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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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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清走后的这些天,意料之外的,我都睡得格外安稳。没有辗转,也没有惦念起蓟都的硝烟。
我遣散了所有丫鬟,只留了德功一个人。日头落月儿升,日日更迭交替,我闲来便翻翻书册,打理满园的花草,自己与自己对弈,自己赏自己的琴声。
一直没想到,我要比自己设想的坚强得多。一个人,无情无爱、无牵无挂、也无心无肺,就这么孤芳自赏着,竟然觉得那么的舒心惬意。于是意识到,原来人生不过如此,谁也绊不了谁,我们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
这份逸致与领悟持续到了第八日,少清典藏的书籍再也勾不起我的兴趣,那些花草在烈日下不堪重负,凋零萎谢。我的思绪突然被漫天铺地的思念取代,这思念来得那么汹涌,如同临阳仰止江的奔潮,滚滚而来,逃不开,挡不住。
我坐不住了,一早将自己打点清爽后,就想着去外头散散心,只当是聊解相思。
门边那道徘徊的身影,让我驻足观望了很久,看来,坐不住的人不止我一个。想来,这些天一直都没见着德功,我让他不必服侍的,可他也未免太听话了些。
“你在等人吗?”他伸长脖子,不停的张望,我想,他这模样应该好些天了。
“啊?”德功猛地转头,脸色不太好看,见到我像是很惊讶,片刻后,又稳住了气息:“没呢,只是屋子里待的发慌,出来透透气,柳姑娘起得好早。”
“不是在等人吗?”我没顺着他的话题说,依旧执着在自己的疑问上,咄咄逼人。他愣愣的点头,眼神闪躲,我笑了,尽量放柔的微笑:“你家大少爷走了那么多天,你竟丝毫不盼他捎消息来吗?”
“是……是啊,奴才正是在盼大少爷的消息呢。”
他在撒谎,如果我刚才只是怀疑,那瞧见不远处正朝我们涌来的士兵后,我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也看见了,嘴角不自然的勾出笑容,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他的人来了,却不是少清的人。
最前头马上那一身铠甲的男子,我是熟悉的,久别重逢,我们却谁都笑不出。
“带柳姑娘上马车。”是班泉,他没有下马,只停在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了眼,厉声命令。
侍卫们是训练有素的,没有片刻迟疑,就上前将我推上了刚驶来的马车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伸手拦住侍卫放下车帘的动作,目光炯炯,锁在德功身上,看得他心虚了,慌忙垂下头。
“为什么?”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泄漏我行踪的人会是德功。
“奴才只是不想死……王爷血洗了夏侯府,大伙都逃了……三小姐带着所有人逃了,可我娘不愿走,他们杀了我娘……是皇上救下了奴才,奴才……奴才若是不答应他骗开大少爷,奴才也得死……”他慌乱解释,断断续续拼凑出了始末。
班泉冷哼了声,补充了句:“皇上还许了你荣华富贵。”
闻言,我开口,声音森冷:“班副将,你曾说愿做一回柳默静的班泉,还作数吗?”
“嗯。”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替我杀了他。”我说得很轻,没有起伏,指向德功。
他脸色的血色顿失,不住的冲我摇头,惊恐的眼瞪得很大。
“你答应过少清,如果我有丝毫损伤,拿你的命来抵。”这就是理由,杀他的理由,而后我放下车帘,静静的端坐在马车内,一直到外面静了,马车慢慢的驶离。
不是非要拉个陪葬的,只是我容不下叛徒,少清待他亲如手足,信他如信自己。他却不为忠、不为孝,轻而易举的卖了自己的主子。我恨透了为了那些虚浮的东西,覆灭自己的人,呵……荣华富贵,当真重得过一切吗?
“为什么不是让我放了你?”一道低沉的嗓音,传入幽闭的马车内。
是班泉的声音,我能听见沉稳的马蹄声就在一旁,紧挨着我乘坐的马车。我掀开眼帘,慵懒的,沉默了会,笑说:“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他回答的很直板,一如他给我印象,是个尽忠职守的臣子。
“那我何必开口,让彼此两难。”我还是笑,想起了他的箫声,悠悠切切,恍如还是昨日。
“可我会誓死保护你,柳默静死,班泉也死;柳默静生,班泉以死谢罪。”铿锵有力的誓言在耳畔响起,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尔虞我诈中突然而现的君子一诺,那么真挚。
“马车会驶去哪?”我笑问,眉宇间多了宽慰。
“皇宫,保驾勤王。皇上允诺末将,若是江山保住,会留劭王一命,大公子和劭王任您选择,从此不再刁难。”
这就是他的原因,抓我,放我,全都是为了保护我。一场豪赌,赢了就是一生的逍遥自在;输了他也会寸步追随。我想,班泉是笃信劭王不会伤害我的,不然君无戏言也罢,他万万不会冒这个险的。
我再次软下身子,窝进凉席铺就的椅中,又闭上了眼,只道:“你不用为我死,我只求你这一路,每到一站休整小歇时,都能为我吹一曲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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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泉的箫声一如当初,没有点滴杂念,如我所求,一路伴我入了蓟都城。
马车驶近蓟都城门的时候,天色还没亮透,押解我的侍卫们看起来都有些疲倦。唯有我,刚在车内睡了饱饱的一觉,醒来时,发现今儿似乎是个阴天。笼压而下的云层,遮蔽了东出的日头,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风很大,穿梭在护城河旁的竹林里,恍如哀鸣。
城门口比起以前多了好多守卫,见了我们,立刻正起精神,不敢松懈。城门尚还紧闭,领头的护卫握紧长矛,正声问:“哪来的?”
