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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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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里出现敌人,枪口上抬,瞄准的一瞬间,龚箭下意识喊了声“撤”,抠在扳机上的手指随着身体侧翻的同时击发,枪声一前一后,龚箭滚翻到货堆后面,淋漓了一道血红的轨迹。
疼痛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咬紧了嘴唇压抑着几欲破口而出的呻吟,刁钻的角度能够看到林霄急得快要扭曲的脸,枪声依旧,子弹密集地把他们压在突入口外,赤裸裸的挑衅与宣示:往前半步,你们就是活靶子!
外面的进不来,进来的受了伤,警方的处境越发的被动起来。
颤抖的手染了血红,粘腻的触觉,与周边充斥的血腥让人作呕,龚箭强迫自己不去看右腿的枪伤,不想在这种绝境里再给自己视觉冲击。
“小子!醒醒!”龚爱民轻轻拍着龚箭的脸颊,试图把被梦魇住的人唤醒。
龚箭蜷着身体,两手死死抠住右腿膝盖,浑身绷得紧紧的,怎么都拉不开,急得龚爱民一头汗,手上加了力气,嗓门也跟着上去了,总算把人给叫醒了。
龚箭大汗淋漓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放空,龚爱民气急败坏地嚷着立马要给他打石膏,就这么个作法,什么时候能好!
龚箭松了力气,却保持着原来姿势,声音很低:“腿疼。”
龚医生头顶光环瞬间大亮,小心帮他伸展开腿,放软了声音:“梦见什么了?这么和自己过不去。”
龚箭抹去脸上淋漓的汗水,重重地喘息一声,恹恹地没有回答。
龚爱民瞄着他膝盖,语气坚定:“天亮就打上石膏,你这跟多动症似的,不疼才怪!”
龚箭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让做好准备唇枪舌剑的龚爱民有点意外,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
难得听话的龚箭没精打采地把脑袋埋到枕头下,声音闷闷得传出来:“龚爱民,打上石膏得多久才能好?”
“叫叔!”龚爱民一巴掌拍在枕头上:“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得养一阵子。”
枕头下半天再没动静,龚爱民极度不适应地拍拍他侄儿:“小子,这就老实了?”
更加闷得声音传出来:“我睡了。”
龚爱民无声地叹息着,摇摇头,有时候他看着这小子折腾,挺想跟他说人要认命,可再想想他吃那些苦,就不忍心开口了,都折腾到半路了,还能再停下来吗?
肯停,那就不是龚箭了。
陈善明的道歉电话到底没打出去,龚箭看见手机上有未接来电的时候,和龚爱民斗嘴斗得正嗨,扫了一眼陈善明的名字,手指略一停顿,选择忽略退出。
陈善明则十分彻底地践行了古语那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内心那个叫面子的小人死而复生,战斗力顽强,把他那点勇气打得溃不成军,于是陈教官依旧蔫蔫地在范天雷眼前出现、消失,如此反复,看得范天雷心里那个欢乐,这绝对是个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啊!必须把握,要好好把握。
不知道龚箭把新警入警信息放在哪里,陈善明对着电脑找得心烦意乱,薅了一把又一把短毛,心说自己这是和谁较劲呢?不就是一通电话的事儿么!第N次捡起手边的电话,第N次放下,陈善明哀嚎一声,额头重重磕在电脑前,陈善明你至于吗?
不管龚箭说什么,就算是自己再不想听的,也得听下去!这种毫无作用的心里建设又一次重复完毕,陈善明总算拨通了龚箭电话。
电话里龚箭一声“喂”带着笑音,短暂的停顿让陈善明听清了电话那头女孩子嬉笑的声音,话在喉咙里艮了艮,有点费力的挤了出来:“是我。”
龚箭的笑容有些许的僵硬,握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莫名的尴尬在电话里穿梭着,好在,陈善明没有停太久,过于急切地问:“支队催着要入警信息,你放哪儿了?”
龚箭微微皱起了眉,顿了顿,说:“你搜特警支队新入警人员信息表就搜到了。”冷淡的语气如果让旁人听,刻意得太过明显,而陈善明却独独忽略了那份刻意,含混的应了声,两边就又都是沉默。
“那什么,我先忙,回头再聊。”
用极不礼貌的方式挂断电话,陈善明想找块板砖抡死自己算了,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啊!
龚箭握着电话,表情严肃,在石膏上玩涂鸦玩得正开心的女孩儿瞟了他一眼,问:“哟,这脸阴的,谁这么能耐?不会是我未来嫂子吧?你什么时候谈的?”
龚箭把电话丢到一旁,懒懒地开口:“我还想问你呢,谈恋爱了吧,龚小竺。”
龚竺警惕地瞪着他:“我爸妈都没看出来!”
“也不看我干什么的!”龚箭挑着眉毛扬下巴,他降不住龚爱民,还拾掇不了他闺女么!
龚竺不以为然的笑笑:“等价交换,你坦白我嫂子的事,我就告诉你我男朋友的事。”说着话,手里的笔最后一勾,惟妙惟肖一组肌肉纤维图在龚箭腿上颇立体的呈现。
龚箭略表嫌弃:“龚小竺你审美太有问题了。”
“这不赖我,就我那成长环境,有现在的人生观、审美观已经很不错了。”龚竺端详着自己的大作,琢磨着还能再画点什么:“别叉开话题,赶紧坦白,我嫂子姓名性别年龄职业月收入年收入,我好给你把把关!”
“你还给我把关……”龚箭琢磨了一会儿才琢磨出这话哪儿不对来:“都嫂子了,怎么还有性别这一栏?”
