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人文集》绿桐

2、Never Walk Alone（一露，恋露）

　　（1）
　　朽木露琪亚其实已经有了被抓回静灵廷的预感。

　　浦原喜助那个无良商人也说过，这件事，总不可能瞒得太久。

　　于是她最近几天都有些阴沉，本来就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温度骤降。思绪繁杂混乱，有时候在上学的路上，走着走着就会忽然停下来往后望。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望什么。

　　谁会来抓她呢？这么想的时候，朽木露琪亚正站在教室的窗边看着楼下抱着两颗足球晃晃悠悠的黑崎一护。教室除她以外再无他人，静得有些可怕，却也静得刚刚好。

　　早晨的阳光斜斜劈下，黑崎一护橘色的短发看起来有些刺眼。

　　休息时间结束的时候，朽木露琪亚变得很沉默。她想，人间界毕竟不是她该久呆的地方。可是，一护，一护。

　　午休时间，朽木露琪亚坐在树丫上晃脚沉思的时候，被井上织姬几个人硬是叫了下去一起吃午饭。

　　围坐在草地上，朽木露琪亚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喝着自己的纸盒咖啡。

　　当有着一头咖啡色卷发长得十分可爱的真花问她“朽木是不是喜欢黑崎君”的时候，朽木露琪亚把刚才用力吸了满口的咖啡全数喷了出来。夹杂着青草味的空气中，顿时有浓浓的咖啡香蔓延开来。

　　顾不上抹去下巴上依然滴答滴答落地的残余咖啡，朽木露琪亚动作机械地转头面向真花，对上一对好奇的眼眸。语气有些许生硬，她硬是挤出两个字：“什么？”

　　拜托，她可是朽木露琪亚。她已经活了几百年，干嘛去喜欢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鬼。她又不是疯了。

　　朽木露琪亚这么想。

　　但是午休时间结束时回到一年三班，朽木露琪亚看见黑崎一护姿态嚣张神态慵懒地摊在课桌上脸朝太阳时，还是不自然地红了红脸。莫名地就想起那时候在教学楼的天台，黑崎一护帮她把吸管插进果汁纸盒后将果汁递过来时的那张脸。似乎那时候，阳光也这样灿烂耀眼。

　　可是，在这里看着某个男人的脸发呆，是她朽木露琪亚会做的事情吗？呃——朽木露琪亚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将目光从某个冲动的小鬼头脸上拉回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表，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

　　屁股在椅子上蹭了蹭，朽木露琪亚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大阔步走到黑崎一护身边，豪气地用力一拍，黑崎一护面对着太阳的脸，顿时有些扭曲。

　　定格。

　　黑崎一护只觉得背上火辣辣地疼，好像有一个手印生生的按在了背脊上。遍数一年三班，手掌这么小力气却这么大的人除了龙贵，就只有朽木露琪亚了。龙贵才不会没事在他背上敲敲打打，因此，这种背后偷袭却大大咧咧的人，也只有朽木露琪亚那个老得不得了的女人了。

　　几秒后，黑崎一护噌地跳起来，面对盖手印的凶手，神情顿时凶神恶煞。

　　朽木露琪亚可不认为这是偷袭。她不过想叫他起来，反正也要上课了，所以面对某男的凶神恶煞，朽木露琪亚的神情，仍旧是一贯的平淡冷静。她又不怕他，她已经活了几百年，干嘛怕一个十五岁的小鬼头？

　　“喂，要上课了，别睡着了。”朽木露琪亚平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看见面前一张放大N倍的杀气腾腾的脸。

　　“我睡我的觉，要你……”黑崎一护嗓门很大，声音又粗，是吓唬人的好武器。可惜朽木露琪亚不是井上织姬，不吃这一套，所以黑崎一护的“管”字还没说出来，朽木露琪亚就已经一个抬膝，将吵闹的黑崎一护一下踢出去老远。

