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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无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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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素鲤找遍庄园,终于在后门半里外的田地里找到正在和两个大婶一道收菜的长盈。看见长盈和大婶说笑,一点不知事情紧急,素鲤便闹心地将她拉到一旁,附耳急道:“笙儿被师父遣到竹屋去了,师父甚至给竹屋设了结界,此后除了曲水能在三餐时进入竹屋给她送饭之外,其他人连竹屋在哪都不会知道。”
长盈惊愕极了,忙问:“发生何事了?”
“不知,师父让曲水遣送笙儿到竹屋,大师姐则被师父带到香坛,其他姐妹现下都在香坛外候着。我看莺时在那焦急不安,似乎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莫不是笙儿又做了什么耽误朔夜成仙的事?长盈不禁这般想,便匆匆随素鲤赶到香坛去找莺时。谁知她向莺时问起,莺时深深提了一口气,欲说,却哪里有办法道出什么?总不能叫她告诉所有人自己姐姐和笙儿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东窗事发,师父正要决定怎样处罚他们!
面对一个甘愿沉默的人,守在香坛外的几个姑娘也只能干着急。另一面,走在下山路上的桐笙时时不住止步回望。她这般频频止步当然拖延了到达竹屋的时辰,曲水终于还是开口问她:“你这般不舍,我思前想后也寻不到个缘由。究竟何事闹了这般阵仗?你不说,要我们如何帮你?”
曲水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想下山去为自己的小食仓补给一些东西,出门却瞧见桐笙似个木偶一般立在师父面前,又哪里想得到自己会成了遣送笙儿下山的人?
桐笙耷着眉梢,已然是连足足的呼吸都无心汲取。朔夜与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或许她们谁都想不到今朝被拆散时竟然都找不到一星点应对的机会。
想起自己打开房门时看见的师父,分明没有过多表情,却让桐笙感到生来从未有过的畏惧。师父带着朔夜离去,走时朔夜回首看她,她想追上前的欲望却被曲水打断。曲水问她:可是想再也见不到朔夜了?
桐笙无语相对,自是明白曲水话语所指。
终于走到竹屋,当曲水将要离去,桐笙才向她请求,希望她每日都能带来一些朔夜的消息。曲水无法明白今日这些事都有怎样的关联,她只知道桐笙只字不肯说明,她当真是无能为力了。
在香坛,外面的人将压力施给莺时,殿内朔夜跪在地上,正试图与师父解释,但不管怎样说,似乎道理都不在她这边,师父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再见笙儿。
“师父……”朔夜双目热泪向时雨磕头,哽咽道:“一直对您隐瞒此事是徒儿不好,辜负师父多年来的期望更是徒儿的不对,可是这一切并非笙儿的过错,师父何必要为难她,将她遣至竹屋?”
“她无过?”时雨反问:“此前丧于你手的人命是为了谁?让你胆敢欺骗师尊的人是谁?如今你一心不向仙路,甘愿沉沦情爱的人又是谁?你一生大好前程就要为一个笙儿毁去,教我如何不恼?早时我便与你讲过,帮她、教他是好事,可你不能误了自己,如今你二人倒是结伴堕落,如何对得起我多年教诲?”
万言难表心中情,何况朔夜无法与一个无情的仙人说“情”。幸在时雨是仙,不如凡人一般恼怒时要火冒三丈高。由是她还能说些什么来使时雨喜怒,她还有一些辩说的机会。
“师父可是忘了,是您说过我要历尽情劫才能成仙。要历劫,首先要有情,而我有情,这难道不是好事?”
是了,朔夜这话并没问题,既要历劫,如今她有了情又有何不对?到底是时雨太介意一些往事,以致稍有些过激了。
可想一想,时雨终还是觉得自己这大徒弟与以往多有不同,于是问她:“既然你是如此想,又为何非要瞒着我?你若早些与我说起此事,哪有今日这误会?”
朔夜再次叩头,道:“再是情劫,可我终究是动了情,而师父向来望我成仙,这事我如何敢讲?何况,笙儿是女子……从发现自己的感情开始,徒儿终日不得宽心,一面不知要如何达成师父心愿,一面也不愿辜负笙儿。至今日,徒儿仍未知道日后如何才好,又要如何与师父说?”
“胡说!”时雨突然调转话锋,愣是将朔夜吓了一跳。“你若真心想要达成我的心愿,先才怎会与笙儿提议要远行,甚至不归?你前后说话如此矛盾,叫我如何信你?”
“师父……”
“无需再狡辩了,我且问你,你与笙儿之事始于何时?”
朔夜低下头,几番咬唇后才答:“大概情愫早在笙儿下山报仇之前就已存在。”
“那么,是你先有情,还是她先有情?”
“或许……两者都是。”
好一阵沉思,怎么就叫做“两者都是”?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桐笙杀人回山后与她说的那番希望成仙的话,岂不就是在骗她?
从来知道笙儿并非一个乖巧的徒弟,时雨却未料想这徒儿是如此一个有心机的人,竟能拿捏着她希望门下弟子成仙的想法来骗取了那时候的原谅。收了这样一个徒弟,当真不是幸事。
忽而时雨勾起嘴角,冷言笑叹:“好一个笙儿……”
朔夜不解,正欲询问,又听时雨说:“即日起,你必须在此处反省悔过,没我允许不得离开。至于笙儿,你与她不得再相见了。”
“师父!”
“休要再说什么,否则我即刻将笙儿送去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多么残忍?以致连半句哀求的话也无处去讲。独自留在殿内的朔夜无力跪坐在地上,双手掩住无人知晓的痛苦。然而她何须掩饰,此地除她之外哪有别人?
