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百鬼夜行抄》秋水玉

8、百鬼朝见

　　直到漫步在立海大的校园里，千雪才确定自己真的又重新上了一遍初中。

　　上小学的时候她没这么激动，因为在前世的回忆里，小学的生活着实有些平淡，以至于最后都忘记的差不多了。但是初中和高中不一样，初中和高中是一个人成长最快的时光，也是日后回忆中印刻最深的时光，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千雪都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初高中的一点一滴，社团，活动，节日，考试，学习，欢乐，泪水……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些感动的的，悲伤的，愤怒的，还有你曾经以为永恒的，都让人唏嘘感叹。

　　还有一点，那就是国中是整个网王故事的主线，虽然看过无数次动漫，但是亲身经历总是要令人激动许多，而且十二年的时光足以磨平那些原本很清晰的东西，所谓剧情是什么，千雪如今已不再执着，反正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了，既然融入了，最重要的是过好每一天，而不是纠结未来会发生什么。既定的轨道也有偏离目标的一天，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校园小路两旁的樱花树上开满了灿烂的樱花，微风吹过，点点樱花瓣从树上落下来，好像一场飘飘洒洒的雪，极其美丽。就是因为这些梦幻般的樱花，千雪在这条小路上走了很久，还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留念。

　　“公主殿下。”有怯怯的声音传来，又细又软，如果不是耳朵尖，千雪大概会漏听，或者以为只是幻觉。但是她转过身后，却发现一个身穿樱色和服的长发女孩正躲在樱花树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看见千雪回头了，女孩眨眨眼，轻轻一笑，脸红了。

　　“你是……”千雪看看女孩和服上绣的樱花，又看看她发间的樱花簪子，蓦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这所学校的樱花木魅？”

　　“是的，公主殿下。”樱花木魅点点头，“听说公主殿下要来立海大上学，我……我是来看望您的。”

　　“那个，我叫你樱吧。”千雪觉得直接称呼女孩子“木魅”不礼貌，“樱，你可以叫我千雪，但是公主殿下就不必了，我实在算不上。”

　　“您被百鬼奉为公主。”樱对着千雪一鞠躬，“不过既然您提出来了，那么，千雪殿下，今后请多多关照！”

　　“我会的。”千雪点点头，“立海大是百年名校，应该会有很多的鬼住在这里吧？我一进校门就觉得有很强大的灵力啊。”

　　“只是数量比较多。”樱笑笑，“我们自己活自己的，不会打扰到学生们，请千雪殿下放心。开会大会的会场在那边，您早点过去吧，迟到了不好。”樱说完，对着千雪点点头，缓缓消失了。

　　千雪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来的花瓣，微微一笑，快步走向会场。

　　春假的时候，千雪最后一次来到安培家老宅跟安培老爷子学习阴阳术。其实千雪该学的都已经学习完了，最后一次来不过是补一补以前忘记的知识，巩固已经记住的知识。在老宅里待了几天，千雪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国中生活激动，没有注意到老宅里面的气氛其实不太对——今年的春假，来来往往的百鬼比以往要多。

　　一开始还可以理解为是来看千雪的，但是六年的时间，怎么样也能让百鬼看个遍了，新鲜劲也早就过了，按理说应该恢复往日的平静了，但是安培老宅中三天两头就能看见鬼怪，好像是过节一样热闹。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面的千雪没有注意到这异常情况，也没有人跟她解释。

　　直到千雪回神奈川的前一个晚上，安培爷爷才把千雪叫道了家族的神庙，之前文车妖妃来了一次，带来了一件红色的衣服让千雪换上，千雪展开一看，发现不是和服，竟然是一件汉风的古装衣裙，长长的流苏宽腰带，广袖垂地，翩然飘逸，还附带一个红珠串成的头饰。

　　“这是要结婚吗？”千雪嘴角抽搐的看着文车妖妃。

　　文车妖妃一愣，抿着嘴笑：“小公主，结婚穿的是白无垢，可不是红衣服。”

　　噫又忘记这里是岛国了。千雪哈哈笑着掩饰过去。

　　“不过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文车妖妃又说话了，她上下打量着千雪，最后点点头，“还是有点早。”

　　“谁想结婚了！”千雪涨红了脸。

　　“哈哈，赶紧穿上吧！来我帮你！”文车妖妃兴致勃勃的拿过衣服在千雪身上比划。

　　“到底为什么要穿啊。”千雪有些不解。

　　“老爷子让你换上的，穿上就去神庙里面，有惊喜。”文车妖妃笑眯眯的帮着千雪把衣服换了，头发挽了个偏髻，插上了红珠簪子。

　　“快点来啊！”文车妖妃最后嘱咐一句，先走一步。

　　千雪提着裙子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天已经黑了，走廊两边的红灯笼都点上了，幽幽的红光显得有点妖异，但不知为何千雪却很喜欢这种气氛。提着红裙走在已经有点古旧的走廊上，红灯笼随风轻轻地荡，偶尔有细碎的樱花瓣飘过来，在灯笼熏出的暖光中缓缓落下，落在身上，落在地板上。走着走着，就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回到了过去。

