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彼岸萧声莫

3、第 3 章

　　3.

　　只是几个面包而已，过期一天，是超市里买来的现成品，但是沈殊却没停下过，一口口吃，嗓子干，咽不下去，即便是不断咳嗽，都没让她停下来。饿到能把自己手指都吞进去的程度，吃成了唯一的念头。

　　池锦有点惊讶，更多的是头疼。

　　这孩子该怎么办。她能拿池桑怎么办，她又能拿这孩子怎么办！

　　沈殊吃光了一袋面包，桌子上残留着一点面包渣，池锦甚至以为她会低下头去舔干净，不过还好，沈殊没有。

　　取而代之的，沈殊那双大地过分的眼睛直视池锦的眼睛，那双眼睛应该是会说话的，至少，池锦有点读懂那孩子的想法，那孩子在说我还是饿。

　　只是……

　　饿了为什么不说话？池锦不明白的是这个，回想起来，她见过沈殊很多面，每一次见面地点不同情况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那副瘦弱的样子以及……至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

　　池锦想了一会儿，她转过身，走到阳台那边，还特地把玻璃门拉上，她拨通池桑的号码，“你怎么又打我电话，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池桑的声音轻地就像是在喘气。

　　“池桑，我问你，那孩子是不是哑巴？”

　　“不是。”池桑的声音顿了数秒，“导演找我问话呢，我马上就过去。”

　　“那她干嘛不会说话？”

　　“我还想问她呢，你以为是我的错！她打小就这副样子。我没那功夫跟你扯。”池桑急急忙忙挂下电话。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池锦双手挂在阳台栏杆上，慢慢蹲下。

　　你说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嘛。

　　池锦走出阳台那会儿，沈殊的眼神紧追着她，以为她是要出门，差点从椅子上跳下来跟上去，但是看到池锦是往阳台走的，她又坐回原位，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饿不饿？”池锦走过来，问她。

　　沈殊选择用眼睛回答。

　　但是池锦更想知道她是不是个哑巴，又问了一遍，“你还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嗯？”

　　沈殊的手指拧成麻花，还是没听见她出声。

　　算了，她投降。她就算问个一百遍都没用。与其继续浪费时间，不如拿点东西填充她的肚子。

　　孩子在长身体的阶段需要全面均衡的营养……电视里的大明星面带微笑地说着台词，扮演着别人的妈妈……

　　沈殊把头埋进碗里，细瘦的手指很勉强才握住她家的筷子，进食的声音保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类似猫的进食声。池锦对她的存在并没有感到厌恶。

　　电视里的大明星抱起别人家的孩子时，屏幕突然变得漆黑。池锦把手中的遥控器丢到沙发上，沈殊专心致志地吃，对电视上的人和池锦关电视表现的漠不关心。

　　吃喝拉撒。池锦这辈子就光养自己了，没养过宠物，没照顾过别人，父母早早离婚，妈妈因故去世，她与谁都不亲近，更没地方去教她怎么亲近别人。

　　沈殊被丢在她家门前的时候，她只觉得那是个炸药包，恨不得马上从楼上开窗丢下去。

　　现在，沈殊的存在更加棘手。在她打开门的那会儿，她就没有反悔的立场。

　　不过，沈殊的沉默也让池锦没有产生丢掉的念头，毕竟不说话的沈殊总好过会哭会闹的小孩子。

　　洗澡。

　　沈殊身上的衣服根本不适合她。她比同年级的小孩都要瘦，做妈妈的应该带她去专卖店试穿过再买适合的衣服，而不是随便挑一件衣服套上去。

　　颜色又过分地浓重，她看几眼眼睛就痛几次。

　　池锦看不过去，加上又在衣服上看到若干的污迹，她想到替孩子洗个澡，换身衣服。

　　问题是，她想没用，还要孩子配合。

　　她问：“你要不要洗澡？”

　　和之前一样，她没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当她走进浴室的时候，她背后多了一条小尾巴。

　　她调水温，放热水，沈殊站在她背后等。

　　“脱衣服啊！难道还要我动手？”刚还以为她早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沈殊犹豫地抬起手，解开身上那件衣服的扣子，她毕竟是个小孩子，动作一顿一顿，在外人看来着实恼火。

　　池锦抓着衣服的下摆，把整件衣服从沈殊身上拔出来，沈殊再脱下下半身的裤子，然后穿着袜子跳进淋浴室里。

　　“你的袜子，你先把袜子脱掉，抬腿，你把手放在把手上啊，摔出血了不关我的事情。”池锦蹲在淋浴室外头，靠着两只手和一张嘴给沈殊洗澡。

　　她挤出洗发水，双手搓了一会儿，然后去搓沈殊的头发，沈殊一头柔软的头发沾了水就缠在一起，她动作有没有特别放轻，扯断好几根头发，沈殊只是皱着眉头，连声疼都没叫出来。

　　池锦一声叹气，说：“你自己洗。”

　　她惹她生气了吗？沈殊忐忑起来。

　　对，就是这个样子，相处不到一天，沈殊老是会露出那种害怕被丢弃的神情，这才是叫她头疼的，搞的她都不敢露出一点要把她抛开的意思，生怕她察觉到。

　　说小孩子都是细腻敏感的，沈殊更甚于寻常孩子，她知道池锦处处体现出她的不耐，就差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却不能走。除了这里，她再没有别的去处。

　　池锦还是回来替她把头发洗干净，池锦的手要灵巧起来可以去做细致活，她从学美术开始就很珍惜自己的手，拿着笔端着姿势一动不动就是一天，她有那方面的耐性。

　　她把沈殊的头发冲干净后，把花洒重新挂上墙，说：“剩下的自己洗干净，这是沐浴乳，这是肥皂，是手工皂，不是洗衣服的肥皂，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

　　不知不觉熬到晚上，池锦挤出牙膏，用杯子接好水，喝下一小口，低头刷牙，在满口泡沫的时候，沈殊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

　　沈殊紧紧抓着包裹自己身体的大浴巾，那是她现在唯一可以遮掩身体的东西，这里没有她可以穿的鞋子，她就光着脚站在瓷砖上，她受不住瓷砖的冷，一只脚压在另外一只脚面上。

　　池锦吐出牙膏的泡沫，说：“等下我给你吹头发。”

　　她心里想着今天就先这样，明天她要给沈殊买一支儿童牙刷，还有儿童牙膏，其他的也要买上。

　　孩子细软的头发吹干以后弥漫着香喷喷的味道，池锦第一次在别人身上闻到自己手工皂的香味，她忍不住低头嗅几下，并不讨厌，没有那种别人用自己的东西的不悦。

　　“睡觉。”池锦下令。

　　沈殊看了看她，在原地不动。

　　“我说睡觉，你没听见？”

　　睡哪里？

　　池锦走去卧室，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薄被铺在沙发上，说：“你睡沙发，晚上不许到我房间，我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还有那边的画室也不是你能进去的，你进去一次我就会生气。进去两次我就把你丢出去。”池锦希望小朋友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极其看重自己的隐私，卧室是她的地盘，怎能允许别人乱来，画室更别说了，小孩子能懂什么，说不定一个不留神就叫她毁了自己辛苦画出来的东西。

　　沈殊一点点地钻进被窝里，最后把头也钻进去，长发却留在外面。

　　跟只猫似的。池锦没养过猫，却觉得沈殊这一幕像极了猫。

　　池锦再看一眼客厅沙发上的隆起，把客厅灯关上，走进自己房间，把门轻轻合上。

　　醒来，她几乎忘记自己家里多一个小孩这件事情。

　　但是现实就摆在那里，家里多了一个人，她再怎么自我欺骗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