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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云鬓乱·婚约 ...

  •   第二天,羡城灵探就报回了消息,关于纪小姐的过往。我打开那个用蜡紧封的木盒,里面厚厚一打纸,记录着灵探能找到的所有线索。

      我和昭泊一起读完了它,最后昭泊一笑:“我赢了。”

      我起身要出门,昭泊叫住我:“干什么去?”

      “去给你买肘子啊!”

      “……不急,先欠着吧。”

      整个故事的脉络,在读完这一沓子纸之后已经十分明朗,不过,还是有必要看看纪小姐的记忆。

      我拿了一支新的引忆香放在昨日那块平安扣中间,用红绳系在纪小姐右腕上。又把昨天留下的那截香根儿续在新香顶部,刚要点燃,被昭泊拦住。

      他拿了一根白线,一端系在平安扣上,一端系在自己左腕上,问我:“你要不要?”

      我心里不免暗骂他一句:“强!迫!症!”

      这是一个读记忆的法子,白线用引忆香和多味忆香的混合香熏过,系上之后,读到的记忆便不是以当事人的视角,而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事人。

      我对此是无所谓的,又觉得制作那白线的工序太复杂,总是懒得用,凑凑合合地以当事人的角度去看就是了,还更有身临其境之感。

      昭泊则不一样,他更喜欢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当我问及他缘由时,本以为他会给我个“旁观者清”之类的大道理,没想到他的答案居然是:“我第一次炼忆香的时候,看到那人骑马的记忆,画面一路颠过去,我吐了……”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会骑马!”

      “那不一样啊!”昭泊的神情大是悲痛,“自己骑的时候不觉得,但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一直晃委实反胃。”

      从此,他就有了这个毛病。

      划了火折子点燃那支香,昨晚剩下的香根儿燃尽,续上的,是后面的记忆。

      似乎是上巳的第二日。

      纪小姐白色的中衣裙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窄袖褙子①,领缘上绣着宝蓝色的兰花。手持着纨扇,半遮着面进了府中的前厅。

      主位上坐着的二人在昨日的画面中见过,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现在笄礼上的,定是纪小姐的父母了。

      纪小姐上前浅浅施了个万福:“阿父、阿母。”

      礼毕在父母左手边的位子上落座,我注意到与她相对而坐的那个男子:一袭浅灰色暗纹直裾,腰带上未挂任何装饰,而在他手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柄竹箫。

      我一颌首:“衣冠楚楚,没想到是个负心人。”

      昭泊亦笑:“要是人的善恶都能从相貌分辨出,锁香楼的生意要做不下去了。”

      这是读人记忆的一大乐趣,像看戏一样,随着情节的发展总会引出些感悟。

      不仅是我从那一柄箫判断出了程公子的身份,纪小姐也一眼看出了,她那剪水双瞳,停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我不禁又是感叹:“女人的痴心真可怕,就是那么么一曲合奏而已,就连心都托付了。”

      昭泊沉吟了一会儿,才笑起来:“说得倒好像你不是个女子。”

      我斜他一眼:“嘁,我才不是她这般痴傻的女子——你看,我自失忆醒来后,与你朝夕相处这么久,也没对你生出感情来。”

      昭泊侧头认真地看着我:“你这是逼我纳妾啊……”

      “阿翟,这是你程伯伯的长子。”说话的是纪小姐的父亲,便见纪小姐又起了身,盈盈一福:“程公子。”

      程公子也站起身,端然回了个长揖:“纪小姐,叫某修偐便好。”这程公子,叫程修偐。

      我观察着二人的神色,赞了一句:“哎呀,一见钟情,两厢情愿,真好真好。”

      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闲谈,客套话居多,整段记忆中,唯有纪小姐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吸引着我。程公子也确实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无论聊到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

      接下来几人,二人时常见面,纪云翟再不以纨扇遮面,已及笄的未婚女子不该这样。看来,不仅是她芳心暗许,她父母也默许了这桩婚事。

      那天,纪云翟抚琴,程修偐吹箫相合。已是桃花逐渐凋谢的时节,风一起,桃花瓣纷飞如雨。

      曲毕,程修偐将箫放在纪云翟地琴旁,含情脉脉:“纪小姐,修偐心下有一问,不可不问,若有冒犯,先请小姐海涵。”

      纪云翟抬头看着他,目有疑惑,欠一欠身:“公子有话请讲。”

      “纪小姐现已及笄,不知可有婚约?”

