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小五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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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悦踩着弯弯绕绕的青石小道向前走，穿过一丛很不科学的烂漫山花，绕过晨雾中错落出现的阁楼，踏过几座小石桥，摆脱几只不知道是啥的神奇生物的纠缠，一个人慢慢走出去。
到了昆仑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雪殿是建在几座相邻的山谷里，四周山脉连绵，终年寒风飞雪，谷中却是四季如春，生活着不少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点都不神秘。
出了大门，转过几道山体屏障，走不多远就开始有细细的雪花飘来飘去，上官悦爬上山腰，那里有个很古朴的亭子，正对几株雪莲，这几天就要开了。
他走进亭子坐下来，透过蒙蒙飞雪，含苞欲放的花别有一番姿态。
小清新气氛没持续多久，空旷的视野里忽然多出一个小红点，迅速向他这个方向移动过来，在雪地里醒目的很。
红点越来越近，到斜角30度时凌空飞起，做了几个高难度的转身动作，借着风力直接飞到亭子外头，轻飘飘落在地上，是个穿粉红衣服留齐刘海的漂亮姑娘，姑娘拍拍身上沾的雪，走到上官悦对面坐下，惊奇地说：“呀，师父竟然没骗我，你真的还活着！”
上官悦：“……”
姑娘不满地说：“你不记得我了？难道我老了很多？”
上官悦皱起眉头想了想，他是记不太清楚，但是稍一推测就出来了，淡淡道：“是你。”
姑娘一拍手：“揍是我啊！”她兴致勃勃地撑着下巴，“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竟然还活到现在，你运气真好。”
上官悦说：“还行。”
姑娘说：“忘了介绍了，我叫月月，唔，不是你那个悦，是月牙的月，在这一代弟子里排行第七，你就叫我七妹吧。”
上官悦：“……”
月月说：“干嘛这个表情？沈听是我师叔，你现在和他儿子在一起，我们就是平辈，有什么不对？”
上官悦：“……”
月月忽然一拍脑袋：“说到师叔，我是专程回来祭拜师叔的，师父说在小凌峰下，已经引雪封起来了，你知道具体在哪么？对了，你没事蹲在这儿干什么？难道你还喜欢沈微师兄？”
上官悦：“……”
上官悦说：“不是。”
月月一脸不信地看着他，说：“当年沈听师叔派我去杀你，被师父知道了，师父不叫我滥杀无辜，让我务必要查清楚，于是我跟了你们好久，都没敢下手。喂，我告诉你，你跟沈微师兄有多久，我就跟你有多久。”
上官悦面无表情地说：“那真是辛苦你了。”
月月说：“你以为我撒谎？哼，师兄早就跟你说明白了，让你不要跟着他，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可是你就是不听，就是不走，对不对？”
上官悦：“……”
月月说：“后来师兄发现我在，知道一定是师叔派我来的，他不想你出事，就跟你挑明说他不会喜欢你的，你才很失望的走了。”她深沉地说，“少年情怀总是诗啊，情窦初开什么的，我懂。”
上官悦说：“那我都走了，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月月鄙视地说：“我还要问你呢，你走了之后干嘛偷偷画师兄的画像？还贴在卧室里！别说师叔，连师父都被你震惊了。”
上官悦不说话了。
月月说：“师父怕师叔另外派人对你不利，叫我悄悄的保护你回家，我才无意中发现的，我又不敢瞒着师叔，结果师父也没话说了。哼，你就是自己找死。”
上官悦默然无语，旧事重提，好像曾经的痛苦又重来一遍，那些痴心妄想，辗转反侧，小心翼翼，不能自拔。他只是个陷入单恋的普通少年，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随便一个眼神都把自己卖的干干净净。
沈微是他见过最完美的人。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满怀喜悦跟随着初次喜欢的人，走过一个个乡村和城镇。被赶走之后，他把思念和痛苦倾注笔尖，画了一副画。
然后就付出了那么惨烈的代价。
变故来的太快，失去了右手他才知道沈微那句杀身之祸并不是吓他，杨少卿把他捡回京城，治好伤，编进天罗府，一开始小七带他，第一句话就说：“上官公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别觉得委屈，谁让你那么大胆，敢在他们中间插一脚。”
那个年末，流浪在外的二皇子回京过年，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位皇子殿下就是当时武林大会上打败他的那个青年。
而沈微，自然就是曾经折服满朝文武，后来政变失败被逐出京城的大皇子。
这位大皇子的故事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上官悦很快就猜到，对自己狠下杀手的想必就是先帝陛下了。