　　百年前的平安京，也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在月光下走过，古香古色的走廊两边立了整整齐齐的石灯笼，暖光照的她的脸蛋微微发红，木屐踏在木地板上嗒嗒作响，有樱花无声的飞过，四散飘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那是集市上的叫|卖、欢笑声。

　　但是逛集市的并非是人类，而是形形色色的鬼——文车妖妃身披红装，撑一把白纸伞，在月下回眸，青色的瞳子中有淡淡的哀伤在流转；千鬼姬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木梳子靠在石桥边对着水中的倒影梳头；桥姬醉卧水中，神色迷离却在无意之中引诱着其他人一同下水；木魅在街边摆了个买首饰的摊子，一把折扇遮住了半张脸，咬着嘴唇低低的笑；狂骨化作了一位面容清秀的书生，坐在石阶上吹奏着一只自己骨头所雕成的骨笛，声音低回婉转；雷天狗一袭黑裳，带着大大的斗笠从集市上穿过，对于两边的叫卖声视而不见；犬神则是白衣翩然，风度翩翩地跟女妖怪调笑着……

　　钟声响起，女孩子缓缓地走着，木屐声也是缓缓前进，拐过一个弯，便看见一个白衣的少年倚在红木柱子上等着她，见她来了，少年展颜一笑……

　　等、等一下！该死！千雪停住了脚步，按着额头。有不属于她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在她刚才穿过走廊的时候渐渐弥漫，替换了身边的情景。那一刻她觉得她就是那个红衣的女孩，在等待她喜欢的妖怪。

　　“看到什么了吗？”淡淡的声音响起来，千雪一惊，抬起头看，看见在前面走廊的拐角上，真的有一个长相英俊而帅气男人靠在那里冲她淡淡的笑，遗憾的是男人穿了一身黑衣而不是白衣。

　　“那是云外镜的能力。你看见的其实是它照出的很久以前它自己的记忆。”男人继续说道。

　　“等一下。”千雪伸出一只手制止了男人，“我记得云外镜是一种可以照出千里之外景象的妖怪啊？”

　　“记得不错。”男人微笑，“但如果它想显示自己的记忆，也是可以的。”

　　“那么你又是什么？”千雪眯起眼睛，“我觉得你不像是妖怪……气息不一样。”

　　“你可以把我当做是妖怪。”男人耸耸肩膀，起身走到千雪的面前，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恭敬的弯了腰，“我是来接你的。”

　　“你很可疑啊。”千雪看着男人不变的动作，缓缓把手放进了男人的手心中，“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去了不就知道了？”男人回答。

　　男人带着千雪踏进了神庙，跨进去的刹那间，千雪看清了神庙里的人，不，应该是鬼。好多鬼，除了几个坐在两边之外，其余的鬼怪都站在那些坐着的人后面，面容千奇百怪，有面目狰狞的，也有风华绝代的，在千雪进门的时候，那些鬼怪的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看的千雪有一瞬间脚软了，幸亏男人托了她一把。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人一鬼——千雪的直觉判断——右边的是她的外祖父安培老爷子，左边的是一个一身华服的老头，头是秃的，没有一根头发，好像个和尚一样，还拄着一根拐杖，正在跟安培老爷子聊天。

　　“外祖父。”千雪已经上过礼仪课程了，这回便对着老爷子轻轻一鞠躬。

　　“千雪，过来。”安培老爷子对着千雪招手，黑衣男人轻轻推了千雪一把，把她推向安培老爷子的身边。千雪在走过去的时候，十分意外的发现文车妖妃坐在安培老爷子的下手，正打着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看见千雪，对她点点头，灿烂的笑了。

　　“这个就是你外孙女？这一代的第二个契约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啊，孩子们大概都见过了吧？”秃头老爷子咳嗽一声，上下打量着千雪，然后点点头，“啧，不错不错，看起来比直人那小子乖巧多了。”

　　“千雪，虽然你已经签订了百鬼契约，但是还没有接受百鬼的朝见——今天是时候了，我安培家的小公主，来见见他们吧！让他们认识认识你，从今往后你就要接过你母亲的使命，来守护约束他们了。”

　　拜托啊外祖父这种事情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啊！这么多鬼看着啊！要怎么做怎么做才好捏？千雪在心里打起了鼓，但是面上还是很镇定的点头。

　　“那么，守护者有人选了吗？”秃头老爷子接着问。

　　千雪偷偷看了一眼秃头老爷子，突然想起了他是谁。滑头鬼，又称为滑瓢或者鬼混老，据说是众妖怪的首领，百鬼如果有了矛盾发生了口角，都会去找他解决。

　　“千雪想让谁当你的守护者呢？”安培老爷子微笑，“你可以选。”

　　“守护者的契约是一年一换的，在签订契约以后你的守护者会跟着你，帮你摆平一些事情，也会向你传答百鬼的意愿……简单来讲就是你和百鬼的沟通者。为了公平起见必须一年一换，你可以选你喜欢的或者长的帅的。”文车妖妃嘴巴不动，用鬼力把声音传入了千雪的耳朵。

