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公孙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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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汉”跨着步子，左闪又闪，倏忽间已经在田间看不见人影，公孙辞提溜着唐淼儿，立马跟了上去。
山阴风习习，树木甚多，淼儿满眼都是绿色，耳间听的是虫鸣与鸟叫，就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更别说旁的什么。
公孙辞小声道小心，指着一处山涧拐角处，非常隐秘的缝隙，细微可查的几块松土掉落下来。
他就是从那里闪了进去。
唐淼儿心跳到了嗓子眼里面，咽了咽口水，又害怕又担心的看了看公孙辞。
公孙辞摆了摆头，她松了一口气，要让她在此时跟进去，多半是不敢的。
公孙辞与淼儿在树上等了很久，确定没有人发现他们才慢慢往来的路上撤走。
行到官道上，淼儿扫了扫衣襟，把身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扫了下来，又看公孙辞也不免灰头土脸，噗嗤一笑：“谁还能看的出来你当时倾国倾城的容貌，被请去五岳门跳劳什子绸缪舞，跳大神还差不多。”说罢，就把他头上的草摘了下来。
公孙辞乖乖的让她摘，不发一句话，淼儿奇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懒懒得笑了笑：“我喜欢听你说话。”似对淼儿给他整理衣裳很受用，文不对题的说了一句，“笨丫头也有聪明的时候。”
淼儿生气，照着他的脑袋打了一下，被狠狠的抓住了手。
“人都是我的人了，还动手动脚，你说罢，是要左边还是右边？”他问。
淼儿羞红了脸，用劲直抽手，哪里还抽的出来。
公孙辞很认真，很认真的凑了过去，她眼睛已经闭上了。
然后，公孙辞狠狠的捏了淼儿的右颊。
淼儿吃痛，用脚踢了他的膝盖，却没招呼到他，他顺势弯腰，嘴唇软软的亲了她的左颊。
“哈哈哈”公孙辞放开她笑的很开心。
唐淼儿咬牙切齿，半响只恨道：“妖孽！”
两人回到将军府中，已经华灯初上，门口打灯笼的老伯看见他们还打趣道，两夫妇这是去哪里了？将军刚才还问起来。
我带她去周边逛了逛，不理会唐淼儿的眼神凶狠，他拉着她径直进了府，许久还能听见老伯的笑声。
才进院里面，巧凤冲了过来，眼睛红肿，哇啦啦的开始讲了起来，原来是杨逸凝私自跑出去，被将军捉了个正着，不知道为什么，还连带责怪了小姐把淼儿当成丫鬟欺瞒将军，最后演变成，必须把淼儿当成贵客一样招待不得怠慢，并且一个月不许小姐出屋，连带扣了巧凤一个月的月钱。
“将军该不会十几年都没续弦，看到你起了心思吧？”巧凤哭得鼻子眼睛睁不开，“以前小姐又不是没有忤逆过将军，没见这么生气呀。”
淼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恰巧将军府中另外拨了两个小丫鬟过来，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唐姑娘，就把她接到杨逸凝冰凝苑的厢房中去了。
没过一会儿，谢管家来请公孙辞。
游廊还是那个游廊，廊下却站了几个兵卒，带头的那个很伶俐的模样，很客气的讲道：“公孙公子，将军有请。”
谢管家的别院里面，杨翟已经卸下盔甲，着一身赭色外袍坐在桌子边上拿着茶杯吹胡子瞪眼笑道：“我又输了，秋沅的棋艺非我这等粗人能够对弈，权当自娱。”
似是没有见到公孙辞，他们又开了一局，没一会儿，杨翟就差不多到了险境。
他抬头看见公孙辞笑道：“年轻人当想法颇多，能否帮本将军赢回这一局？”
公孙辞回笑道：“乐意之至。”
他揽了袖子，扣上一子，就放在棋局上面，顺手一带，将棋局抹了个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杨翟愕然，后又开怀大笑：“你原是不会下棋的生手。”
公孙辞点了点头：“对我来说，不输就是赢，而对将军来说，不输给谢管家，就是和局。”
杨翟眼有深意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秋沅，摆了摆头，又点了点头：“没想到百里老头的后人是这样的后生，若非我无其他心思，早就会有不悦，他似是掐准我不会如何，才这般大胆。”
谢秋沅接道：“这趟浑水，总要有一股清气来正一正。”随即正色道：“我已经将你在千仞峰的事情与将军说过了，将军找你来，是想……”话未尽就被杨翟截了过去。
