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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似曾相识 ...

  •   听闻望月将自己患病一事告诉莺时,朔夜有些生气。她本不愿去与莺时、玉姑会合,但知道莺时会担忧,出于不忍心才肯同望月一道过去。莺时见了朔夜,亲自替她诊过脉,了解情况后才去了燕环山。她将朔夜交托给玉姑照料,不过并不主张玉姑利用药物对其治疗。
      莺时来去燕环山消了三日时间,因她请的那位师兄找不出时间帮忙,柏杨便给她请了别人。翠云山的弟子许久未去过燕环山,莺时也是才知晓赤地门下有人对巫术甚有研究。如此极好,有那人和玉姑替郡守的公子治病,莺时大可专心于她姐姐的头痛症而不用顾其它。

      头痛症,病根在于朔夜对自己使用的法术。莺时头一回听说她竟早就研究出找回自己记忆的方法,但可惜她依旧没法找回儿时记忆,何况因为此时已然失忆,她并不完全记得如何破除别人对她施的法。若施法者情愿解除法术,那自然轻而易举,可被抹去记忆之人想自行解除法术则要承受身体上极大的痛苦。
      朔夜痛至昏厥便是如此,假若她想起越多,或许痛苦会越深。可惜她忘了破除法的最关键,便只是活受罪,毫无用处。
      既然记不得关键,做再多都无用,莺时禁止朔夜再做无谓的事,扬言朔夜再犯则要断绝姐妹关系。可能朔夜也痛怕了,莺时说了不许,她也没再继续尝试——起码近期是不会再尝试了。

      几天后,郡守的儿子醒来了,那首富家中的厉害巫师却在一夜之间没了踪影。次日早晨,燕环山来的那位师兄要向众人辞行,朔夜见他腰间拴着个用符纸封口的葫芦便了然那巫师去了哪里。
      “师兄为何将那人收入葫芦里?”
      师兄拍拍葫芦。“人?它只是太似人,可即便藏住了妖气,也抹不去它是妖的事实。”
      这会儿和玉姑共用一个身体的鸟精渣渣闹起来:“我就说早觉得这附近有一丝微弱的妖气,前些天我和玉姑讲,玉姑还不信我!”
      鸟儿一说话,朔夜即刻朝它看去,这一晌又能看见玉姑和鸟儿斗嘴,那同一个人就在你眼前用着不同的语气声调不停自言自语,若不知实情者定以为此人有病,恐避之不及。朔夜撇过头掩面偷偷笑起来,鸟儿见了颇为不悦,可她正要质问朔夜为何失笑,玉姑却夺了部分身体的控制权用手捂住了嘴,鸟儿便只能“唔唔唔”的,只字也讲不出来。
      对于玉姑和鸟儿的相处,莺时看得惯了,望月几乎都与莺时一起,自然也见怪不怪。唯独朔夜始终觉得有趣,即便在谷雨山上住了一年也还是会笑出声。鸟儿最不喜欢朔夜笑她,每次都要与朔夜吵架才罢休。
      朔夜当然选择息事宁人,可看见此时情景她又忍不住快要大笑,只得借口说自己头昏脑涨,需要外出透气。

      街上有一群孩子,三五八岁不等,亦有十来岁的,领头的是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他们从朔夜后方跑来,手中带着几样玩意儿,前头便是一块宽敞的坝子,边上有三个小摊,时常有人从这路过,或是回家,或是外出。朔夜看那些孩子,两小儿牵着一条长绳,其余孩童排队一边,在那长绳甩动时跳入其中又飞快蹿出。
      原是在跳白索。
      想起初上翠云山那阵,朔夜曾经常带莺时在山下与村中的孩子玩耍,那时莺时极爱这跳白索的游戏。可惜朔夜自成为时雨的徒弟便对自己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从来只看着莺时玩耍,自己不曾参与。
      那白索是否乐趣无穷?朔夜也不知自己拜师前是否有玩过,今日站在一群小孩面前,倒萌生了参与其中的兴趣。起初她仅仅替小儿执绳,后来也都蹿进了白索。
      有些孩童顾不到她的高度,她则弯腰在其中跳跃。有人在一旁帮她数数,她跳得那样轻快,一口气跳出数十下都不成问题。时而有孩童与她对站,拉着手一起玩耍,时而数人成串如同游龙一样连续穿梭于白索中。
      站在不远的地方瞧她,她是将散在身后的长发撩在身前用一手护着,一手又抓着裙子,露出了瞧不清有什么暗纹的白靴。玩过了半晌,渗出的薄汗湿了鬓角细发,使其贴于两鬓。只怕她玩疯了,将垂到面颊旁的发丝掖到耳后,邀着那些小她数百年的孩童一起,竟也笑得不可自己。
      她仍是,仍是这样安然地生活着……