前路无望了,亏得朔夜曾以为师父会慈悲成全她们,谁知突如其来的状况竟成了一桩祸事。
笙儿怎样了?下山后她可有难过?她当然难过,分开时朔夜正是见到了她满目哀苦。然而当时朔夜选择了隐忍一时,以为之后能与师父说通一二,好让她俩的处境乐观些许。谁料,最后却只得了一句“不许再相见。”
实在太过愚蠢,太过愚蠢。朔夜已来不及嘲笑自己,那些大小不一的玉珠早争先绽碎地上,绽出朵朵冰凉的花,却是再冰凉也偃不了她的苦火,反而绽得越多,越助了她的情绪疯长。
“姐……”
随着大门吱呀呀打开,莺时怜惜与不忍的表情映入了朔夜眼中。但她似乎哭得过头,花了眼,多少有些望不清楚妹妹的模样,只是想起自己此时的狼狈,害怕妹妹担心,便连忙抓起袖子擦去泪水。
只是泪水易拭,泪眼难去,朔夜终究只能让莺时用手帕替她再拭去一些憔悴。
“师父许我来看你,你呆在这里的时日或许要由我来照料的。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若你总这般难过,教我看了又如何承受得了?”
朔夜好不容易忍住的一点泪花随着这句话又溃堤而出。她捉着莺时的手,向莺时恳求,如今莺时已是她仅剩的希望了。
“莺时,我……”
“不要说!”莺时忽然觉得自己双眼也开始发烫,到底她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于是说:“你知道你若开口,我便不知要怎样拒绝才好。可是姐姐,师父的期望与你那不伦的感情,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这番话究竟是为师父而说,还是有一些自私的原因在里头?莺时开始分不清这其中关系了。只是她不愿姐姐再与笙儿这样纠缠不清,她希望姐姐始终是她的姐姐,即便姐姐无法成仙,她也希望这与笙儿没有任何关系。
莺时似乎太无情,面对自己姐姐的苦苦请求,她始终都不肯答应帮忙给笙儿带话。她以自己不是曲水,现在已经无法靠近竹屋为理由,让朔夜打消联系桐笙的念头。朔夜却让她请曲水转告,坦言只要能联系笙儿便好。
“你可知道请曲水中间传话的糟糕结果?”
“当然,最糟不过人尽皆知。”
莺时气极了,恼道:“你当真是连自己的颜面也不顾及了?”
朔夜道:“我已然被这般禁拘,还能谈何颜面?正是我自己毫无办法,还不如将事情闹开,届时师父才会来给我一个了结。如若不然,我大概致死也再见不到笙儿。”
“你!”险些,桐笙便怒火冲冠,她再不愿和朔夜理论,负气离去。她是铁了心不会帮助朔夜,所以后来给朔夜送完日常用品也干脆不讲片语,很快又离开了。
三天后,当莺时终于受不住朔夜的屡次央求,朔夜发现负责照料她的人突然就变成了长盈。
当真无望了么?朔夜开始苦笑。长盈不明白她的情绪为何暴跌,但联系着莺时的脸色,长盈也知道她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朔夜猜到莺时为何将长盈换来,因为长盈和师父最像,纵使听了朔夜的请求也绝不会答应。而且,莺时定认为朔夜不敢与长盈道明原委。
好一段时间以来,朔夜完全得不到与桐笙有关的消息。她甚至尝试过控制长盈的记忆,让长盈以法术替她递信,但她根本料不到师父的结界太厉害,长盈完全无法触及那块地方。
朔夜与桐笙究竟为何被师父惩罚?这一问题众人一直无法弄明。长盈说大师姐日渐消瘦了,每顿进餐极少,令人甚是担忧。曲水道自己见到笙儿时,她总在阿九坟前发呆,有时甚至要唤她好几声才会有个回应,且时常红着眼。
她们都太反常了……
自从换了长盈照顾朔夜,莺时便没再见过自己姐姐。听说她消瘦,莺时才鼓起勇气去探望。可是,眼前那个双眸丢了神采的人真的是她姐姐吗?
“你怎么会来?”朔夜无力问着。
莺时抿着唇,心里起了一阵悲悯。正盘腿坐在那幅众神图前的人完全面色如纸,看似虚弱得能随青烟飘散。在她身上莺时只看到一件事——“情”这类东西当真碰不得。
“师父让我来看你。”
“看我?”朔夜闭上眼应道:“转告师父我很好,不劳挂心。”
“你这是何必?”
“无谓何必,不过心意如此。”
莺时无言以对,忧郁难去,她知道师父不会轻易原谅朔夜,朔夜又这般倔强,如此怎能将事情解决?可是朔夜这一天天虚弱,她怎么忍心不管?
“我根本不愿帮你。”莺时满心酸楚,屈膝跪坐在朔夜身旁。她帮朔夜整理了几缕散乱的头发,低头紧握住朔夜的手,说:“可你这般折磨自己,除了我又有谁会真的心疼?”
“看来我不是一个称职得姐姐,尽教你担心了。”
“是啊,你哪里是个称职的姐姐?”莺时苦笑。“你将你能予人的宠爱都给了笙儿,甚至阿九也因她而分得不少。而我,大概自小学会了懂事,便让你习惯了放心。可是现在我多希望自己是个捣蛋鬼,会让你对我宠爱多一些……”
朔夜本性温柔,所以哪里见得妹妹流泪?她将莺时拥进怀里,莺时却突然哭得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