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九重宫阙》袭嫣

2、序章：绝响

　　水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水声，淅淅沥沥的，带着些许飘渺的音色，划过了正在熟睡中的帝王的耳朵里。

　　好吵，是，下雨了么？

　　在朦胧中的帝王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在心底如是想到。

　　刘彻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带着几分不耐的睁开了双眼，却是在睁开了双眼的那一刻一下子愣住了。

　　他居然，就在宫中的长廊上靠着就睡着了？而且，身边居然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春陀？春陀！！！！“

　　“该死的奴才，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年轻而俊美的帝王高声唤了两声自己的贴身侍从，却不见有人应答，他有些郁怒的皱起了硬挺的眉头，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耐。

　　“该死的，让朕知道了是谁…..朕一定要好好地罚了这群皮痒了的奴才，怠慢天子….” 他自言自语道挥开广袖，他负手在这长长的宫廊上慢慢地走着。“都忘了这宫里的正主是谁么？这群欠收拾的奴才。”

　　空旷的宫殿之中，十分的安宁，带着一股宁静而祥和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的放下心中的重重戒备，去感受这里。

　　的的确确是在下雨，雨水淅淅沥沥的顺着缦回的重重飞檐滴落在了地上，或是滴落在因为下雨的雨水积蓄而成的小水潭里，或者是宫中用来蓄水的的巨大的缸里，发出一声清悦的的轻吟，然后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或是飘落在这幽深的长廊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水迹来。

　　四周的植物被这雨水侵润的青翠欲滴，空气中，让人感觉到舒爽和清凉得微微舞动的风中，夹扎着些许潮湿的感觉。

　　有些头疼的想要附上自己的额头，却在接触到皮肤的质感的那一瞬间，刘彻有些懵了。

　　光滑而保养良好的肌肤，触手温热，，想起自己的现在的样子，刘彻一抹自己的脸，却是感觉到自己竟然是年轻时的风流俊美的摸样。

　　四周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雨声回荡在偌大的空旷的宫殿之中，让这巍峨的宫殿在这弥漫着些许雾气的雨幕中，雄伟中带着些许庄重的飘渺，放眼望去，重重宫阙，朦朦胧胧，却是出奇的幽静，带着点点感觉，好似仙境一般。

　　空气中，似乎夹扎着些许令人怀念的淡淡的味道，是怀里的香囊发出来的吗？

　　好像不是，对的，不是的，那个香囊，在多年以前那个令人伤痛的夜晚里，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香味，就像他一样，徒留着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追忆这故人的味道

　　是的，令人怀念的味道，香味越来越浓郁，却混合了着雨中的草木香气，为他平添了一股冷意，他依稀记得，很多年前，这曾经是他最喜欢的香味，但是，似乎又是有些不同，带着点什么，心里清楚，却又朦朦胧胧的说不清楚

　　当年那个人走的时候，这偌大的皇宫里，他已经把所有可以调配这香料的东西，都随着那个人一起，在哪黄土之中安然沉睡了，并且，他早在这禁宫之中下令宫人严禁燃放此香了，怎么会…

　　故人之香，故人，难道是…..

　　——当年一局，残棋未明，卫青……

　　刘彻蓦然的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凤眸桃花目，有些不敢置信的停下了脚步，在长长的长廊上左右张望，然后，萌的从哪长信的宫阶上一跃而下，在那偌大的皇宫中，甩开那一身广袖，风一般的奔跑起来。

　　他闻到那个味道了，是他，果真是他，没错是他，按个人，他终于愿意回来见上他一面了么……

　　“仲卿，仲卿，朕的仲卿….”他飞快地跑着，在那长长的拱廊上疾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却是，在那转身的瞬间，愣在了那高耸的宫墙之上。

　　遥望眼前的有些烟雾缭绕的凉亭水榭之中，一人一身青色的长衫，负手背对着他立于那雕花的凉亭中脊背挺得笔直，头颅微微低垂着，似乎是在观察着那水中的景色，又似乎是在那里独自一人的低眸沉思。