风风雨雨都过去，他渐渐适应天罗府的生活，简单，忙碌，不需要交流，不用想太多事，除了各种值班和出差，就剩下吃饭睡觉。之前十八年人生被埋葬，上官悦三个字彻底消失。
不知不觉很长的日子就过去了。
直到被谢麒撞见，生活里才又泛起波澜。
那次出任务，无意中擦肩而过，谢麒竟然当场就认出他，而且很锲而不舍的硬是追着把他找出来，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种种奇怪举动，上官悦不是不惊讶。
只是他安静了太久，已经不习惯用表情表达内心，用语言交换语言。
于是只好沉默。
漠北往返，千里同行，上官悦不傻，当然也看出了谢麒的心思。二皇子殿下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侍卫身上，再没有往日的嚣张恣意。上官悦也曾有过同样的心情，当然能理解那种又期待又害怕的眼神。
那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好像是惊奇。
去时风平浪静，回来的路上，越接近京城二殿下越焦躁，在鹿港小镇休整的那个晚上，谢麒跑去他屋里，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走了。上官悦觉得不对劲，赶紧跟过去，结果就看见谢麒对准胳膊一剑砍下去。
他急忙出手阻拦，但是皇室子弟的佩剑质量太好，仍然砍出了皮肉翻卷血流如注的效果，之所以没断，还是谢麒刚刚自己废了内功，浑身无力的缘故。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了==
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训练场受罚，一百鞭子抽的伤筋动骨，小七给他上药，严厉告诫他离谢麒远一点。
然后皇帝陛下就带着画像来了。上官悦听着皇帝努力为他二哥开脱，默默心想，其实我早就知道。沈微早就把一切说的明明白白，是他自己执迷不悟。
情海覆舟这种事，一辈子有过一次就够了。
于是上官悦去了谢麒的寝宫。
于是听到了二殿下告白。
于是陪着他出远门。
其实上官悦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他所有关于情爱的渴望都在初恋那场劫难里用光了，如今面对谢麒，不说无动于衷，到底也拿不出对等的回应。
他只是顺其自然跟着谢麒走，无可无不可。
去往昆仑的路上，谢麒故意磨磨蹭蹭拖慢行程，他也不点破，就跟着慢慢的走，慢悠悠的穿越沈朝半壁江山，把各处风土人情尽收眼底，各种新年狂欢一一看遍。
谢麒的胆子越来越大，牵手亲吻什么的越来越熟练。
这位皇子殿下行走江湖多年，三教九流黑白两道的朋友都有，时不时遇上，谢麒就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太久，到昆仑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末，谢麒直奔雪殿所在的中央山谷，要见父亲。殿主没有拐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沈听重病垂危，回天乏术。
上官悦站在一旁，猜不出谢麒的心情。
沈听的住处是雪殿禁地，殿主亲自带谢麒去了，上官悦在外头等着，等到了沈微。
他确实一直都怀着再见见沈微的想法，可是真到看见了，才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沈微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清贵灵秀，高不可攀。他这一生因他改变，然而这个人的生命里，上官悦什么都不是。
沈微有点意外，凝眉想了一下，才说，上官公子？
上官悦慢慢行了个礼，回道，殿下。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曾经迷恋至深的人，心想，你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一点小麻烦而已。
沈微很客气的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吩咐侍女带他去休息了，上官悦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睡醒的时候是黄昏，睁眼就看见谢麒呆呆地坐在床头，满脸是泪。
上官悦动了动，谢麒就靠过去抱着他，语无伦次的说话。
谢麒在沈听房间待了一下午，但是父子之间半句话都没能说上，沈听一直在昏迷中。他看着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心里乱七八糟，自从少年时离家出走，就再也没有这么平和的相处过。可是再也找不到记忆里强大如高山深海的父亲了。
生死就在眼前，他忽然明白，一直怀着恨意，不过是因为看的太重。
谢麒喃喃的说：“三弟四弟只把他当皇帝，在他面前从来都恭敬顺从，五弟把他当成神，从小崇拜到大。只有我，自以为是的想要个父亲。”
“十三岁的时候，我发现他和大哥的事。”
“可是我的意见有什么用？他根本就懒的听，他日理万机，抽不出任何一点时间坐下来和我说几句话。”
