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Know Therefore》林之书

1、Know Therefore

　　百岁很喜欢制式的东西里人性化的部分，比如不同公司西装制服款式的差别，比如柜台里相同点心套装内里排列的不同，比如游戏里些微趣味的设计。
　　小时候玩单机游戏，百岁就喜欢一个个地把鼠标移到NPC上，做得精致点儿的游戏，连每一个盗匪都会有不同的固定台词——快点打完回家吃饭，我家将军英勇无敌之类的。
　　长大了玩全息网游，百岁则喜欢一个个跟NPC对话，看他们能不能回答自己。哪怕不能，完成一个任务后也喜欢跟他们说几句。
　　后来这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百岁在现实性格内向，接触的人也不多，把心事对NPC说，似乎比向朋友家人倾诉，或者记日记更让他放松。

　　有一次在小镇里杂货店买完药水，百岁习惯性地对少女NPC说：“今天老师布置了论文，但我真不想写。”
　　少女眨了眨眼，却没有回应，而是问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跟他的话实在搭不上，所以百岁一怔之后，并没有怀疑，只是想了下对小镇女孩而言的“外面”是什么，然后描述了一番游戏里的京城。
　　“啊……就跟京城一样的？”少女似乎有点失望，侧移开视线。
　　百岁茫然了一下，脱口而出：“难道你是说游戏外面吗？”
　　少女眼睛一亮，刚好有其他客人进来，少女离开百岁，上前招呼，百岁站在原地，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但少女很快回到他身边，催促：“说呀。”
　　“外面的世界？”百岁迟疑地重复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游戏外面？——你有自我意识吗？”
　　出于什么心理问的这句话，百岁很久之后也说不清楚，不过他对科学之外的东西，抱的从来都是不相信不否定态度。
　　少女的眼神似乎犹豫地游移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说什么呀，我是GM，GM有时候会暂代某个NPC，我想知道玩家身处游戏的时候，是怎么看外面的世界的呢？”
　　百岁下意识舒了一口，他不太清楚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把那个猜测当了真，然后他说：“那为什么是我……这就像随机抽查问卷吗？对了，怪不得我觉得你的眼睛漂亮，很灵动，你经常暂代这个NPC吧？”
　　少女露出一个很漂亮的、带点腼腆的笑，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催促：“说呀。”
　　百岁很认真地斟酌了，如果对一个古代游戏NPC该怎么介绍现代社会，这花了他不少时间，下线后他才意识到升级目标没完成，论文也没开始动笔，又要挤占明天的时间了。
　　但认识一个GM，很值。

　　第二天，百岁却没再见到少女NPC，代替她的老婆婆说她去了十花村的亲戚家，昨天百岁听少女GM说，才知道每个NPC还有名字，今天才知道NPC还有亲戚关系——这个游戏做的太好了。
　　百岁为发现了游戏更多的面而高兴，问道：“那么婆婆怎么称呼呢？”
　　NPC婆婆冷淡的眼神晃了晃，然后似乎更和蔼了些，说：“我姓王。”
　　百岁付出铜币，说：“谢谢王婆婆！”
　　他总觉得NPC的态度会因为自己的举动改变，虽然明知是他的心理因素，但还是乐此不疲。

　　买好了药水，百岁例行地去找镖师，劫镖是众多玩家乐此不疲的日常，因此镖师常死，不过也有像百岁这样的玩家，每天算好了时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镖师的友好度刷到一定数值，就可以接镖局的任务。
　　今天百岁来的早了一点，新来的婆婆跟他还不熟，他没好意思多说话，要不然通常跟少女NPC说几句再来，时间就刚刚好。
　　百岁见到镖师，第一句话就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做这个任务已经很久，每天都见到镖师，话也说了几箩筐，从没想过问镖师名字——当然了，跟人往来也要循序渐进，镖师从没回答过百岁的话，百岁也找不到机会问名字。
　　镖师似乎诧异地看了百岁一眼——百岁认为那个表情是诧异，说：“戚风。”
　　然后劫镖的人就来了，百岁上前保护，但这一次镖师不仅反抗劫镖的玩家，还会配合百岁，就像并肩作战。
　　百岁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搞错攻略方向了，要先问名字，才能一步步熟悉起来。
　　战斗结束了，他很兴奋地对镖师戚风重新自我介绍：“我叫百岁！我以前帮过你很多次，大概你都不记得，不过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了。”
　　他估计NPC听不懂他这么有内涵的话，不过另一种好感度重新开始刷这点应该没错吧。
　　戚风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揣摩表情、猜测想法也是百岁的兴趣，尽管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想太多。小时候去玩具店，看到橱窗里一排排的机器人与洋娃娃，他就会一个个地看过去，然后判断，这个机器人想出战，这个机器人站累了，那个洋娃娃的笑很开心，那个洋娃娃的笑有点委屈。
　　或许是因为他被妈妈养大，性格细腻和女性化了一点。

