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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场夜话 ...

  •   从那人模糊的话语中,朔夜听见的大多是“饶命”这两个字,正在她将要绝望,想要灭了这该死之人的时候,朔夜却听见了救命以外的字眼。
      “前面、庙……她……”
      “前面有座庙?”朔夜又将那人拽了起来,拍着他的脸,想要他清醒一些:“桐笙是不是在那里?”
      “她……”
      那人再没力气说下去,意识也都再拉不回来一般,朔夜此时才后悔刚才下手太狠。

      前面、庙、她……
      这话虽不完整,可已然指出了最重要的线索。朔夜将那人丢在路边根本不理会,自己朝前面去寻找所谓的庙宇,果真在不太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座山神庙。既已见到庙宇,桐笙必定在里头了,可到了此时,朔夜竟比刚才还要害怕桐笙没有活下来。
      从离开翠云山的那天起,朔夜就不敢期望能和桐笙一世白头。想实现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诗句于她来说更比找到桐笙困难。既不敢奢求白头,为何连找到桐笙之后的短暂几年时间都还要跟她抢?
      刚进山神庙大门,朔夜便唤着桐笙的名字,多希望桐笙可以给她一声回应。可桐笙没有回应她,这地方安静得似乎能与乞儿那贫民窟相比,静得钻心。山神庙很小,仅有一座山神像,地上摆着放供果的碟子和一个香炉,还有一个供人跪拜的蒲团。
      桐笙不在这里?莫不是刚刚那人昏迷前的话还有后续?朔夜正在犯愁,却发现山神像后面还有一些空间,即刻便绕了过去。
      看见桐笙被仍在山神像后面的时候,朔夜又惊喜又难受。确认桐笙尚有呼吸,朔夜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桐笙还活着,可此时天寒地冻,而她向来畏寒,怎么受得住如此被扔在这个地方!
      朔夜捂着桐笙被冻得冰冷的双手,揉搓着想让她暖一些,又一直在喊她:“桐笙,你醒醒!”
      可喊了半天,桐笙根本没有要清醒过来的征兆。朔夜没办法叫醒她,只得将她背起来,尽快下山。行至半路,朔夜发现先前那个被自己打晕的人不见了。他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自行苏醒,除非是有同伙将他带走。若有同伙,怕是桐笙一家以后都不会再得安宁。

      莫非真是皇上要对桐笙一家人下手?
      朔夜背着桐笙下山,她记得山下有一间很小的医馆,于是出了山林直奔医馆而去。医馆的大夫正要出门,朔夜若是去晚了半会儿时间就该不知要上哪里去找人了。
      “大夫,请您帮忙看看,她不知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夫让朔夜把桐笙放到他专为病人准备的一间屋子的床上,自己端了凳子坐在床边替桐笙把脉、诊断。朔夜焦急地在旁边等待,终于过了片刻,大夫告诉她桐笙并无大碍,只是被人下了迷药。
      “那她多久能醒?”
      “药效过了就能醒,你由她在这里好好睡一觉。老夫还有个病人,暂时要离开,”
      大夫挎上了药箱,朔夜却拉住他,问:“她真的无碍吗?”
      “无碍的。不过她的手脚太过冰冷,你尽量帮她捂暖一些,免得真的被冻伤了。”
      朔夜点点头,付了诊金给大夫,又将大夫送到屋外。
      大夫说:“是了,既然那位姑娘要在此休息,那么拜托姑娘你帮忙看着这屋子,若是那位姑娘醒了,也得等着老夫回来才可以离去。”
      “大夫放心。”

