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猫》不宣

23、二十二、没有后悔！

　　忽然，门又开了。我噌地站起来，“程风”二字还没有出口就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在我没有叫出口，因为进来的人不是程风而是卓宁。
　　“卓宁，你完了！”老八首先喊道。
　　只见她嫣然一笑，“不就迟了几分钟么，大不了罚我酒呗！”
　　“这才哪跟哪啊，哥儿几个哪是这么小气的人呐！只不过你大小姐劳苦功高，终于把人俩搅和黄了！”老五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卓宁微微怔住，“假的吧？”她将视线转向我，“你跟程风真的……我的天啊！”
　　我看着卓宁轻拍着额头在我身边坐下来，然后哭笑不得地对我，“我跟你闹着玩你真当真了？”
　　“闹着玩？”我不解。
　　“她大小姐前些日子在我这里受挫，心里不爽，所以就拿你出气。”高翔凉凉地开口。
　　“你说什么呢？”卓宁嗔道，“我像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不过你妹妹真的单纯得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没想到还真逗出毛病来了。”她又伸出手来捏上我的脸。
　　摸了摸被掐痛的脸颊。单纯？我看你是把我当傻子一样在欺负吧！
　　高翔单手支着下巴，幸灾乐祸地淡笑道：“你这回可真挑错对象了，我这个妹妹可记仇着呢！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她说打死她都不叫你大嫂！你也晓得我一向宠她宠到无法无天，拿她的话当圣旨一样，招惹她实在是你卓宁这辈子做出的最不聪明的事情。”
　　卓宁也笑，“难道我不招惹她你就会接受我了吗？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你们这两个男人啊，一个是我打心底里喜欢的，一个是跟我处了四年朋友的，竟然全都为了一个小丫头，把我扔在一边了。你说我甘心吗？报复不了你们我还不会拿她下刀啊？只是……紫紫，对不住喽！”
　　真是，她又像拍小狗一样拍我，小心真惹火了我咬你！
　　“看，泄底了吧！之前说你还不承认。报复，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跟我有仇啊？嘶，怎么我以前没发现，其实你还挺有意思的！”高翔细细打量着卓宁。
　　卓宁朝他那边挪了挪，“怎么，想要重新开始考虑我了？”
　　高翔挑起漂亮的眉毛，“啧，说不定真可以试一试。”说着，便勾起卓宁尖俏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噢——”屋子里的另外几个人鼓掌的鼓掌，起哄的起哄。就连刚才一脸阶级斗争的老五都换上了满面的皆大欢喜。
　　似乎只有我的表情是严肃的，因为我明白高翔这样做的用意。他不见得是真对卓宁有兴趣，但是他要让我死心，如果他有了情人，那么我的身份就永远只能是他的妹妹，他不再可能成为我逃避问题的理由。
　　火辣热吻落幕，高翔轻声叹气，“看来这回程风可要冤死喽！呵呵……”他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我也要被气死了！”我咬牙切齿。怎么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白痴笨蛋，别人说什么我都会傻傻地相信。怪不得程风说，我哪一天被人卖了还屁颠屁颠地帮人家数钱呢！
　　老六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你吃醋啊？”
　　我跟高翔一齐侧过头瞪他，同步率绝对百分之百。
　　老六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退回到自己女朋友那边去。
　　我霍地站起身，“多了一个女孩子，我看我还是先走吧！”急急地说完，我便移步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我听见身后高翔声音不大不小地道：“你就跟张叔说，进去帮我哥取个东西，马上就出来。”

　　晚上的男寝比白天更“壮观”，虽然夏天很热，但也没有必要都脱得这么干净吧？
　　我大步流星地从男寝走廊穿过，竟然又遇到了白天那个身材好好的哥哥。只是显然他看见我没有我看见他那么兴奋，依然穿得少少的他见我又出现在这里，险些惊叫出声。
　　当然一路上抽气声，莫名询问声，脸盆茶缸乒乒乓乓落地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恐怕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能这么泰然自若地穿梭在男寝走廊上的吧！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之所以泰然自若完全是因为我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一件事上面，身边的一切我早已没有太多闲心去顾及。