龚竺无比怜悯地摇头:“警察蜀黍,你已经严重地落后于时代了。”说着无比八卦的抢过龚箭手机,翻到通话记录,念:“陈善明?”
“明显是个男的嘛!谈工作你挂这么一张怨妇脸干什么?这说明有问题!”龚竺眼里闪着有点瘆人的光:“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老哥,你偷偷告诉我,我一定替你保密,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虽然龚箭真心觉得龚竺这种奇葩性格的形成,她那对极品爹妈要负很大责任,但他敢保证这一点,绝对和她爹妈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龚竺那副极为期待的小表情让龚箭无奈的抚额苦笑:“我同事。”
“不可能!你以前和警察蜀黍通电话哪有这种表情!”龚竺做捧心状:“明明就是被他伤害了,还听不到道歉,也没有解释,又气又纠结……”
“小妮子你做梦呢!”龚箭弹了她额头一下。
龚竺揉着额头,不死心:“我在陈述事实。”
“同事!百分之百纯真的同事!”龚箭怕她还纠缠这个问题,指着自己腿补充:“就是和他切磋才搞到这里来的。”
龚竺失望地撇嘴,嘟囔:“果然美好只存在于想象吗?”
龚箭从她手里拿过手机,看着陈善明三个字,似乎能看到那家伙在电脑跟前薅头发的德行,不由得勾起嘴角,就那么个货哪里能和美好两个字搭上边。
傍晚,来送饭的柳叶和从门诊过来的龚爱民前后脚进了病房,龚小竺小声警告:“不该说的不许说!”
龚箭会意一笑,表示明白,龚爱民一眼就瞅见他家闺女的大作,两眼顿时放光,无比得意的摇头晃脑:“我就说咱家丫头是个当外科大夫的好料!”
柳叶笑吟吟地往外拾掇着饭,顺便斜了龚爱民一眼:“别做梦了啊,小竺说了不当医生。”
“怎么不当医生,医生不比当法医好。”龚爱民十几年不遗余力地在媳妇面前争取提高自身价值。
“法医怎么不好了?”柳叶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划过一道凌厉的光,瞬间法医气场全开。
被无视的兄妹俩对视一眼,龚箭幽幽地插了句:“你们就没觉得小竺更有画画的天赋?”
龚竺在一旁撑着脸叹气:“定情信物送的都是手术刀,你觉得他俩眼里除了病人和健康人、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外,还容得下一个叫做画家的物种吗?”
关于龚竺同学未来职业的问题讨论了很多年都没有结果,这一次仍旧不例外。
长久以来,龚箭的乐趣就是看着龚爱民如何拜倒在柳叶强大的女王气场下,后来,龚竺懂事了之后,兄妹俩很乐于分享对这种场面的各种见解。
“我们家的纠纷矛盾一向用手术刀解决。”龚竺一向语出惊人,第一次听罢,龚箭自觉脑补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夫妻俩一个摆着开膛破肚的姿势,另一个解剖尸体的气场全开,这活脱脱的惊悚片啊!龚竺小朋友是怎么成长为现在这个阳光明媚活蹦乱跳的社会主义好少年的?
当然,自从龚箭受伤后,龚爱民操心这倒霉侄子比操心自己闺女的成长多海了去了,柳叶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向端得稳,这闺女就算放养在外也吃不了亏,所以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夫妻俩的生活重心是在龚箭身上。
龚竺对此曾经不无幽怨:明明我是未成年!
龚箭和龚爱民常常话不投机,对柳叶却极尊重,用他的话说,只要是能降得住龚爱民的,那都是妥妥的盟友,必须要团结!
所以很多问题,龚爱民说不通,就搬出柳叶来,虽然龚箭倔起来跟头犟驴似的,但柳叶的话,他还是能听见去的。
讨论完龚竺的未来,柳叶的目标就转到了龚箭身上。
“我们中心今年考进来一个小姑娘,主任让我带她,小姑娘模样标致,业务学得也挺快,为人处世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柳叶眼镜后面眼睛里带着笑,透露着和蔼可亲的气息。
龚箭还没来得及说话,龚竺就插嘴:“我哥有对象了,妈你就别操心了。要不你操心操心我?我缺个模样标致业务熟练为人处世挑不出毛病的男人。”
龚箭差点没让嘴里的饭给呛死,柳叶不动声色斜了龚竺一眼,淡淡撂下一句:“你真缺吗?”
龚竺立马乖顺,端着饭碗坐床尾食不知味去了。
龚箭向其投去同情的一瞥,随即整理了表情,严正表示对此他毫不知情。龚竺在柳叶身后默默鄙视这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于是问题回到了重点上,龚爱民那张写满了八卦二字的脸贴过来:“有对象了?”
龚箭摇头:“没有!”
“我哥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实话!”攻守同盟瞬间稀碎。
柳叶把龚爱民也赶到床尾,问龚箭:“真没有?”
鬼使神差的,龚箭犹豫了一下,摇头:“真没有。”
柳叶继续问:“迟疑什么?”
龚箭真心想问龚爱民你确定你媳妇是法医不是预审员?
“还不确定的,算吗?”小心翼翼地问。
柳叶扶了下眼镜,面带微笑:“算。”顿了顿,接着说:“确定了就请人回家坐坐,让你叔先给你把把关。”
龚箭打着哈哈应着,心说我到哪儿找个人给他把关啊,不过,大脑倒是挺配合的浮现某个就着电脑薅短毛的货来,龚箭微微抿起嘴角往下一耷拉,心里哼了声,这段就从脑海里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