      丰德城外的村子,似乎少了那一道城墙保护,便寒冷极了。朔夜尽快弄了一盆火端进屋子,可惜这医馆里头似乎找不出来汤婆子之类的东西,不然放在桐笙被窝里就再好不过了。
      桐笙仍在昏迷,朔夜只能耐心地替她捏脚搓手,直到桐笙手脚都开始发热了,朔夜才歇下来。这一歇,朔夜终于觉得口渴了,便出去洗了手,找了些水来喝。忽而朔夜想起先前桐笙便说想喝水,折腾了这么久,她却滴水未进,必定很难受了。
      朔夜找来一个小勺,一勺一勺地将水喂给桐笙。桐笙喝了,唇瓣稍稍抿了几下,好似想要弄掉挂在唇瓣上的水。朔夜见了,便用手指帮她擦了,只是这手指触碰到被水润湿过的唇瓣,竟让朔夜起了一份贼心。
      偷偷地去靠近,想是不会有人发现朔夜做了何事,仅有她自己知晓唇上感到柔来自何处。贼人总是心虚,便只够胆在昏睡之人的唇上轻描淡写般地啄吻。而她希望得到回应的心情,只能由那转至昏睡人额头的一吻强行抑制下去。
      “笙儿……”你何时才能想起我?

      朔夜坐起身,将落到身前的头发整理过之后便将放在床头的水碗拿到外头去了。在门口瞧一瞧,桐笙的事情竟折腾过了一整个下午,此时天快黑了,桐笙却未醒来,今晚只怕是要在这医馆里过了。
      大夫回来了,手里提了一壶酒,还有一块腊肉,他说是专程给朔夜和桐笙带回来的。朔夜觉得不好意思,大夫却说,反正是用朔夜支付的那过多的诊金买来的。
      在朔夜与大夫交谈的时候屋里有了些动静,朔夜急忙进屋,便瞧见桐笙已然坐了起来。朔夜便管也管不住地就坐在了床边,万分关切地问桐笙:“你醒啦!”
      桐笙捂着脑袋微微点了头,声音细弱地问:“这是哪?”
      “这是城外村里的医馆。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桐笙想了想:“记得。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把我救回来。”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朔夜替桐笙撇了乱在额前的刘海,不容置疑地又说:“决不食言。”
      桐笙闭了闭眼,而后点头以作答。
      桐笙说口渴,朔夜便替她端来热水,在她喝水的时候,朔夜说:“我已经叫玲子回去叫你爹做好防护准备,想来该不会有事。此时城门已关,我们也回不去,不如今晚且在这里休息,明日一早回程再与阮大人报平安?”
      “如此也好。”
      朔夜舒了一口气。“那你再休息一下,我看那迷药药劲还在,也不便下床走动。我去帮大夫做饭,一会儿再来叫你。”
      “好。”

      重新躺好,桐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摸到自己的唇,突然脸上都有些发烫。是了,她其实刚刚就已经醒了。只是出于一些个人习惯上的别扭,便思量着不好当着朔夜的面醒来,于是一直等着朔夜出去。可谁知朔夜竟会做了那样的事情?
      朔夜又吻她了!真是奇得很……
      分明自己只是个女子,何以会招得朔夜再次亲吻?若说第一次是为了解药,这第二次又是为何?压在唇上的双指此时移到了脸庞,桐笙不禁要想:莫不是自己与朔夜的师妹如此之像?可不管再是像到怎样的程度,一个女子如何可以亲吻女子?除非……
      桐笙突然睁开眼,突然在想,朔夜只怕是——好女色!
      想到此,桐笙心里扑扑直跳,她又想起起先朔夜唤她“笙儿”,好似在最初相遇的那个时候,她也曾听朔夜这样唤她的。
      笙儿……
      笙儿……
      这极简单的两个字却在桐笙心里留下了不容忽视的疑问,可这一声唤却是在朔夜亲吻她的时候出现,她要怎么开口去问?有些话不说出来,总是能有个退路的。

      夜里将要就寝,桐笙突然问了朔夜一个问题:“这里只一张床,你睡哪里?”
      朔夜心想她如此问,定是不愿意两个人躺在一起了,于是答道:“我是习武之人,一张椅子就能凑合一夜了。”
      桐笙的话却让她意外至极。“既然有床,为何还要在椅子上过夜?我的性子再是糟糕,却也不至于叫救命恩人受委屈。”
      “叫我睡床,岂不是你要在椅子上凑合?”
      “怎么,我想让一半床铺给你,你倒想着要独霸?”
      “玩笑罢了,你不要这么着急。”
      桐笙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自己先上了床,指着靠外的一半地方:“你睡外面,若你睡觉不老实滚下去可不怨我。”
      朔夜浅笑摇头:“自然不会怨你。”