　　“仲卿！”看着那人随风微微飘舞的一头墨色的青丝，他惊喜的唤道。

　　“陛下。”那青衣人转过身来，朝他微微一笑，烟雾缭绕之中，虽然让那人在这有些远了的距离里有些微的朦胧，看的不是那么的真切，却挡不住那满身的仙人之姿。

　　“仲卿，真的是你。”俊美的帝王惊喜的看着他，想要抬脚冲过去，紧紧地抱住那个人，好好地向他诉说这么多年来的思念与离别之情，那笑容却是凝固了在那张俊美的容颜上。

　　“陛下，今生今世，来生来世…..臣，一直都把您放在心上。”

　　“仲卿，你….”刘彻有些疑惑的看着那青衣人，他刚要动步，却看见那青衣人就这样微笑着抬眸直直的望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所有都看进那双沉静的黑眸里进，心头划过一丝的不祥，却在那一瞬间，刘彻感到自己的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那人就在那一瞬间，这样的消失不见了，就在这安静的地方，寻踪难觅。

　　他几乎是飞身赶到那凉亭之中，却只见那冰冷的石桌之上，只有一方温润的青玉，静静的散发着光芒，躺在那里，那是当年他年少之时，为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亲手选了玉，花了许久的时光，才细细雕刻而成的，只愿玉之所念，保他一世平安，只是没想到，他还是先他走了。

　　“不——”他悲切的呼喊道。

　　“仲卿，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留下朕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啊！

　　“仲卿——”

　　刘彻从睡梦中惊醒，躺在那金钩玉带的龙床上剧烈的喘息了良久，才恍然发觉自己依旧是躺在这大床之中，他有些艰难的抬起手，覆在额间，才惊觉额间竟已是出了一层密密的薄汗。

　　卫青，仲卿，卫仲卿。

　　他吃力地翻了个身，侧躺在那床上，从枕头下摸出哪一方熟悉的青玉，轻轻地抚摸着，独自在口中默默的咀嚼着这早已想了很久，也念了很久的那个人的名字。

　　“卫青，卫青，仲卿，朕的，仲卿...”

　　声音很低，带着几许或许连声音的主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缠绵与温柔，一滴泪，顺着帝王那已经不复当年的俊美的脸庞，缓缓滑下。

　　那个人离开，已经很久了。

　　具体有多久，他自己都不大记得清楚了，大概是已经快十九年了吧，只是尤还记得，那人那时匆匆的去了，直到最后，也只是留下了这一方青玉，和那香囊里的一缕墨发，让他在这岁月里老了容颜，终日只是睹物思人。

　　犹记得他去的那日，他蹒跚着爬上那长长的宫阶，扑进他的怀里，微笑着倒在他的怀里。

　　告诉他了那句他要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想听了一辈子，却也是他躲着他，藏着他一辈子的话。

　　——陛下，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对你，我对你一直，一直都挂在心上。。。。

　　直到临终前才让他听到的情话。

　　他原以为，那个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无论怎样的相逼相迫，一辈子，也许都不会回应他的感情。

　　却是没有想到，他其实是早就明白了的。

　　仲卿，你好狠的心。

　　让朕等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却是一直苦苦的隐瞒，直到最后才让朕知晓，真就是这般的，不让你信任么？

　　仲卿，你好绝的情。

　　一句话只说一次，便是…这般的么？

　　多少年了，朕如此逼你迫你，你却绝不松口，却在临行只是，对朕，说出这话，你好狡猾啊，仲卿，这辈子，朕心里，是你留下了最重的一笔，让朕爱的最深的人，也是你。

　　不过，这一次，朕，是断断不会再让你逃开了去的，上你此，放了你的手，让朕孤单了十九年，你苦苦等了朕那么多年，这次，朕绝不会放手。

　　想起那个已经在那里等待了他，也让他等待了近十九年的人。

　　千古君王微笑着合上眼，唇角勾勒出了一个少年时常有的孩子气的笑容，在心底轻轻道：

　　仲卿，等等朕，再等等，朕就来！

　　这一次，你休想再丢下朕一个人！

　　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朕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所以，你也休想离了朕的身边！

　　耳边的声响渐渐远去，年迈的帝王缓缓的合上了双眼！

　　窗外，一缕阳光，正从天边渐渐的升起，撒在着清冷庄严的九重宫阙之中，那拢在香炉里的香，终是化作袅袅青烟，消散在这大殿之中。

　　殿外，微暖的阳光渐渐开始照耀在那壮丽巍峨的宫殿之中，为这九重宫阙，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老太监背上的尖细嗓音，穿过了重重纱幕，落入在殿外候着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陛下，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