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藩田同学

104、厉鬼

　　在整个卓然国正中的地方有一座大宅，占地极广，宅内有活水湖，湖上八道桥，三座亭，还有一座水上居，居外自初夏至盛夏都布着荷叶开着莲花。在荷花丛中荡着一叶舟，舟上有一女子枕着手臂，侧身躺得慵懒。
　　女子身着蔚蓝长衫，在船头架了伞。她是拥有凡人身躯，并不惧怕日光，但这盛夏时候阳光太过刺眼，任谁都需要将烈日遮挡开。要问她为何泛舟而躺在荷花丛里？那是夏日炎热，而她早从从前畏寒变成如今怕热的体质了。想是水面终归要凉快一些，所以才特地跑到这里来睡觉。

　　这是大宅向阳的一面，即是它在人间的模样。宅内除了桐笙之外，白日是没有其他人的。而这大宅的相反面，即是在阴间的一面与向阳面一模一样，但那里终日无光，宅内总是来往许多忙碌的小鬼与鬼差。
　　近两年桐笙一直受阎君压榨，在外四处奔波，她快要将判官和无常鬼的事情做完，因此那几位这一两年偷闲跑去游览人间山水去了。终于昨日桐笙将所有工作丢给在自己手底下办事的鬼，自己逃到了阳间。
　　有时桐笙觉得自己还没死透，不然怎会因为得了一具身躯而拥有各种和活人一样的生活习惯？就像她本只是想躺在船上纳凉，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大概，是那浅浅的水响催了她的睡意。

　　约莫两个时辰，一只蜻蜓落在她的船舷上。蜻蜓那点分量不足引起半点动静，可桐笙因它的到来而被迫清醒，长吁气，起身，动静间船摇起层层水波。不过人醒了，眼眸却不愿睁开，桐笙只是懒散地撩开垂乱的头发，冷淡道：“何事？”
　　蜻蜓飞起来，又落在桐笙肩头，此处不见人，但有人声与她道：“阎君送来一鬼魂，要大人亲自送他去投胎。”
　　“地府现下是缺了办事鬼？送鬼魂投胎这等事也要我去办！”桐笙不悦得很，根本不明白阎君为何要安排她做这么多事。
　　“阎君知道大人辛苦，但阎君说了，此事会对大人会有好处。”
　　“无非又是对我进行一些提拔，自我送走朔夜后，十年来他何曾真的让我清闲过？不如你回去替我告假半年，让他许我在这人间的豪宅中有一段安生时日。”
　　“阎君早知您会这样讲，特令小的告诉您，这个任务完成后，许您在工作之余可任意在人间逗留。”
　　可惜听到这说法桐笙仍旧不屑，她这十年可谓几乎没有工作之外的时间，所以是无可能随意在人间逗留的。阎君莫不是当她太傻，以为这样的话就能骗她回去工作？可不管怎么样，阎君是她的上司，她再任性也不敢忤逆。