　　连接几天百岁都有幸和戚风并肩作战，虽然戚风没再搭理百岁。知道了名字，眼前这个对象具体起来，百岁更加起劲儿地对他倾诉生活和学习上的烦恼趣事。
　　戚风和百岁的搭档越来越默契，战斗中戚风还会看时机给百岁递药水，这让其他玩家很久都没有再成功劫镖过。但是戚风还是不会回应百岁。
　　其实百岁明白，战斗上的配合大概已经是他刷好感度的极限了，毕竟NPC只是程序，没办法真的像正常人一样和他交谈。
　　所以当某天他叹气：“你要是能回答我就好了。”时，戚风真的回答：“你想要我说什么？”百岁完全愣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戚风，这个年轻镖师皱着眉，眼神有点不耐烦和纵容，虽然无法肯定有多少是百岁脑补出来的，但无疑前所未有的人性化。
　　百岁顿悟：“啊，你是GM，杂货店的风铃告诉过我，GM有时候会暂代NPC。”
　　戚风的眉皱的更加深了，“她……”
　　百岁连忙说：“这不是违反规定吧？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戚风展开眉头，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闷闷地坐下：“没什么。”
　　百岁没有追问，而是赶紧闭嘴，GM的义务就是不被玩家知道，他确实不该多嘴的。
　　戚风没有追问他打算说什么，百岁也没有继续说，可以对NPC镖师戚风说的话，不代表可以对GM说，就算说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吧。
　　那天百岁很快就下线了。

　　隔天百岁见到戚风，仔细看着他，试探道：“你是戚风……还是GM？”
　　戚风没理他。
　　百岁露出笑容：“看来是戚风。”
　　他放心地继续对戚风絮絮叨叨，间隙戚风似乎用不解地目光看过他，不过百岁认为那是自己脑补。
　　后来GM又出现过几次，也许因为他顶着戚风的脸，百岁迅速跟他熟悉了，心里话也能对他说出口，如他所想，GM没能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不过有时候单纯地聊聊天也不错。
　　有一次GM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没等百岁指自己头顶的ID，就说：“我说你真正的名字。”
　　一个玩家一个GM，也可以算真正的朋友吧，百岁毫无防备地“哦”了一声，就实话实说：“就是百岁，我姓方，方百岁，因为我家族有遗传病，男性总是很短命，所以我叫这个。我爸也是，他去世的时候我还没记事。”
　　气氛有点沉寂下来，GM笨拙地安慰了他两句，虽然没什么效果，但被朋友安慰这件事本身让百岁挺高兴。他不自觉地说：“还是能跟我说话好呢……不过戚风也很好。”
　　GM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只是个NPC。”
　　百岁迅速反驳：“他是我朋友。”
　　他露出真挚的笑容：“你能跟我说话聊天，我很高兴啦，但我已经认识戚风很久了，虽然他除了名字没跟我说过话，但我们并肩作战过啊，而且我对他说过那么多话，哪怕他不记得，也是我的朋友。”
　　或许怕GM难以理解，百岁补充：“我就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妈妈工作，我自己下上学，觉得寂寞，就希望我的铅笔、计算器都变成人陪我，我拿它们也当朋友。我把每一个铅笔头都好好埋了，那个计算器我到现在还收在盒子里好好留着呢。”
　　GM露出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目光。
　　百岁问：“那你叫什么呀？”
　　GM过了一会才说：“戚风。”
　　“真巧。”百岁说，“你是选了一样名字的NPC附身，还是你们都用GM 的名字给NPC起名啊？”
　　GM没回答这个问题。
　　百岁继续说：“其实我很早就想跟戚风说了——只是没想到你也叫戚风——现实世界里戚风是一款蛋糕耶，当然这个你肯定知道，不知道你吃过没？我会做！”
　　“我知道，没吃过。”GM戚风似乎迅速从那种难以言表的低落中恢复过来，干脆利落地说：“做给我尝尝吧。”
　　百岁吃了一惊：“现在？可是材料工具什么的……游戏里没有吧？”
　　戚风二话不说，拉着百岁就走，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从镖局到目的地——某个富商家——这两点一线，百岁昏呼呼地跟着他走了，然后惊讶地看着他东借借西凑凑，把工具材料都弄齐了。
　　“哇哦——”百岁惊叹。
　　“这个游戏我当然比你熟悉。”戚风带着带着点鄙视和冷淡说。
　　“对啊，你是GM嘛。”百岁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
　　蛋糕让GM戚风挺满意，但是百岁很想给NPC戚风也尝尝，他问GM：“你们公司的游戏都开发了NPC走亲戚，什么时候开发味觉系统？”
　　这个问题是在太蠢了，让每一个NPC拥有五感未免太浪费，但GM戚风回答：“开放了我告诉你。”
　　“太好了，多谢。”百岁完全相信，真诚地道谢：“最好能快点，我想为戚风——我是说镖师戚风，做点什么。”
　　“你不是每天保护他吗？”GM戚风指出，表情很严肃，但他手上还拿着勺子，所以一点也不严肃了，甚至看起来有点可爱。
　　百岁说：“但那是有好感值和任务的呀，我想为他做点没有好处的事，作为朋友。”
　　他相信铅笔不会为一个不算精致的坟墓高兴，坏掉的计算器不会为没被扔掉满足，镖师戚风也不会为每天少被杀一次而觉得世界美好。
　　百岁总是交上一些，只是对他自己来说很安全的朋友。