      “姐姐!”
      这惊喜的一声呼唤,朔夜随着它的去向转移了目光。发出呼唤的正是与朔夜玩耍一起玩耍的孩子中那最年长的少女——安平,而她呼唤的人站在不远处,那一瞬朔夜仿佛看见她匆忙抬起袖子拭去了眼角的什么。
      桐笙将安平迎至身边,但一双眼即便清楚知道该躲开朔夜也还是胶着在她那里了。
      安平尚未察觉桐笙的异样,还乖巧地问:“姐姐是来叫我回家?”
      桐笙这才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将情绪暂时平定了。“我要去郊野一趟,见你不在家中就来了这里找你,就知道你最喜欢在这里玩耍。”
      “你去了,何时回来?可要我准备晚饭食材?”
      “便指着你爱吃的东西买吧,若是有幸,回来时我希望有现成饭菜可以食用呢。”
      “当然没问题!”安平最爱做料理,并非桐笙手艺不好,只是她喜欢桐笙对她称赞,便总想做好吃的给桐笙。这不,才应下今日晚餐,安平便急忙跑去和伙伴道别。她要赶紧回家将功课做完,然后准备一桌美味饭菜等待姐姐归来。

      安平又与桐笙说了半晌话,她走后桐笙却站在那里不敢挪动步伐。朔夜一直看着她,分明是目不转睛。她面朝着安平离开的方向,只敢假装未察觉那执着于她的视线,无法与之相对。
      朔夜不会记得她,是她亲手将自己从朔夜记忆中抹去。假若这一生注定不再相见,对她而言反而不那么痛苦。然而这相见来得措手不及,她怎能应付得来?
      这一瞬她突然想起那一年的阮桐笙,她是带着厌恶的态度听朔夜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她甚至,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即便她此时站在她面前,她都不可能道她是她的笙儿,更不会知道她们曾经有过的感情。
      真是报应,曾经她使朔夜感受的痛苦,今日多少得回了几分。而这才仅仅两年分离,怎比得上朔夜数百年遭遇?枉她总以为自己可担下长生的苦,如今才知晓朔夜对于这段情究竟是如何坚持。

      “这位姑娘。”朔夜叫住桐笙。
      桐笙震住了,首要反应居然是揉掉泪花,迟疑了片刻才僵硬转身过去。“可是叫我?”
      朔夜点头,几步上前。
      “何事?”
      “倒无事,只是觉得姑娘面善,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不、”想也没想,桐笙慌忙就否认说:“我们从未见过。”
      “恕我冒昧了。”朔夜尴尬笑起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唐突,若换成男子来问,或许还有那几分轻薄的意思。“既然姑娘这般断言我们不曾见过,我们便当真不相识。只是先才见你一眼觉得非常熟悉,还以为是旧相识。……不瞒姑娘,我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怕见了故人而不识,那太无理了。”
      “失去记忆?”桐笙突然凝视朔夜,以为她这番话含有暗示,可惜朔夜眼神透彻,丝毫不像在逗她。想起自己将朔夜记忆抹除的原因,桐笙即刻将视线挑到一旁,无意间更退开了半步,冷言道:“你这人真奇怪,我不知你究竟为何要跟我这陌生人说这些,可你与我讲了我也根本无法帮你。”
      “因为觉得与你有缘吧。”
      “仅是有缘吗?”
      “初次谋面即觉得似曾相识,这是莫大的缘分。你可知缘是前生修来,哪怕只是一次擦肩而过都因前世积下了缘分。而我同你这初见的眼缘,怕是好几世才修得来。”
      “即便有缘,即便生生世世结下的缘又能如何?”桐笙再次退了半步,掩在袖中的双拳也跟着握紧了。“你同我,终究只是陌生人。”
      “若姑娘愿意,你我可结下友谊。”
      “不必!”
      “这……”本以为会顺利的交谈,朔夜没料到桐笙的拒绝来得比迅雷更快。罢了,或许她与她不过只有这一面似曾相识的缘。可是为何不甘心?此时朔夜心绪略有烦乱,耳旁那些孩子的玩耍声再不如刚才动听,反而成了一种噪音,竟害她想抓住桐笙质问为何这般冷漠拒绝!

      有人寻她来了,莺时亦唤着“姐姐”。朔夜缓慢无力地看向莺时,桐笙倒比她更快,首先看见莺时和望月朝这方走来。那两人不似朔夜,她们见了桐笙并无反应,只有桐笙紧张得双眼通红。
      莺时正疑惑这陌生人是谁,朔夜终于想起与桐笙说:“先才也是唐突,忘了自报姓名。我叫朔夜,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桐笙。”
      “可是梧桐的‘桐’?”朔夜终于又笑了,偏头对莺时说:“我还记得你十来岁那时,某一阵我无端对梧桐喜爱至极,曾跟师父说若后来她再收徒弟,定要用梧桐为名。”
      “我只知你险些要种一院子梧桐树,但不知你要替师父给徒儿命名一事。”
      “你当然不知,那之后不久我也渐渐忘了,若非今日桐笙姑娘提起,我也记不起那些。”
      之后二人再说什么桐笙并不清楚,朔夜讲的“梧桐”使她沉默不语。她从来都知晓自己的名字是朔夜给的,她的印记也是朔夜请师父画成了梧桐叶。可时至今日她才切实清楚“桐笙”完完全全来自朔夜,她完完全全属于朔夜。

      别说了,别再说了,桐笙以看似冷漠的表情面对朔夜讲的话,曲向手心的指尖几乎要将手心抓烂了。既做不到朔夜当初的隐忍,便只能仓皇逃离此处。她知道莺时觉得她不礼貌,望月早看她不顺眼,那些是她的苦衷,只要言明即可。可是那些话若是不能对朔夜讲又能再与何人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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