“那时我才明白，我永远不可能以一个儿子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我满腹委屈，却没有理由说出口。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他高高在上，被天下人信服，他给我尊贵的地位，给我锦衣玉食千万荣华，给我无限纵容。”
“我依附着他的权力生活，每一天都在享受他给予的一切，却还妄想更多。”
“然后我就走了，我不想承认自己那么犯贱过，就把怨恨都推到他身上。舅舅把我接回家，又请来高手教我学武。我想，总有一天，我也能拥有自己的骄傲。”
“但是，还没等我有一点点作为，沈听的江山就易主了。”
“我的父亲，他不在乎我们任何一个人。他从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也从不回应任何越界的请求。”
谢麒长长叹了一口气，湿润的气息扑在上官悦耳边，“我忽然觉得我单方面针对他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他也不在意。长到那么大始终困在一个阴影里，也太失败了。我应该去尝试真正属于我的生活，于是踏进江湖。然后就遇到了你。上官悦，沈听要死了，我很难过，你能安慰我一下么……”
第二天谢麒就开始接受殿主给他治疗，修复积伤，重塑经脉，同时开始修炼雪殿的正统武学。他没有再去看过沈听，雪殿所有人都绕开那片禁地，把最后的时间留给那两人独处。
一个多月过去，沈听去世，沈微自杀。雪殿之主亲手入殓，上官悦和谢麒跟着，把他们合葬在雪山里。
之后的日子，每天上午谢麒都去主殿习武，上官悦就来这山腰坐一会儿。
上午十来点的阳光温和又惬意，雪莲悄悄的开了，香气随着微风向四周散开。
日头渐近正午，上官悦起身，无意间又看到熟悉的小红点，月月姑娘又飞檐走壁扑到亭子里。
她轻轻巧巧的站稳，拿袖子抹了抹红扑扑冒汗的脸，喘着气对上官悦说：“累死了，我一路跑过去，差点认不出小凌峰，那雪封的真彻底。我就索性加了一把力，把附近小山头都铲平了。”
上官悦：“……”
上官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铲平了？”
月月说：“是啊，把标记都毁了，以后谁都找不到。你瞪我干嘛，师父不会骂我的，我们昆仑弟子讲究随缘，该求的就求，该过去的就过去，师叔和师兄生死都在一起，一点遗憾都没有，没什么可伤心的，而且人死如灯灭，形式算个毛线？”
上官悦说：“那你还专门回来祭拜什么？”
月月尴尬地笑了笑，说：“那啥，其实这个是顺道，我主要是带男朋友回来给爹娘看的。”
上官悦：“……”
月月咳了一声，说：“我毁了小凌峰也是给你提个醒，事情都过去了，沈微师兄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别再这么犯傻了，人间何处无芳草，谢麒长的也不错啊，你要是还不满意，我给你介绍我别的师兄师弟？或者师姐师妹？”
上官悦：“…………”
月月掰着手指数了数，说：“大概二十多个，够不够？唔，不够的话，再加上我男朋友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
上官悦：“………………”
架不住月月姑娘叽叽喳喳的催，上官悦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两人就结伴回去了，回到谷里，顿时像是回到春天，月月很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忽然听见有人说：“妈的，怎么是你？”
谢麒站在小院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脸色有些疲惫，应该也是刚回来。
月月笑了：“二公子，听说你变成我师父的记名弟子了？来来，叫一声七师姐听听。”
谢麒：“……”
谢麒想打人，看了一眼上官悦，忍住了，说：“你师父看不上你男人，一照面就把他揍趴下了，我回来的时候那小子还没爬起来，你不去看看？”
月月：“……”
月月姑娘喃喃地骂了一句，火速变身小红点飞走了。
上官悦看着谢麒。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人，这时才发现其实谢麒的容貌和沈微有些相似，不言不动的时候有种很清冽的贵气。他紧张地看着这边，眼里一往情深。
如果不是天意弄人，如果能有一个相逢意气为君饮的开始……
上官悦慢慢走过去，像是走过几千个日落月升，过去的都过去，未来还有很长。
他拉着谢麒进了院子，反手关上门，在他腕上探了一下，轻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专心一点，快把功力补回来，以后回到江湖上，才能不拖累我。当然，我也会照顾你。”
谢麒瞪大眼睛。
上官悦轻轻笑了笑，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从头开始。”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23 小五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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