚弱的样子，那是自己最不想回忆的画面，要是再来一次，他一定受不了的。

　　只是这么想着，心就疼的难受起来。
　　“我去接她！”这个时候，气也没有了，秦奕钊起身只想把人带回来，只要人安稳的在自己的怀里就好。
　　秦奕钊想不到，会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见到妻子。

　　东方疲惫的躺在床上，身边是来来去去的丫鬟，众人似乎都是很惊慌。
　　那一刻，他想起了外祖母的话。
　　他想起来他一直觉得东方是最美丽的玉，可是他忘记了，玉虽然美丽，温润，坚硬，但是在很多情形下，却也很容易破碎。

　　“到底怎么了？” 秦奕钊抓住正要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一个小丫鬟。

　　在屋子里的菊花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秦奕钊。
　　“王爷！”菊花红着眼睛快步到秦奕钊面前，身子都再颤抖，看的出来是极度的害怕。

　　“你先别慌！” 秦奕钊皱眉走到昏睡着的东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发现烧的吓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给我听。”

　　菊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姐今天一大早起来就说要去处理事情，可是刚走出门，就昏了过去，现在还没清醒。”

　　秦奕钊怒气骤起，这怒气，说不清楚是针对那些让东方劳累的人，还是针对不珍惜身子的东方。

　　“大夫呢？大夫还没有来吗？”任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他声音里的紧绷。

　　尾随女婿进来的宇文老爷咳嗽了一声，吩咐丫鬟下去：“你们都下去，不要在这里了，大夫马上就到。”

　　转眼间，就见丫鬟们一个个红着眼睛下去。宇文老爷心中叹息：其实这些下人心中的惶恐自己也不是不了解，一直以来，东方就是宇文家的天，如今这天似乎要塌了，怎么能让人不害怕？

　　很快的，大夫就来了。

　　“怎么样？”菊花看着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急忙追问。

　　老大夫呵呵一笑：“无妨，小姐是有了身孕，劳累过度所致，待我看几个温和养气的方子就好。”

　　“怀孕！？”
　　“小姐怀孕了！”
　　“要有小少爷了！”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就是狂喜。

　　慌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个刚刚做了父亲的男人早已经是黑了一张脸。

　　秦奕钊清楚的记得来这里前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秦夫人对儿子说：“孩子，东方是柔中带刚的女人，而柔弱与刚强，都容易让人受到伤害，所以东方就更需要好好的保护，你要记得，不要太多的责怪她。”

　　现在看来，母亲还真是了解自己，秦奕钊苦笑。

　　生气，是的，刚刚知道妻子有了身孕的时候，自己真的是生气。
　　若不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冲动，自己真想把东方摇醒，质问她为什么不懂得爱护身子。

　　若不是想起母亲的话，他真的会的。

　　东方睁开眼，发现身子酸软，再看看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屋子里，微弱的烛光忽闪，菊花趴在床旁边的小几上睡着了。
　　“菊花！”
　　荷花一进门，就看到东方醒了，急忙把菊花喊了起来。

　　两个丫鬟冲到了床前，扶人的扶人，递水的递水。
　　“小姐，你吓死我们了。”菊花红着眼睛帮东方把被子盖好：“忽然就这么昏了过去，府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东方就着荷花的手喝了口水，笑了笑：“不要担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此话一出，两个丫鬟都有些同情的看向东方。
　　唉，小姐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因为这个消息某个远道而来的人已经板了一下午的脸。

　　总之——小姐这次惨了。

　　东方有些奇怪的看了几眼两个丫鬟。总是觉得她们有事情没说。
　　“有什么事情？”她微闭上眼睛。

　　菊花和荷花对看一眼，觉得先告诉小姐，让她去安抚下外面的某人也好。
　　“大夫说您怀孕了。”

　　东方没有睁眼，手轻轻的抚上了小腹。
　　“是吗？”
　　“姑爷赶过来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似乎不太高兴。”荷花含蓄的说，其实哪里是不高兴那么简单。

　　东方沉默了一会，睁开眼睛苦笑。
　　“恐怕得麻烦你们去喊他来我房间了，我现在实在没力气去找他。”

　　看着丫鬟退下，东方这才慢慢的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有明显感觉的肚子。

　　怀孕了！
　　虽然早就有这个准备了，可是当这幸福的时候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迷醉的不敢相信。

