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十六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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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夜里，老阿妈显然非常开心。她说起了很多关于小活佛的事情，比如自己是如何看着他一年年长大，比如他小时候经常顶着一朵雪莲花满地跑，再比如他从小时候开始看到穷人们就会哭个不停。
“寺里的老喇嘛们经常把他冻得通红的脚揣进怀里，”老阿妈说着，伸出手比了比自己的腰际，“那时候他才这么高，到我的腰而已。”
又说：“也不知道他现在多高了。”
“我大前年看到他时，好像比我矮了半头。”桑木格拨着火盆回答。
“原来都这么大了啊……”
听着他们琐琐碎碎的对话，墨云翻忽然睁开一直闭着的眼，接了一句：“他长得有些普通。”
“真是年轻人，看人不要看长相，要看眼睛……”老阿妈语重心长。
墨云翻垂下眼睫。
僵硬而木讷的嘴角上，少见的笑了笑。
睡到半夜时，还是忍不住重新睁开了眼，把佩刀重新整理好，墨云翻掀开毡帐走了出去。火盆边桑木格也一同睁开眼。
“桑木格，不用跟他去了，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老阿妈低声说。
夜里的风很冷，刀子般在面颊上雕刻出岁月的线条。墨云翻裹紧外衣，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到日噶则城门外。
那座传说中天魔教教址所在，果然灯火璀璨。守城的教徒见到他孤身而来，急忙手持火炬走上前去。
“我找白羽摘。”墨云翻沉声说。
“你是谁？”
“我找白羽摘。”他又重复了一边。
“少主人不在，”教徒居高火把，让火光照亮墨云翻的脸，“前些日子少主人就离城探望朝圣的教徒去了。你是谁？”
墨云翻皱起眉，没有回答。
那教徒的脸色有些难看：“你是来闹事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
教徒没有回答。
墨云翻转身离开，身后却有一柄弯刀劈了过来，他侧身避过，动作轻巧：“那就等白羽摘回来后，我再找他。”
教徒一击不中，刷刷刷又抢攻三刀，墨云翻淡淡的瞅着，只是躲避，并没有反击。他二人的骚动引来了更多的守城教众，有一名身着藏饰的红衣女子打马上前。
“你们究竟在闹什么？”
那教徒便把墨云翻指给她看：“这人说要见少主人，不过我觉得他是个奸细。”
藏衣女子的目光在墨云翻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目光中有些了然：“你姓墨？”
墨云翻没有说话。
藏衣女子便挥手让围观的人都退下了，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下马：“我曾经见过紫云歌，所以听说过你。”
墨云翻挑起眉头看她。
“我劝你不要再来找少主人了，对你，对他都好。”
“为什么？”
“为什么？”藏衣女子反问，脸上有了些愤怒，“因为……现在的少主人并不是白羽摘。”
“不是他？那是谁？”
“是个替身。”
“替身？”墨云翻微怔。
“那日青梅叛变，云歌被害，少主人被射了一箭，心脏破碎……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死在火海里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藏衣女子皱起眉头：“一箭穿心。”
墨云翻冷笑：“你骗我。”
“他的尸体烧成了炭，满山遍野都是人肉的味道。你吃过烤羊肉么？就跟那个味道一样。我们把他的尸体葬在了羊卓雍湖底，和他母亲一起。”藏衣女子低声说着，“老教主积劳成疾，一年不如一年了，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和少主人说话声音很像的人，再抹上易容的药物……天魔教不能没有教主，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你骗我！”
藏族女子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望着墨云翻：“你应该去过羊卓雍湖吧？有没有献上五色经幡？去献一个吧，这样……少主人就能看到了，每天都看的到。”
手掌按在刀柄上，刀刃微微出鞘。
藏族女子看着墨云翻。
刀柄被握紧了，很久，却终还是松开。
“我不会相信的。”他说。
藏衣女子便大笑了起来：“你不相信？！他为你渡过了一身血液又为你废了武功，可他被人射穿了胸膛、在火海里煎熬时，你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墨云翻没有再说话，他闭上了双眼，喉结微动。
藏衣女子冷哼一声，重新跃上马，向远处守城的教徒下令：“咱们回城。”
不明所以的教众跟在藏衣女子身后，低声询问：“就这样放他在那里好么？”
“少主人离城多久了？”藏衣女子将手中的马鞭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大概四五天了。”
“距离祭奠开始还有七天，那就让他在那儿站着吧，等他想通了，自然会离开的。”
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拳头，后又慢慢展开。
墨云翻抬起头。
天边的光明缓缓晕染开，正在为这个古老而神圣的国度涂抹上一层淡灰色的晨雾，藏住远山孤独的脊背。
“我不相信。”他自语，然后笑了起来，“你们既然只找到他的尸体，为什么会知道他把一身血脉给了我？！连个谎话都说不圆，不愧是姓白的才能带出来教众！”
他拔出了刀，在手掌猛地划了一个口子，将那流出的血水对着苍穹。
“白羽摘，我期待着和你重见的那一天！”
守城的教徒跌坐在地，指着天边对藏衣女子说：“左护法，你看！你快看啊！”
而睡在城外的桑木格则摇晃醒了他的老阿妈：“阿妈，小活佛显圣了！”
一头燃烧着火焰的大鸟厉声嘶鸣着，从地面腾空而起，金色的眼，红色的喙，翅膀震动，点燃冰冷的空气。
而那飞翔的神鸟身下，太阳正从开满雪莲花的神山升起。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十六章（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