      大家闺秀与陌生男子对此多有避讳,纪云翟也红了脸,吱唔道:“程公子好没分寸,这样的事也问。”

      程修偐朗然一笑:“已求小姐原谅在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请小姐给我个答案。”

      纪云翟被他逼得没办法,双颊通红,贝齿一咬,道:“自是还没有的,否则怎能与公子如此相见!”言毕,匆匆地抱了琴离开了。

      只余程修偐在原地一声清朗的笑,高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首《桃夭》念罢,纪云翟已满目娇羞得不敢回头。

      纵使我一向不耐读这些东西,也知道这是《诗经》中的一篇,是女子出嫁时的贺新婚歌。大致就是赞新娘貌美,出嫁定使家庭和顺;再言新娘必多生贵子,使夫家人丁兴旺;最后则说新娘会使一家如桃叶层出,永远昌盛。

      皆是美好的寓意。

      这般的贺词,自程修偐口中念出,堪堪成了一首地道的情诗。

      我正在这感动万千,昭泊不给面子地讽笑:“这程公子才学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啊?什么?”

      “他念错了,第二句是‘宜其家室’,第一句应该是‘宜其室家’才对。”

      “……”这扫兴的家伙!这样言情的剧情谁会在乎他念得对不对!他就算此时说上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猪猪肉肉”我同样会觉得很深情嘛!【你其实又想吃肘子了对吧……】

      烟雾萦绕,画面重构。仍是那个小院,仍是那对佳人。

      程修偐从树上择了朵尚开得不错的桃花,簪在纪云翟鬓边:“真好看。”

      纪云翟垂眸而笑。

      几日后,程修偐辞别季家,返回渤城。

      这样的剧情吊足了我的胃口:“咦?这便完了?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

      “要么怎么说你傻,接下来必是程家来提亲了。”昭泊衔笑道。

      他又对了。程家很快就遣了媒妁到季府纳采问名②。

      意料之中的大雁出现在画面中,昭泊在旁吟了一句:“用雁为贽者,取其顺阴阳往来者③。”

      那天,纪小姐尤是纨扇遮面,细细地答了媒人问起的姓名、八字。经算命,确定二人八字不相克。我看到纪小姐双颊一片红晕,她的父母也是高兴的。

      于是那天晚上,程修偐又来找了纪云翟,却是翻墙而入。纪云翟笑嗔:“还以为是碰上了梁上君子,仔细一看居然是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为了多见小姐一面,也只好当一回梁上君子了。”

      我扯了扯嘴角:明明都开始订婚约了,还非搞出这偷情的效果,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真有意思……

      纪云翟为他倒了杯茶,道:“好端端的干嘛不走正门,又不会有人拦你。”

      “走正门还要绕个远,这样比较快。”程修偐笑意温润。

      唉,此时他如此爱纪云翟,不愿晚一刻见她宁肯翻墙入院,多好的一对爱侣,后来怎会闹得纪云翟寻短见……

      又过几日,媒人再一次到了纪府,这意味着“六礼”已然进行到了“纳吉纳征④”,这就是实实在在地订下婚了。我想到后面发生的种种,不禁啐了一口:“我还以为不过是纳采问名之后悔的约,居然连纳吉纳征也办了,事后说悔婚就悔婚,全然不顾纪小姐如何,真枉为君子!”

      程家给的聘礼很大方,仅布匹就有数十匹,加各色金银珠宝物件,甚至连字画古董也有。我吐了吐舌头:“到底是富贵人家,这样大方,到时候纪小姐的嫁妆也一定不少。”

      见昭泊看着我,我恍然一拍额头:“又看傻了,要是嫁过去了哪会有寻短见这一出!”

  • 作者有话要说:  ①【褙子】汉族传统服装的一种,对襟,属于外套。衣长可长可短,可为窄袖、中袖、广袖,内多配襦裙。
    ②【纳采问名】纳采和问名是汉族传统婚礼中“六礼”的头两步,具体过程不多说了……好长……
    ③【用雁为贽者,取其顺阴阳往来者】出自《仪礼士昏礼》。古纳采礼的礼物用雁
    ④【纳吉纳征】恩- -这两步是“纳采问名”之后的……过了这个婚约就算是实在地订了~~具体过程……也好长……不说了不说了……【顶锅盖跑走】
    【↓基友茴笙的文《凰诀》,请戳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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