　　要找到高翔他们的寝室还真费了番周折，要不是白天高翔非捂住我的眼睛不放，我这会也不用走这么多冤枉路，也不会把这一层几乎所有男生的身材都遛了一遍。
　　好不容易站在了正确的门牌号下面，推一推门，却是锁着的，里面也没点灯。
　　没人？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面张望。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隐约地看见有张床上似乎躺着人。
　　原来在啊！
　　不过我相信，如果现在敲门的话，里面的那位一定不会给我开的。
　　又推了推门，发现门跟门框挨得竟不是很紧，于是我马上便有了主意。
　　走到隔壁门前敲敲门，不一会一个男生探出头来，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我，“有、有事吗？”
　　我冲他甜甜地笑，“有200或者是IC电话卡吗？借来用一用。”

　　这点撬门的小伎俩还是跟爽仔学来的，这种暗锁只要一张电话卡就可以搞定，轻松容易！（我可没有在教唆犯罪哦！）
　　进得屋内，我随手按开了电灯的开关。房中乍亮，而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地面朝墙躺着，样子很像是睡熟了，但我知道他其实是醒着的。
　　坐到床沿上，也不急着拆穿假睡的他，我倒要看看他能保持一个姿势躺多久。
　　半个小时以后——
　　唔——这个家伙还真能忍，都半个钟头过去了竟然还纹丝不动，不是真睡着了吧？总不会悲愤过度服毒自尽了？！
　　我恶作剧地把手伸出去探他的鼻息。呵呵，真好，还活着！如果这一探下去发现他嗝了，那多恐怖，我还挨他身边坐了那么长时间呢！
　　刚要收回手，就见程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张开了双眼，正斜着眼睛瞄着我，结结实实地吓了我一大跳。
　　“呵呵，我发现你不戴眼镜的时候也挺顺眼的！”这种时候还是捡好听的说吧，免得他一怒之下把我掐死在这。这屋里头可就我们俩人啊！
　　程风没理我，又重新闭起眼睛。
　　嘁，不理我拉倒，本小姐还不会自娱自乐么！我开始在他床头的书架上搜寻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书册。忽然，一本黑色封套的笔记本进入了视线范围之内。
　　好眼熟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
　　看了眼身边依然“闭目养神”的人，我抬手就将那本笔记本抽了出来。
　　就在我将本子拿在手里的同时，程风猛地坐起身，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瞪着我。
　　呵呵，计谋得逞！
　　我把手里的笔记本晃了晃，“这本子不错，借我看一下！”
　　“你不会不知道这本是什么吧？”
　　终于啊，大哥！你可算肯开口说句话了！我感动啊我！只是他声音阴森森的，严肃得吓人！
　　我诚实点头，“知道啊！”
　　“你确定要看？”程风不戴眼镜的时候并不会时时刻刻地都把眼睛眯起来，只是在他很专注地看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微眯起双眼。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有点发觉，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迷他了。其实细看之下，他真的是一个很有味道的男生，很吸引人。这样看着他，不知不觉地，我竟然也有些恍惚。
　　“我看了……会后悔吗？”我很谨慎地问他。
　　沉默了片刻，他道：“……也许会。”
　　那么……我应该看吗？左右不定了一会，终还是下了决心。
　　我将笔记本平摊在腿上，深吸了口气，仍还是有些迟疑，却也轻轻地翻了开来——
　　空白！
　　空白！！
　　空白！！！
　　竟然整本都空白一片！
　　只除了头一页上的那行清晰明了的字，也就是这一行字让我整个人完全怔住——
　　……有人发过这条短信给你吗？说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
　　“……如果真的是你，我愿万次与你相遇，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这一刻，程风低柔带点淡淡忧愁的声音与一年前的那个天空中缀满繁星的夜晚相重叠，将那一晚被我打断没有说完的话一音一字地注入我耳中，敲进我心里。也就是这句话，白纸黑字地铺展在我眼前，让我连以为自己误听误觉的机会都没有。