“让开!”
班泉并未说话,开口的是驾驶马车的侍卫,话说得很简洁,却透着气势。
无奈城门外的护卫纹丝不动,固若磐石,连眉都不皱一下。直到班泉从腰间扯下东西,摔入他怀里,他端详了刹那,就立刻开了城门。
马车加快了速度,飞驰入了蓟都城。我猜,那该是皇上御赐的腰牌,昶国境内无论何处都可畅通无阻。
我收起一路来的懒散,掀起车壁上小窗的帘子,警惕的看向四周。这些以往熟悉的景致,今日我没有赏玩的心思,从满城随处可见的护卫看来,班泉将日程掐算的刚好。之前少清口中提及的宫变,怕就密谋在了今天。
“离早朝的时辰还有多久?”
我听见班泉问向身旁的侍卫,侍卫沉默了会,该是在端详时辰,片刻后才到:“快了,怕也就一两个时辰了。”
“快点!”
随着班泉的话音,马车颠簸的更厉害了。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轻皱眉,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搅,难受得很。
思绪跟着也有些乱,早朝……劭王是打算在早朝路上截了皇上吗?
没隔多久,我们很顺利的就进了宫门。班泉拉着我一阵小跑,一路上竟也没人阻拦。一直到了进了无宵殿,等候皇上驾临的时候,他才想起跟我解释一切:“皇上今日早朝会联合劭王颁布圣旨,妖姬游怡,祸国殃民,□□后宫,勾结宦官,毒害宪王,斩立诀。”
“条条当诛之罪!”我抑制不住惊讶的脱口而出,语调上扬,显示着不敢置信。
“不是子虚乌有,是名副其实。怡妃确实勾结了宦官,企图轼君;也确实与周太尉之间存有暧昧,促使太尉擅自调回驻扎边界的军队入蓟都。”
“周太尉?”我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人,可至少知道这个爵位手中兵权一定雄厚。
我不明白,深居后宫的游怡是怎么和朝廷重臣扯上关系的。
“因为一副画。”身后突然飘来声音,轻松的猜出了我的困惑,我僵硬了背脊,只觉得全身阴冷,没急着回头,只是等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到我跟前,礼数上行了个礼而已。
皇上看起来很憔悴,眉宇间平白添了好些沧桑,亲自扶起我和班泉,他苦笑了声,继续刚才的解释:“柳姑娘难道不知道周太尉与夏侯大公子也算颇有交情吗?也难怪,他早年随父常驻边界,也不过前些日子才回来的。据朕亲审得知,周太尉曾在夏侯府见过一副画,画中女子临水梳妆,宛如仙子。故几番恳求大公子,妄图见一回画中佳人,没想有人竟用了李代桃僵之计。朕原先得知时一直很好奇,究竟一个商人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朕的妃子偷会臣子,顺顺也就通了,夏侯少清和劭王偶尔也会有同仇敌忾的时候啊。”
是啊,理顺了就通了,原来早在那时候,少清和劭王就开始绸缪开了那么多事。我不会自作多情到误以为他们在保全我,纵使他是太尉,少清若说出我的身份坦诚他的不愿相让,想来那周太尉也不会夺人所好。同样的,如若劭王一早就把画中人的身份说白了,周太尉更是不敢再要。
他们是早就设了局,故意给了游怡机会,让她谋反。
游怡疯了,为了权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可那也是被这些男人们逼疯的!
“你也不必多想,夏侯少清倒是坦诚,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因为游怡害了你,陷害了晨潇酒庄,促成你和劭王。至于……劭王目的何在,朕想以柳姑娘的慧心不会不明白吧。”
“何必说那么多,皇上不过是想让民女帮你,无需这样诋毁王爷的。民女喜欢王爷,所以无论皇上您说什么,也毁不了民女心里的他。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我不要他与您争这天下,怕到了那时,三千弱水够他看得眼花缭乱了,柳默静怕也成了一枝随处可见的枯叶。”
我头一回在人前承认自己的爱,只可惜了,那个人他听不到。
“很好,果然比游怡聪明,那你知道朕想让你做什么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很镇定,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门外,繁杂的脚步声入耳,我能猜测出外头一定是重兵驻守了。
班泉欲言又止,最后别过头去,默默待在了一旁。外头的那些兵,抗不过劭王,也要取我的命易如反掌。来了这里,我就没有退开的可能了,该说即使没有随班泉前来,或者班泉一时心软放了我,也会有另一方人马伺机而动,杀了我。
我只是心有点冷,为什么皇上可以查探出我藏匿在哪,实力相当的劭王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