      晚饭前桐笙已然睡了好一会儿,此时正是睡觉时候她却睡不着了。身边躺着的朔夜来不及排斥,却成了陪她打发时间的好友。本来也是,人家好歹救了桐笙一命,桐笙这会子也该好好跟她拉拉关系了。
      “你倒说说,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我跟着雪地里的脚印追过去,进了山却发现山里还未积雪。那时想着可糟糕了,好在我疑惑之时,那恶人自己却跳出来了。后来我打败了他,他求饶时告诉我你在庙里。”
      “我虽没看见你当时如何将那人打跑,但就看他能背着我跑这么远就知道他是个壮汉,你打过他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能打跑壮汉。”朔夜揉揉眼,其实她有些困了。
      “朔夜……”桐笙的声音有些低,朔夜看不见她咬唇的动作。“你说过,不再提那事。”
      “对不起。”
      说好不再提起的事情被再次提起,桐笙便觉得躺在朔夜身边有那么些个不自在了,但那种不自在却也说不上是排斥。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桐笙突然说起:“我有些事情很好奇。”
      “说来听听。”
      “我听莺时说,你当时是和你师妹一道下山的,为何后来你们会失散了?”
      朔夜沉吟一会儿,道:“师妹身体不好,与她下山后不久她便染了重病。那时我带她去瞧大夫,大夫只却说只能给她续上两个月的命。我虽不是没脾气的人,却极少对别人发脾气。可那时候我却忍不住那股火,我威胁大夫,若他治不好我师妹,我便不能留他活命。”
      “然后呢?”
      “然后他告诉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有一种树,割开树干取到的树汁可作为一种续命的药引。我叫大夫帮我照顾师妹,自己便去找那种树。可是我走了好久,就连大夫说的那个地方都没找到,更别提那种树。
      后来……后来因为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回去了。可是回到大夫那里,大夫却告诉我他没能留住师妹的命,他甚至将我带到一处新起的坟冢前头,说那是师妹最后安身的地方。”
      “这……”桐笙可未想到故事竟是这种发展。她侧了身,面向朔夜而卧,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寻你师妹?”
      朔夜小声笑了。“若我师妹真的死了,我定不会找她的。可在我正哀伤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她并非病死,而是被人带走。只是我无从得知是谁将师妹带走,也不知她在何处,便只能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后来走到了丰德城,便看见了你。”
      “我?”桐笙惊了一跳:“我可不是你师妹!”
      “你这般肯定么?说不定你是失忆了呢?”
      朔夜本以为这话说完会招来桐笙的一顿排挤,谁想桐笙却问她:“我与她,真如此相似?”
      “似。”
      “你是不是……将我当作她了?”
      朔夜没回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可我不是她。”桐笙小声地说,还以为她在害怕自己的话会打击朔夜。后来她辗转着又躺平了,又开口道:“我有我从小以来的记忆,我知道自己如何长大,经历过什么。”
      “嗯。”朔夜点着头。“你没有她的记忆,自然不会是她。”
      “不过我想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嗯,一定会找到的。”

      说过一场夜话,桐笙好歹觉得有些睡意了。她转身背对朔夜睡去,朔夜却在替她掖被子的时候将她搂在了怀里。这般接触,桐笙自然是要挣扎的,朔夜却轻声止住了她的所有动作,与她说:“我知道你很畏寒,城外村落里的小屋不及你房里暖和,床铺更不够柔软。”
      说时,朔夜捉住了桐笙冰凉的手,又道:“你看你躺了这么久,手还这么冰凉。叫你自个儿躺着,只怕到明早你就冻成冰块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桐笙扭着脖子,想转头瞪朔夜一眼,却发现这动作不好实现。
      朔夜不由分说也将她搂得更紧了。“我挨着你,你要是觉得暖些也能容易睡着了。”
      “最好如你所说。”
      桐笙不能否认朔夜抱着她真让她觉得很暖,但这却不是叫她放弃挣扎的原因。就是这样的入眠,叫她做了一场梦,梦里下着大雪,她却十分开心地在雪里和一只白色的动物玩耍。跟在她身后的人却来拉了她的手,轻柔浅笑着对她说:“小心在雪里着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一场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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