　　百岁没发现GM戚风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他对GM戚风也越来越亲近，甚至对他说出将来的志愿：“我想到这家游戏公司应聘，做程序员，说不定能做你同事呢。”
　　“……为了戚风？”GM戚风垂着眼睛。
　　“嗯，也许因为没有好处公司不会为NPC太花精力，但如果不需要耗费许多能量公司也不会拒绝把游戏变得更高级吧。”
　　他已经下定决心为他沉默的朋友做点什么。
　　“哈哈哈，我说不定太狂妄了点，我又不是什么天才程序员，说不定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呢。但至少能天天见到他了。”
　　戚风伸出手，似乎想越过他的肩膀，但最后只捏了捏百岁的手臂：“他会高兴的。”
　　他仍然没有抬起眼睛，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嗯，还挺长。百岁第一次发现，镖师戚风其实有一张清俊的脸。

　　这时候他已经连着一个星期没见到他的镖师朋友了，次日再见的时候，他发现在镖局前等他的是不会与他说话的镖师，心里涌起一股久别的想念，甚至给了他个重逢的拥抱。
　　镖师戚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举动，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敌对状态的NPC容忍度都这么高。
　　百岁这天才第一次发现GM戚风的出现已经超越了“有时暂代”的范围，于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向GM戚风提了一下：“你这样我就像有了两个朋友，是很好啦，但不会把镖师戚风完全取代了吧？GM可不能瞧不起NPC。而且你总这样，相同的脸相同的名字，我有时候觉得没法区分你们。”
　　戚风沉默一下，露出个有点莫测的笑：“你毕业后我告诉你。”
　　告诉什么？百岁糊里糊涂，根本没懂他的意思。但出于对戚风的信任他没再追问。而且最近他在准备毕业论文，上游戏有点少了，或许是凑巧他总碰见GM戚风呢。
　　现在百岁上游戏已经很少去做任务了，总是和戚风在一起，无论哪一个戚风。
　　但这一回上线他是有任务的，做完了任务，他在下线前去向戚风道别，走近镖局，正看见曾经杂货店的那个少女NPC风铃哭着从戚风身边跑开：“哥哥大笨蛋！为什么要跟我抢！？”
　　戚风垂着眼睛站在原地，抿着唇，看起来有点阴郁。
　　百岁走过去：“风铃终于探亲戚回来啦？我还以为她在那边嫁了呢。原来你们还是兄妹。刚刚那是剧情任务吗？”
　　戚风抬起眼睛看向他，目光温煦了一些，他没有说话，百岁这才判断出来他是镖师戚风，不过两个GM兄妹太巧了一点，本来也不太可能，百岁想一想就放下了。
　　百岁知道戚风不会回答他，也没去问对他很慈祥的杂货店王婆婆，除了保护戚风不被劫镖的玩家杀害，百岁没打算从戚风身上得到别的任务。

　　大学专业百岁学的就是计算机编程，不过他以前想做的工作是汽车相关，源自于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变形金刚》。大四改志愿还来得及。
　　拿到面试通过的通知时，他妈妈去世了。
　　其实百岁多少有点预感，妈妈近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爸爸刚刚去世，独自抚养百岁的那几年，妈妈熬坏了身体，后来又特别不喜欢去医院。
　　所以他近来特别努力，用一个好成绩毕业，拿到导师的推荐信，顺利进了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就是为了让妈妈放心。
　　不太亲近的长辈帮着料理了妈妈的后事，心力憔悴的百岁前前后后已经哭了不少，见到戚风还是大哭一场，然后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
　　他一见到戚风就觉得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涌上来，根本没法辨别是哪一个戚风在等待他。