　　“随便选吗？”千雪偏过头问安培老爷子。

　　老爷子点点头，百鬼们都跃跃欲试。

　　千雪又想起来刚才在穿过走廊时经历的那段云外镜的记忆了。不知怎么的，文车妖妃眸中那抹哀伤就像是在千雪的心中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不深，但是抹不掉，足以让千雪在意了。想到平时看见的文车妖妃都是一副开朗的样子——但是既然化身为鬼，谁没有一点不堪回首的经历呢？记得黄纸式神在称呼文车妖妃为“文车娘娘”的时候，文车妖妃淡淡的说“换个称呼”……

　　“文车妖妃吧。”千雪揉揉额头，小手一指歪在椅子上的妖娆女鬼。

　　文车妖妃一愣，然后笑着扇了扇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哎呀，奴家没意见。”

　　这个女鬼什么时候开始装文雅了？听着“奴家”两个字，千雪狠狠地抖了一下。

　　安培老爷子点点头，文车妖妃就从椅子上起来了，婷婷袅袅的走到了千雪的面前，执起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吾在此立誓：谨尊风间千雪为吾主人，吾必敬之护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后记得还叫文车姐姐哦！”最后一句话是文车妖妃直接送进千雪脑子里面的，别人听不到。文车妖妃的声音又软又媚，挺严肃的话被她说的一点气氛都没有了。

　　“千雪，你既然已经学成了，那么外祖父送你个礼物。”安培老爷子从神像前面的架子上取下一把通体漆黑的刀，双手递到千雪的手里，千雪接了过来。

　　“这把刀就送给你降妖伏魔，斩杀恶灵用。”安培老爷子摸着胡子。

　　外祖父啊，这满屋子都是鬼啊，您这么说不怕得罪鬼哦？千雪腹诽。

　　接了刀，千雪就告退了，留下满屋子的鬼和老爷子继续侃。

　　千雪来到了院子里，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是文车妖妃和那个去接她的黑衣男人。

　　“你们俩跟出来干什么？”千雪奇道。

　　“我们是你的了，当然跟着你。”文车妖妃掩着嘴娇笑，千雪顿觉恶寒。

　　“好吧，我能理解你跟着我，但是为什么他也跟着？你到底是谁？”千雪放弃了文车妖妃的问题，转向了黑衣男人。

　　“呵呵，你把人家真身都拿走了，人家当然跟着你走。”文车妖妃看了一眼黑衣男人，笑道。

　　黑衣男人不语。

　　“真身？”千雪脑袋一转，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通体漆黑的刀，再看看面前的黑衣男人，“啊，难道你就是这把刀？”

　　“算是。”黑衣男人点头。

　　“那你叫什么？”千雪对这把刀产生了一点兴趣。既然是安培老爷子送的，而且又是能够降妖伏魔的刀，一定不是凡品。刚才鬼太多了没好意思问，现在倒是可以看看是把什么刀。

　　“冲田总司。”黑衣男人顿了顿，说道。

　　千雪手一抖，刀直接往地上掉了下去，黑衣男人扬眉，大袖一甩把刀接住了。

　　“冲冲冲冲田总司？！你确定？你确定不是同名？”千雪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黑衣男人，目光之中满是不信。

　　“呵呵，小司你被怀疑了。”文车妖妃笑。

　　冲田总司无奈的点头。

　　“那这把刀……”千雪走上前从冲田总司手里拿过刀，拔刀出鞘去看铭文。

　　菊一文字则宗。

　　“这是正版对不对？好吧我相信你是冲田总司了，但是这真惊悚。”千雪归刀入鞘，扶额，“就算是有刀魂他也该叫菊一文字，怎么成你了？”

　　“这是把妖刀，”冲田总司回答，“我死以后就被它吸了魂魄化作了刀魂。”

　　“那我死了以后岂不是也会变成刀魂？”千雪惊悚了。

　　“不会，已经有我一个了。”冲田总司淡淡一笑，有些温柔。

　　“好好好。”千雪忙不迭的点头，“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精彩了，红雪左文字，菊一文字则宗，指不定哪天我就得到了天丛云或者天羽羽斩……”

　　“那么你平时就住在刀里么？用不用我在腾个房间？”千雪把刀收好，问道。

　　“不需要，我在刀里就可以了。”冲田总司回答，“我会跟着你，那把刀平时我可以隐藏起来，有需要的时候，呼唤刀的名字就可以召出来了，你上学不是不方便带刀吗？这样就好了。”

　　“小公主，我是守护者哎，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要给我腾个房间？”文车妖妃不甘寂寞的挤上来，一脸“我吃醋了吃醋了”的表情。

　　“姐姐，之前没给你腾房间你不是也待得好好的么？”千雪脸有点红。

　　“脸红了。”文车妖妃犀利的指出来。

　　“今夜月色不错。”千雪眨眨眼睛，转身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离开了。

　　“呵呵，害羞了哦。”文车妖妃装装冲田总司的肩膀，挑眉。

　　冲田总司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