　　看见桐笙的时候，阎君非常生气，因为桐笙带着一个踩了屎的表情回来了。由是如此，阎君干脆甩了一份公文给她，自己气呼呼地走了。
　　巢西人氏，生而穷困，岁至而立中举，得九品官位，然阳寿尽，带入阴司。十岁偷取邻里羊羔并杀之，廿七为求功名抛弃妻子，此二宗罪最大，判入人道轮回，来世只为下贱人等。
　　那人的鬼魂已被带到桐笙府宅中，桐笙去时他正被捆住双手跪在大堂。桐笙见了皱起眉头，那鬼模样倔得很，一看就是不服宣判，不肯投胎的主。
　　“来我这的鬼十个有十一个都说自己冤枉，我是见多了。你爱走不走，实在不行直接将你打散也是可以的。”
　　堂下新死鬼怒道：“我当地府的官总好过人间的官，没想到同样如此昏乱不堪。”
　　“是又如何？”桐笙在案后坐下了。“总之我是官你是新死鬼，此处又是我的府宅，我即便是昏官你能奈我何？终归你要乖乖投胎。你当庆幸才是，你死后未受地狱之苦直接转世，这是其它鬼想也不敢想的？”
　　新死鬼不依，驳道：“我就是不投胎你又奈我何？”
　　“好办极了。”桐笙抬手招来手下，令道：“拿赴死绳绑了他。”
　　那赴死绳可是桐笙在一个被赤地收服了的妖道手中得来的宝贝，专捆亡魂。既名“赴死”，又专对亡魂，被捆的亡灵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桐笙看着手下将那新死鬼捆绑，又自行在案上摆了个沙漏。“沙子流完就是你灰飞烟灭时，在那之前你的痛苦感觉会越发强烈。你有三个时辰可以后悔，但还未有哪个亡魂称过半个时辰。”
　　话说完桐笙便走了，留了两个小鬼在那里守着。但桐笙并没走远，穿堂出去又在花园里坐下了。这地府的宅院虽与人间那座一模一样，但终日不见光就让人觉得毫无意思。好在桐笙早死了，不然哪里能在这种地方呆得住？
　　不到一刻钟，小鬼跑来通传，说外面那新死鬼已然屈服。桐笙冷笑，想那为了富贵连妻儿也不要的人死后也改不了那劣根性。
　　“我去更衣，你们再捆他一阵。”
　　说罢，桐笙展了展衣袖，背过手离去了。

　　那新死鬼将投胎去黑花南河河畔一山庄外的屠夫家中。那山庄种着几千顷茶树，其中有两棵相隔五步，根却在地下紧紧缠绕。那正是这茶园里最宝贵的树，主人称它们“同生树”。
　　送走新死鬼的桐笙听闻这同生树，耐不得好奇就隐形进入茶园。那时主人恰与一位茶商介绍那两棵树，桐笙顺便就得知它们原本就是一棵树，是主人的祖父花了四年时间将它们分成四株并和其它茶树种在一起，希望可养出新的茶种。可奇怪的事发生了，一年复一年，那些被分开的茶树株竟然相互靠拢，直到如今已两两归并，只怕再有几年眼前这两棵也该并在一起了。
　　有意思。桐笙啧啧感叹，果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看完“同生树”，桐笙从茶园正门离开，忽而见一女孩坐在石栏上，那女孩头上缠着三指宽的绷带，想是面部受伤了，因此还带着个笑脸面具作遮挡。
　　“你在等人？”桐笙兴致来了竟现身在女孩面前。
　　女孩看着这个陌生人，怯生生地从石栏上下来，跑去旁边柱子后面躲起半个身子。“你是谁？”
　　桐笙笑道：“我是鬼。”
　　“你骗人。”女孩说：“哪有鬼长得和人一样？”
　　“你现在不就看见了？”
　　桐笙这样一说，那小女孩更躲去了柱子后面。“可是鬼不能见太阳。”
　　“没本事的鬼当然不能，我可是厉鬼。”说罢桐笙还故意变了脸来吓唬她。
　　小女孩当真被吓到了，转身就跑。但她脸上的伤是新伤，面具也是今日才带上，一时不习惯竟一脸撞在柱子上。只听她一声惨叫，面具碎成两半掉在地上，她捡也不敢捡，捂着疼得厉害的脸火速跑了个不见踪影。
　　桐笙乐得哈哈大笑，自安平长大后她再没见过这种可爱的小孩子，今次逗一逗实在开心极了。过去捡起地上碎掉的面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倒有些好奇那小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反正阎君许诺过了，工作之余她可随意在人间逗留，届时趁着找朔夜的机会再来看看这个孩子吧。桐笙这样想着，并希望那时候小姑娘脸上的伤已经痊愈。

作者有话说

　　继续连载，以后章节应该偏短，章数也不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