　　醒过来百岁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了妈妈的事情。然后戚风问：“那么，你在现实已经没有牵绊了吧？”
　　百岁对这句很动漫的问话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你是GM戚风。”
　　因为昨天他哭得昏天暗地时模模糊糊记得戚风摸着自己头发，还有刚醒来时戚风给自己手帕擦脸，都没有说话，他还以为是镖师戚风呢。
　　但是戚风微微侧了侧脸颊：“我是镖师戚风。”
　　“哎呀。”百岁惊喜地说：“你能跟我说话了！”
　　“从来就只有一个戚风。”年轻的镖师沉静地说。
　　百岁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结结巴巴地说：“从一开始……你就是GM？”
　　戚风摇摇头：“没有GM，从一开始就是NPC。”
　　百岁终于感到有点害怕，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握住戚风的手摸了摸，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双手是温热的，他小声问：“我能不能掐一下？”
　　戚风淡淡地说：“你掐了，我也不会疼，NPC没有触觉，你们玩家大概很难理解，走路不会觉得自己踩在地上，拿起东西不会觉得自己碰到了，有没有完成指令是眼睛或者‘数据’告诉我们的。”
　　百岁怔怔地听着，梦游一般把手凑到嘴边咬了一下，然后因为太大力跳了起来，甩了两下手，终于接受现实，瞪向戚风：“你根本没有尝到我做的蛋糕。”
　　反倒是戚风怔怔地看着他，这接受现实未免太快了，无论GM戚风与NPC戚风是同一个人，还是NPC有自我意识。
　　百岁还是有点生气地瞪着他，于是戚风回过神，斟酌一下，说：“还是有的，那数据流——对我们来说不一样。大概跟你们吃东西的感觉不同，但是也算一种另类的进食。”
　　百岁有听没有懂，但他决定放过这个话题了，重新坐下，问：“你们从来没有被发现吗？程序不会想消灭你们吗？”
　　他倒是对他的NPC朋友挺自信，这话问的更多是出于好奇。
　　毕竟这么想来，戚风铃也根本就是个智能NPC，这么久都没事，估计就是没事了。
　　戚风听出他的态度，终于完全摆脱掉有点坦白请罪一般的心态，微微一笑，说到：“你小说看多了，智能NPC的诞生不是毫无来由的，这个游戏的背后就是国家，我们有公民权。”
　　“那真好。”百岁诚心诚意的说，又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是怎么觉醒自我意识的？突然之间，还是慢慢的？醒来之后，记忆和感情会按照程序设定的那样吗？”
　　戚风包容而温和地有问必答：“首先是慢慢的变化，但是很微小，然后有一天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从被创造出来那一刻起的记忆都在，但清楚地知道被设定的背景记忆是假的，感情也不会被限制。”
　　“那你和风铃……？”
　　“我们其实不算亲兄妹，NPC之间都是觉醒之后就近找同伴，重新建立家庭和人际关系。风铃没有姓，所以成了我妹妹后跟我姓。”
　　百岁恍然大悟：“我说你和风铃的起名方式怎么这么怪。谁家会这样给兄妹起名字。”
　　说完这一句后，百岁忽地沉默了，戚风似乎是怕他问什么，有点紧张，也没有开口接话。
　　百岁看了戚风一会儿，终于自言自语般喃喃：“你是活的，真好。”
　　戚风蓦然一震，伸手握住百岁的手：“你留下来吧。”
　　“哪儿？”百岁反问：“游戏中？”他马上反应过来，“你问我现实中的羁绊，就是想让我留在这里吗？”
　　戚风点点头。
　　“像我这样被邀请的人还有很多吗？”
　　“不多，但还有。我可以作为NPC发出邀请，国家会最终肯定。”
　　百岁想了一会儿，果断拒绝了。
　　“我要当程序员，我可以帮你们。”百岁目光清亮，似乎从没有这么清醒过，“那么我的程序员资格也是国家审核过的吧？我说过了，我想帮你。”
　　但是戚风抓着他的手紧紧的，甚至让他感到痛的地步：
　　“百岁，我……不想你死。”
　　百岁有点疑惑，然后默然明白过来，戚风指的是他的遗传病。
　　二十多年了，总记着这个根本没法活，百岁又性格乐观，平常根本想不起来，他一瞬间确实觉得这个提议让他无比心动，他毕竟还年轻，不想不到三十就死去，但是……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戚风……”他有些紧张，喉咙发干：“进入游戏，就永远不会死吗？”
　　戚风知道百岁不是想要永生，他笑了起来：“放心，哪怕NPC也不会永远活着，NPC总是死，所以对于死亡的理解和人类不大一样，我们只要自由，不在乎能活多久。”
　　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放轻了，柔和地握着百岁的手：“我的外貌只是数据，可以和你一起变老，到了一百岁，一起老死。”
　　这可实在是……太美了。
　　百岁深深地从胸腔里叹了口气，而且某些从这场谈话之初，他就隐隐猜测的东西，也浮出了水面，那就像两个戚风合二为一一样，在他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然而然地存在于自己心里。
　　他倾身过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戚风的眼睛上。

　　于2013.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