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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头牌丫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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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舞姬公孙氏,雌雄莫辩,媚眼惑人,一舞绸缪卿雨名动甑城,王孙皆争相结交,言舞者技艺也,不以银钱量身,不未权柄落轿,谓之气节,趋之者甚众。
唐淼儿仍旧记得,那日,公孙慈一笑间的骤然回首。
她就这么留心了公孙慈的事情。
或许从前在她眼中,都是这种青楼妓馆,无非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一碗水端平的把戏,等过了几年青春不在,谁还会在意谁曾经风光无限?
可公孙慈不同,鸨母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同,连带着那些仰慕她的人都不同。
唐淼儿想不明白,自己房中的姑娘曾经也因一手好的琴音吸引了全城的恩客争相留夜,开始也打着卖艺不卖身旗号,后来时间久了,人们也就渐渐淡忘她,姑娘急了就开始放开门限,留几人过夜,到现在,客人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绿萍说,瞧着看吧,青楼里面的婊*子就是婊*子,别以为搔首弄姿跳个什么新奇的舞蹈,就会引得所有的男人,总有一天她会掉下价,然后卖身子,这楼里面谁没红过呢?
绿萍便是唐淼儿伺候的房中姑娘,话说的刻薄,多少带着怨毒之气,因为表面上是公孙慈来了后完全夺走了她红牌的名分。却只有淼儿心里最明白,绿萍在最风光的日子里曾想过要离开这里,结果那个人睡了,玩了,银子没给多少,终于不了了之,本是抚琴的清雅之人,到如今,徒留下了尖酸,淼儿还是很同情她的。
“你同情她,谁来同情你?淼儿,过了这个寒暑你就十四岁,妈妈说过,十四岁姑娘的初夜钱最好赚,你虽然总遮着自己,但凡能捞银子是逃不掉这一层的。破了雏的姑娘才能另开房间,挂牌子接客赚跟多钱,妈妈怎么会放过你?”玉碎在一旁边啐着瓜子壳,边这么碎嘴巴,真真人如其名,不过是上次搭了一把手,玉碎就总记得来找淼儿的茬,非要给她不痛快。
“玉碎姐姐,你们姑娘还缺人手吗?若是我在这边做不下去,去你们那边也是极好的。淼儿要是没记错,下个月玉碎姐姐就要登台,公孙姑娘那边不就没人照顾了,呵呵。”淼儿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人,虽是多少有些看不起绿萍,却也没到外人来编排的份子。
“呸,你这小蹄子倒将军起姑奶奶我的军来了,我这姑娘人好的很,就是不喜欢外人多,也不喜欢生人打搅,那天非不让我去给她梳头,说是不喜欢复杂的样式,随便找个不巧手的来,我就拉了你,没想到歪打正着,你给惦记上,姑娘后来是说满意,夸我会拉人,只不过我跟了她这么久,她总归是离不了我的~!”玉碎这番话说的很讲究,不得罪淼儿,也宣誓了自己的地位,只不过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淼儿什么都没做,这么看来,只是不愿意让玉碎接手罢了。
“咳咳。”两声,打断了谈话,两人忙噤声站好。
廊间一缕清风,吹散了楼里扑鼻的脂粉味,楼上下来一人,顿时让两个人对视一眼退开,不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闻风而来的老鸨扭着纤腰水蛇般过去,一头俗媚金钗跟着颤动,生怕会掉下来。
“王员外的邀约,我不去,若是妈妈想让人去,就把玉碎送去打发了吧。”慵懒的声音,不似那日的不耐烦,她似撒娇,似惆怅,似威胁,总之撩拨得人心猿意马,亏得时间还早,若是有几个男人在这里,非得粘上去点头哈腰。
绝色舞姬,这就是世人给她的称谓,公孙慈不虚此名。
淼儿突觉得有些猜不透,初初见着的时候,觉得这位公孙姑娘是个亲近的主儿,怎么还主动让玉碎去见客?再是不待见,都要护着,主仆不就是如此吗?还真不像玉碎适才说的是个好人。
“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王员外可是付了巨额的定金,你若不去,那可怎么好?”不似坊间形容的鸨姐儿,这个鸨母瘦的精明样,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把金扇挥舞上下,精明的眼睛似总在琢磨价钱的模样。
玉碎已然白了一张脸面,未嗑的瓜子掉了一地,她站在一旁绞着丝帕,看了看众人,又不透声儿的底下了头。
“与其一个月过后送去□□卖价钱,不如今夜,王员外出的钱,当然比拿她去卖一夜拿的更多些,妈妈何必讲究呢?那王员外无非就是一般人,一般想,妈妈编个好听的理由再把如花似玉的闺女送过去,哪有不收的道理?玉碎跟了我许久,自然要送个好人家,王员外除了贪色,没什么大毛病。”公孙慈的话轻描淡写就定了一个人的去处,因为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鸨母都是应的。
“乖女儿,果然还是你比较了解妈妈的心思,你今日是有心了,玉碎就准备准备吧。”果不其然鸨母看了看玉碎,笑的是一副看银子的表情,淼儿清楚的看见玉碎颤了两颤,还是步伐虚无的跟了过去。