　　很好，正中下巴。朽木露琪亚看着黑崎一护五官扭曲、身体顺着教室墙壁缓缓滑落，满意地拍了拍手。

　　转身，对上小岛水色吃惊不可置信的眼眸和浅野启悟盖住脸庞的双手。朽木露琪亚堆起一脸甜美的笑容，两手捏着裙角往上稍稍提了提，膝盖微微弯了弯。

　　小岛水色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向来凶神恶煞打架一流的黑崎一护被一个笑容可爱声音甜美的弱女子暴打，在一年三班的教室里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但每一次看到，小岛水色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表情活像看到动物园本该关老虎的笼子里关着一头橘色短发的黑崎一护一样。

　　看着朽木露琪亚一脸笑容动作优雅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岛水色转头看了看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崎一护，垂头摇了摇。

　　哎哟，可怜的黑崎一护。

　　[I have ever thought I would walk alone forever.]

　　（2）
　　黑崎一护其实搞不大清楚，他会成为死神，到底是朽木露琪亚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原因。如果说，朽木露琪亚不出现，他自然不会借用她的力量，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是死神了。可是绕个弯说回来，如果不是他自己灵魂浓度太高，引得一堆虚一直在他周围环绕，那么朽木露琪亚也不会出现了。

　　哎呀。黑崎一护烦躁地双手胡乱抓了抓头发。这个问题太复杂，不适合他去想。

　　总之，现在一切也不能改变。未来也许就要这么过下去，朽木露琪亚这个又老又暴力的女人会住在他的衣柜里，每天早上从房间的窗户跳下去，比他先出现在一年三班的教室里，对着水色和启悟笑得又假又恶心，对他却总是拳脚相加恶言相向。时不时半夜忽然从衣橱里窜出来把他吓醒，手里握着“嘀嘀”叫的手机，神情严肃地告诉他哪里有虚出现，然后带上红色的手套二话不说“啪”一下把他的灵魂给打出来。每每有他不明白的事情，她会翻出画本和彩色蜡笔刷刷刷几下画出看起来极度白痴的兔子向他解释，而每次他都忍不住嫌一嫌她拙劣至极的画技，然后换来她一记不留情的暴栗。

　　好像很可怕的生活。

　　黑崎一护打了个寒颤，眉头纠结。

　　生活好像即将暗淡无光，难道他注定要生活在这个暴力女的阴影下？黑崎一护顿觉浑身无力，他枕着手臂脸朝太阳。神哪，拜托你赐我一点希望。

　　这么想着，背后就忽然火辣辣地疼。

　　暴力女朽木露琪亚没什么表情对他说不要睡觉。黑崎一护向来不会控制情绪。他也知道自己头脑简单，一生气就会大吼大叫灵力乱窜，但他还是不会控制。所以理所当然的，他被暴力女干脆有力的一脚给踢到了教室的角落。

　　呐，难道他下半辈子都要这么过了么……黑崎一护瘫坐在地上，有些绝望地想。

　　水色的目光有些同情，黑崎一护刚动了动的眼珠又停下来。算了，假装被打晕过去好了，免得面对水色惊讶七分同情三分的眼神。

　　黑崎一护想，他其实好像也不讨厌这样的生活，虽然总是被暴打，虽然总是要观看画得极糟糕的画，虽然总是要被人“啪”一下把灵魂打离□□，但看着朽木露琪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倒也觉得宽慰……咦，他干吗觉得宽慰？那暴力女笑不笑关他什么事？呸呸呸，莫名其妙。

　　虽然这么拒绝着脑子里忽然有些奇怪的思想，但放学时朽木露琪亚从背后叫住他的时候，黑崎一护却有些担心。暴力女居然破天荒地无端端关心起他的身体状况来了。黑崎一护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咧着牙粗着嗓子说没事，顺便向她展示一下最近每天五十个俯卧撑锻炼出来的手臂上的肌肉。

　　黑崎一护其实神经有些大条……也许是非常大条。总而言之，他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是偏生对于朽木露琪亚的情绪，他总是能感知一些。好比现在。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隐约能感受到她心情低沉。空气有点沉默，气氛有点奇怪。黑崎一护不禁回想起今天早上，当朽木露琪亚从衣橱里爬出来的时候，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情绪低落。