　　摸着肚子，东方笑的很开心，这里，是自己的孩子呢。
　　一个流着自己和钊血脉的孩子呢。
　　小小的，软软的孩子，他会甜甜的喊着自己娘，围绕在钊的身边撒娇。

　　秦奕钊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的画面。

　　美丽柔弱的女人躺在床上，挂着慈爱的微笑看着腹部，安详而温暖。
　　东方抬头，看向明显生气的丈夫。

　　“你在生气。”
　　秦奕钊没有说话，他坐到了床边，却没有伸手去碰东方。
　　呀，好象真的气着了？东方有些惊讶的想：自从认识以来，秦奕钊还从没有冷落过自己呢。
　　嘴一撅，她喃喃自语。
　　“这和我想的根本就不一样啊，我还以为我丈夫一定会很高兴要有孩子了呢，他应该抱抱我嘛。”
　　瞄了一眼还是没有动作的秦奕钊，东方的声音更是幽怨了。
　　“我就知道男人都靠不住，还没生呢就开始嫌弃我了，我怎么这么可怜。”
　　秦奕钊看了东方一眼，还是没做什么。
　　东方开始小声啜泣了。
　　“等我身子大了以后，他一定会出去找更好看的女子，说不定还会有小妾。”
　　摸摸肚子：“孩子啊，以后娘就只有你呢，以后我们就只能站在冷风里，没吃没喝，凄凉的看着你爹爹和其他女人在———”

　　“够了！”
　　秦奕钊一把搂过东方。

　　这女人，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冷风，什么女人？再说下去，她就要流落街头了。
　　“你怎么不去写话本？”真能想，也真敢想：“本王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混蛋？”虽然明知道东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还是有些别扭。

　　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人可爱的吐着粉舌，刚刚真是吓着了，还以为钊真要不理自己了，定下心神，东方揪着丈夫的衣服撒娇：“人家看你这么生气，怕你真不要我了嘛。”
　　秦奕钊低头，没好气的捏捏这丫头的鼻子。
　　“还装，都快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啊。”
　　东方不服气的撇嘴：“谁让你娶了我，你就认了吧。”
　　把脑袋埋进秦奕钊的怀里，再也不肯起来。
　　“有个能随意撒娇的人，真好。”
　　东方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奕钊心中一紧，安慰的把怀中的宝贝抱的更紧了一些。

　　宠着你，包容你，纵容你，这种有人疼的感觉真好啊，东方舒服的用头蹭着那宽厚的胸膛，
　　真好——以后自己的孩子不必象自己小时候一样，他可以有母亲的疼爱，也终于可以有父亲的宠爱。
　　没有所谓的责任，没有所谓的家族，只单纯的做父母的孩子就好。
　　这样真好啊。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去了。” 秦奕钊的声音传进了东方的耳中。
　　东方叹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从丈夫的怀抱中挣扎了下，示意放开自己，然后起身坐好。

　　“我知道我不应该不爱惜身子。”
　　其实东方明白，以前的那次受伤一直的秦奕钊心中的刺，从那以后，他就万分紧张自己的身子。
　　秦奕钊看了一眼东方，然后把她重新抱进怀中。
　　“你不爱惜身子我固然生气，可是我最生气的确实你的固执。”
　　他按下东方不服气要挣扎的身子：“你先听我说，好吗？”

　　东方想了想，决定听下去。
　　“东方，我不让你来，就是因为我知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凡贪墨，都是有庞大的关系网在里面，只要动了其中的一个，就会触动后面的其他人，你不肯听我的缓一缓，这样贸然去查，轻则是苦了自己，打草惊蛇，重则就很可能危及到生命。”

　　他抬起东方的脸：“你是我的妻子，适当的时候，你可以学着依靠我，这样的事情，我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去推一把的，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要自己去查呢？”
　　东方小声嘟囔：“那你一开始不说清楚？”

　　“我是被你的倔强给气着了，东方，爱护家人没错，择善而为没错，可是你也要学会适当的放手，难不成你要背着家族的责任一辈子？你的弟弟该是学着长大了。”
　　东方一愣，这才明白了秦奕钊生气的原由，低头一想，却也明白丈夫说的确是有道理，如今的宇文家处处依赖自己，大事小事都报到京城，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这家迟早要交到金宝手中的。
　　东方是个坦率的人，一旦想到了这层，当下就说：“我会注意以后把事情适当推脱掉的。”这样，对大家都好吧？
　　秦奕钊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道：
　　“还有，下次我不可能再让你如此任性了。”这次幸亏发现的早，要不东方的身体怎么受的了。
　　他亲亲东方的唇角：“东方，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妻子啊。”然后突然咬了她的脸蛋一下。
　　“你干吗？”东方捂住脸，好疼啊，一定红了。
　　秦奕钊冷哼一声：“惩罚。”
　　给她点教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东方委屈的把头缩回丈夫的怀里，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半晌后，东方打了个呵欠―――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在她熟睡后，轻轻的抚摩着她孕育着孩子的小腹，突然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