　　像是顿时开了窍，他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每一个表情，每一声叹息顷刻间全部涌现。许多过去解释不了的事情，竟像是久久拆不开的孔明锁，突然抽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块，所有的疑惑全都找到了答案。
　　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程风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不敢回过头看他，更不敢出声跟他确认。不知道什么时候，笔记本从手中滑脱，落地的声音我全没听见，充了满耳的就只有程风轻缓，宛若自言自语一般断断续续的语音——
　　他说：“初中时第一次与你擦肩，我就记起你是幼儿园里的那个小女孩，可是你却完全不记得我。你已经不像小的时候爱闹爱笑，多少次跟你说话，你都只淡漠地点点头，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他说：“早知道你是高翔的妹妹，所以跟他分到同一个寝室的时候我真的很兴奋。可是又察觉你们之间的不寻常，所以不敢透露半句其实我认得你，甚至是喜欢你。”
　　他说：“第一次在这所学校里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的你依然不认得我。这时候的你会笑，但却笑得客气而且疏离。”
　　他说：“我不是个聒噪的人，但却不得不在你面前喋喋不休地胡言乱语，冲你发脾气，惹你生气，逗你开心，都只是为了不让你把我当成是陌生人一样疏远。你是没有把我当成陌生人，可是你却说你要我做你哥！”
　　他说：“为了你，我不惜跟我最好的朋友反目。终于，我以为我守得云开，可谁知道卓宁的几句话就又把我打回了起点。我很挫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败得这么彻底过。”
　　他还说：“对你的点滴心情从来不在那本日记里，而是字字句句篆刻在我心底。早知道爱一个人这么累，当初一脚踩在你身上以后，就不该发下那种说是以后一定会娶你的豪言壮语。也不会对你的记忆深到一眼就能认出你，进而把自己一步步陷进去。”
　　他说完，我沉默了许久，心底的震撼如果可以用地震级别来区分，那么一定是可以将整个地壳反转过来的那一种。
　　然而我仍然不得不佩服自己在听了这番告白以后，头脑中竟仍有一部分是理智的。“你这些台词背了多久了？”这句话是我说的，很煞风景是不是？可是我从不认为一个男人拿这么多深情好听的书面语来跟你表白心意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华而不实的浪漫春梦我从不会做。
　　我听到程风讽刺地轻笑，“是啊，多久了？似乎从在这座校园里面跟你重逢开始，我就在组织这番言语，想着要怎么跟你说出我的心情。”
　　“那你怎么不说呢？难道你不明白，如果你不坦白地告诉我，我很可能这辈子都迷迷糊糊不清不楚。”我缓缓转过头看他。
　　“我敢吗？越是跟你接近，我就越清楚地感觉到你对男女感情的排拒。我是很想说，可是如果一开始我就说了，你怕是会老死不跟我往来吧！”程风的眼神看起来很受伤，还有丝丝的绝望。“现在说出来也好，反正已经结束了……”沉寂片刻，突然，他一拳猛地砸在床板上，失控大叫道：“我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对高翔你就可以那么安心地依靠，我却不行？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我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肯接受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我好笑地看着他将脸埋在胳膊中间大声地叫嚷，原来程风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啊！如果把他现在的样子录下来拿到学校放映厅去放，他程副主席在女生中的完美形象铁定要全毁！
　　“程风。”我挨近他轻唤。
　　“嗯？”他闷闷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两条胳膊的缝隙中传出来。
　　“程风。”我又叫他。
　　“干嘛？”
　　“程风。”伸手推了推他。
　　终于，他被我叫得不耐烦了，抬起头来，“干什……”
　　我出其不意地探身吻了他的脸颊，估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会这么做，不然也不会傻了一样地呆愣地张大了眼睛瞪着我，半天都不会反应。
　　“我没有后悔！”我轻声说，淡笑着欣赏他微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