　　这算什么？

　　黑崎一护挠挠头。他也不知道。总之有点奇怪，不仅仅是今天的朽木露琪亚。

　　回家的路上，黑崎一护竟然无端端认真思考起他和朽木露琪亚的关系来。朋友？战友？还是其他？嗯，一样很复杂的问题，黑崎一护总是会在思考几秒后放弃掉。只是晚上终于迟钝地发现朽木露琪亚留在桌子上的小纸条的时候，黑崎一护分明觉得心里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拿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黑崎一护心里翻来覆去也只能想着这句话。“啪”一下把信拍在桌子上，黑崎一护眉头紧揪地抱起双臂想着要走走好了，连跟他打个招呼都不，简直可恶。

　　要不是魂一语惊醒梦中人，黑崎一护大概会一辈子痛恨自己过于简单的脑袋。

　　气喘吁吁地赶上朽木露琪亚的时候，黑崎一护刚刚来得及替朽木露琪亚挡下阿散井恋次的重击。他其实不大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总之，等黑崎一护晃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连朽木白哉怎么拔的剑，都没有看清楚。他明明，明明只是走过自己身边。

　　若不是暴力女在朽木白哉再次拔剑给他致命一击前同意回尸魂界，黑崎一护现在，大概已经魂飞魄散了。黑崎一护看着朽木露琪亚走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门里，侧过脸给了他最后一个哀伤的回眸。

　　黑崎一护想，他总是被朽木露琪亚救。黑崎一护想，他看见了暴力女的眼泪。隐约，却又那么分明。黑崎一护想，他好像，要发疯了。

　　他总不能一直要人保护。黑崎一护在浦原商店里醒过来时这么想。

　　浦原喜助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喜欢穿木屐戴帽子，拄着一根拐杖每天神神经经疯疯癫癫，暴力女叫他无良商人。自从黑崎一护答应木屐帽子接受十天虐待训练的时候起，浦原店铺就总挂着“今日休业”字样的牌子。

　　黑崎一护猜，浦原喜助是一个很无聊的人，设计的训练项目就跟他的人一样怪，还喜欢给每个课程都取一个怪怪的名字。但是，每一个课程都十分有效。总而言之，十天课程以后，黑崎一护和另外几个人再加一只猫，一同站在了灵子转换器前。

　　背上的斩月没有刀鞘，但黑崎一护知道自己必须完成什么。他想，朽木露琪亚。

　　他想，露琪亚，露琪亚。

　　[You will never have the chance to walk alone.]

　　（3）
　　要费很大劲才能喝到的纸盒果汁？

　　某人简单的脑袋里描绘出一个巨大的纸盒，纸盒上写着“果汁”两个大字，还有小得可怜的朽木露琪亚在向纸盒上端努力攀爬。

　　把义魂塞进布偶里？

　　某人简单的脑袋里想象着一只黑不溜秋的手捏着一条改造魂魄，硬是把它塞进了一团棉花里头。

　　经常与父亲进行格斗？

　　某人简单的脑袋里出现一幅景象，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叔手里拿着藤条，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皮鞭，两人互抽，直至房屋倒塌。

　　……

　　当花太郎把一切从朽木露琪亚那里听到的关于现世的话转述给他听时，阿散井恋次自以为他已经完全知道现世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了。

　　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乱七八糟。

　　站在监牢外的阿散井恋次又被朽木露琪亚在嘴上亏了一道，他气得直跳脚。自然，阿散井恋次是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单细胞生物的，这道理就跟黑崎一护虽然知道自己头脑简单，却从来不认为自己笨一样。

　　他想，从人间界回来后的露琪亚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那个在流魂街78号跟着他们到处乱窜的露琪亚。她会顽皮，会笑，会生气，也会悲伤，尽管更多的时间里，她只是望着囚房唯一的小窗发呆，眼神温柔而哀伤。

　　阿散井恋次永远不愿意认为，朽木露琪亚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时，是在想念一个人。

　　那个叫黑崎一护，夺走了露琪亚的灵力，害得露琪亚成为极囚的人。

　　因此花太郎在说了一句“露琪亚说的都是一个人，叫黑崎一护”之后，会被打晕在地长眠不醒，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可是，可是，所有感情对于死神来说，都是多余的。你明白么露琪亚，死神，就是心灵已死的神。