淼儿也觉得全身泛寒,那个人的心肠恐怕不如表面看的那么好,却又不是那么不好,她刚才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放到台上去卖,还是直接送一个人更有些尊严。
想到她还跟玉碎贫嘴说去公孙慈的房内伺候,这话不知道公孙慈听到你几分,想着就有退缩,往后站了几步。
妈妈没有多争辩什么,推搡着玉碎说是去换了一套簇新的衣裙,还忙不迭的在一旁教导着楼子里面的规矩。
淼儿呆呆的看着那个高人一等的公孙姑娘,一时忘记了还要去绿萍那里,直到绿萍找了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看什么看?亏得你没生个狐媚的模样,不然哪天被人带走还欢喜呢,呵呵。”
淼儿皱了眉毛,知道绿萍还是心中不快,正准备跨步,就被一阵风似的抓住了手,这感觉不陌生,淼儿又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接近这个人就会生出这种感受。
那人并没有看她,清冷的声音擦过耳际:“妈妈,我房中缺个丫头,这个丫头给我了。”
淼儿愣住,今日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怎么就跟这风头上撞上。
“怎么,你不愿意?”公孙慈问。
“怎么会呢,姑娘,容我收拾东西。”淼儿从来不吃眼前亏,也知道反驳是没有结果的。面对这个脾气古怪的美人,她也只有硬着头皮面对绿萍气得跺脚的脸色。
有谁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青楼的里面的小丫鬟,还要做这些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唐淼儿看到单独的院落里面放在一处的粗大柴火还有一把看起来大的可爱的斧子。
唐淼儿就这么从一个二等姑娘的院子提到了一等舞姬的独院子里面,却要干劈柴的事情?
淼儿边小声骂骂咧咧劈着柴火,边诅咒那个坐在廊下很没仪态的嗑着瓜子的女子。
她从来也没有见这个女人练舞,公孙慈不是坐在房间里面写写画画,就是来磕瓜子看她劈柴。
我劈你这该死的柴,劈的你七零八落,劈的你找不到北,劈的你吃瓜子吞了壳。
有这样的奴役人的吗?淼儿本就不是很细腻的手,又起了几个泡。
抬头看那个人却笑的跟朵花似的,淼儿暗自鄙视自己贪图美色,哼了一声继续劈柴,没想到那人
似乎听到了什么,都笑出声了,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
淼儿又无比怨念的看着大堆的柴火,这个公孙姑娘什么都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就是爱洗澡,没见过这么喜欢干净的人,写写画画前要洗澡,写写画画完了还要洗澡,可怜这小丫鬟不停的劈柴烧水,希望你洗下一层皮,你这妖孽!
正骂着,听到隔了有点距离的人扬声道:
“淼儿,你再不快点,天色要晚了,到时候我除了沐浴更衣还需要你过来伺候晚茶,有那闲工夫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手脚利索点。”见鬼了,还要限制她自言自语吗?顶头的姑娘发话了,在置办晚茶与劈柴中,她宁愿去置办晚茶。
“姑娘且歇着,淼儿马上就去的。”她就是倔强,不想服输,听那个已经分到一间单独房间的玉碎姑娘说过,如果你做不来,跟公孙慈说,她是不会强求的,可就是看见公孙慈的那张红颜祸水的脸,就无法软弱,说赌气也就这么一回事了。
顺着公孙慈,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姑娘会有更多的麻烦丢给她。
“淼儿,你别劈柴了,过来!”这位姑奶奶又怎么了?淼儿一脸黑气的走过去,还是弯腰矮身一福。
“姑娘,有什么事吗?”淼儿假装谦卑,但是眼睛出卖了自己,她自己还不知道有多不情愿。
噗嗤,公孙慈笑的忒没形象了,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指着她,笑声都大到隔壁院子了,让隔壁院
子的人无端紧张,公孙慈平日里面最是冷漠,笑成这样,太诡异。
果然是这样,她就是故意来笑话她,欺负她的!
淼儿无语问苍天,想继续回过头去劈柴,又被拉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就喜欢拽人,还是喜欢拽她!她曾亲眼看见公孙慈巧妙的躲着那些色兮兮的人企图伸向她的手,被人碰了就回来洗澡,因为她就是劈柴烧火烧水打水一条龙……
“别走,我看看你的手”不由分说翻过她的手掌,没看几眼,就皱眉拿出一瓶子涂上去,“平时看着也是粗手粗脚的,还会打泡,真是没用啊。”
她虽然这么说,淼儿却一动都不敢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右脚一到左脚后面撇过脸去,鼻子里面轻轻的哼了声。看来这个姑娘也不是那么坏,还是懂的体恤丫鬟的,手心凉凉的,一点都不疼,感觉都是上等伤药。
正当淼儿内心纠结的时候,一个弹指袭来,疼的她抱头退后一步,魔音笑的放肆。
前话收回,这还是女人吗?简直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好了,呵呵,明日就会好,然后劈柴罢。”说完她就飘飘然甩下裙角,丢下淼儿愣在当下,又是劈柴,你能不能找点其他的花样来折磨人呢?果然得这个人的好处,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色就要晚了,算了,这些柴火应该可以挨到明天,先去奉茶吧,唐淼儿沮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