　　是黑崎一护，害了她。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但阿散井恋次其实还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留住朽木露琪亚，而让她进入身为贵族的朽木家。这种后悔，在朽木露琪亚声音低沉的一句“他不会为我求情的，我很清楚他是什么人”中，猛然升了几个级别；最后，又在朽木白哉声音冷冷地宣布露琪亚被判死刑时，达到顶峰。

　　手握蛇尾丸和贸贸然闯入静灵廷、意图救出露琪亚的黑崎一护对战的时候，阿散井恋次非常生气。然而其实他想他并不知道，这股怒气的出现是由于痛恨黑崎一护害露琪亚成为极囚，还是由于嫉妒黑崎一护有着他阿散井恋次从来都没有的勇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带着几个乱七八糟的凡人就敢闯进静灵廷，又凭什么自信满满地说非救出露琪亚不可。

　　但是他还是输了。输给黑崎一护，输给他要斩杀他的决心，输给他要救出露琪亚的决心。当阿散井恋次本绑得整齐的红发散落肩膀，身上流出的鲜红嘀嗒嘀嗒的落在地上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他好像当了好多年的野狗。阿散井恋次自是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么那么多年前，在真央灵学院空荡荡的房间里，露琪亚奔跑的脚步和下摆飘扬的鲜红校服。

　　只是因为露琪亚于他来说太过美好，于是他就放了手。

　　他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他揪住黑崎一护的领子，恶声恶气地拜托他一定救出露琪亚，然后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他看着黑崎一护总是皱得紧紧的眉头微微松一松，沉着声音咬着牙“嗯”一声，他终于放心地倒了下去。他喃喃，露琪亚，露琪亚。

　　还有……黑崎一护。

　　虽然不甘心，但阿散井恋次仍然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在输给黑崎一护之后，狼狈地请求黑崎一护一定要救出露琪亚。

　　而黑崎一护也的确做到了，就在露琪亚受刑时的最后一秒。

　　但是，话又不得不说回来，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要黑崎一护把露琪亚从高空丢向他这样的请托。当阿散井恋次被名为“朽木露琪亚”的高空流弹打翻在地时，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暴躁地想。

　　那小子，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阿散井恋次怒瞪着适才耍帅把露琪亚从高空丢下的黑崎一护，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那随风飘扬帅得可以的四枫院披风将站在行刑架上的黑崎一护衬得威风凛凛时，他更加义愤填膺。

　　“恋次，快把露琪亚带走！”某人仗着贵族四枫院的披风在身，顿时豪气万丈。

　　虽然知道黑崎一护不过是为了安心与朽木白哉来个了断，不过是害怕他与露琪亚会受波及才这样说的，阿散井恋次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可恶，他一个十五岁的小鬼头，凭什么对他堂堂六番队副队长发号施令？

　　然阿散井恋次还是抱起朽木露琪亚，不情不愿地以光速远离危险暴风圈。

　　黑崎一护对朽木白哉。谁会赢？阿散井恋次想，他并不知道。但若是黑崎那个小鬼，肯定会将刀尖指向朽木白哉，说今天我会打败你，语气里没有一丝怀疑一丝动摇。

　　阿散井恋次笑了。

　　阳光自他眉间斜劈而下，阿散井恋次纹着复杂图案的眉和红发盈满希望和自信。他想，有一天我也会打败你的，朽木白哉。

　　朽木队长。

　　奔跑中阿散井恋次低下头，看见怀里露琪亚大眼中闪闪烁烁的光。

　　他看见她迎着光晕温柔地笑。

　　“一护，你这个十五岁的小鬼。”阿散井恋次听见露琪亚这么说，声音低低的，温柔却清晰。

　　那边的行刑架上，风展动四枫院的披风，黑崎一护缓缓举刀，他低眼，居高临下看着朽木白哉。

　　他想，斩月。

　　你听着，如果要保护一个人，就想着——

　　我不会让你死。

　　[Now I know, I will never walk alone.]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