“白日见你，未曾仔细打量，本将军料想青年才俊必有能耐得谢秋沅如此推崇，既是辞剑门人，当知道辞剑门与我朝千丝万缕的关联，亦当知道，辞剑门多年来从来不插手朝中事物。如今又因何而来，又缘何掺杂到江湖灭门案中？”
杨翟正襟危坐目光如炬，他常年居于行伍之中，最厌恶为人不实，也最忌霍乱众人之事，如今千仞峰之事俨然波及至百叶镇，也隐隐乱了朝堂上面的局势，他怎能不防。
“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晒珠湖下的秘密？”杨翟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公孙辞。
“源自一封信”公孙辞抬首并没有任何胆怯，似有些戏谑，“一封我以为不会出现的信。若不将此事说清楚，恐怕走不出这将军府，而区区在下更难解开这封信的谜团 。”
事情源于数月前。
蜀山剑峰常年云雾缭绕，鲜少有人能上去，而公孙辞作为百里拓传人之一，在这座山峰上住了接近二十来载，似乎从出生以来就在这里未曾离开过。
怪就怪在，这一天来了一位送信的货郎，说是有一封信点名送给公孙辞。
接过信来看，信封上娟秀小楷，隐有香气。打开一瞧，竟然揭开了他二十多年来的身世。
他不仅不是师傅从山下抱养的普通婴孩，而且还是铮臣遗孤，尚有一姐在世，这封信中所写亲姐正在落难无法说明，情势所逼之下，不得以写此书信，希望他能下山救人，落款只留下了甄城详址，并无其他。
他随即拿此信件与其中的玉葫芦给师傅看。
百里拓瞧见玉葫芦就明白了几分，师傅当年本不想理朝廷事情，可公孙一家一百多口人都死于刑场，于情可悯，出于道义就将他姐弟二人救了出来，本想将姐弟两送到相熟世家中收养，可公孙小女年岁不大，眼光倒毒，认准百里拓，一定要让百里拓收留幼弟。百里拓左右无法说服她，赠与那小女孩的一枚玉葫芦为信后抱着才三岁不到的公孙辞回了剑峰，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辗转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这枚玉葫芦，大家都很意外。
但瞧见玉葫芦经过多年摩挲，晶莹剔透，可见此物被人珍藏贴身而带，并不可作假。
他生来在剑峰上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个姐姐，内心不免有些澎湃，虽师傅让他考虑几日，但他当下已经决定要下山见一见自己的姐姐。
第二日他就拜别师傅下山去了甄城。
到达甄城，所见皆是新鲜事物，盘桓数并没有见到姐姐。却又接了另外一封信，信上所说匪夷所思，让他必须在甄城的万红楼假扮花魁，投五岳门掌门吴雷霆所好，盗取五岳门千仞峰晒注湖下的宝血灵芝，所盗之物最后将献给朝廷，若不做到，则无法见到家姐。
这明摆着是威胁人，却又不得不去做，因为整件事关乎他的身世，亦关乎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他来甄城之前通过师傅的交情多方打探，才了解到当年家姐并未遂了师傅的意愿拿着信件投奔别家，而是辗转乞食到京城拦轿喊冤，狗官怕担责任，随意把年幼的她充了罪籍卖到妓院，多年后公孙慈以韶华之姿，俨然成为一代名妓。后来的事情，鲜有人知道，有说被人所赎，有说被人所害，到底是谁赎了去，谁又加害了，就不不得而知了。公孙辞毫无头绪，毕竟年轻心性，索性按照信里面的吩咐来做。
说来荒唐，一介男儿身成为女娇娥，也赢得甄城狂蜂浪蝶竞相附和，一时间公孙慈花魁之名得以传扬。
就在此时，邝梁替代万红楼的乐枫与公孙辞会合，而吴雷霆的寿宴邀请函也递了过来，一切准备得自然而然。
他们进晒珠湖的路线是邝梁早就安排好的，而他们进入后将见事情，邝梁并未同他说过，更别说如萧朝野这等武功厉害的守棺之人。纵观湖底一战，显然邝梁是知道萧朝野必不许人盗宝，所以才带着轩辕弓应对。尔后五岳门被神秘灭门，他们被冲入江中漂到百叶镇，邝梁就像他的出现一样，如今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曾扮演过乐枫，后来以邝梁的面目示人，谁又知道会不会是另外一层人皮面具？
杨翟捏着茶杯沉吟道：“你们恐怕不知道，轩辕弓此物是如何一回事，但本将军却略知一二，昔年九州纷争渐销，江山着色一统，青玉公主亲赠我朝开国皇帝一把轩辕弓，其意在定国安邦，此弓一直镇在太阁，几十年前四王之乱后，这把弓被先皇赠给了慕容王府，没想到在湖底竟然能请动轩辕弓，萧朝野此人深不可测。后观邝梁此人能将轩辕弓用得如此得当，几箭射塌湖底洞，神力非凡，定是慕容王府嫡系子孙。”
“将军是说，湖底盗宝仍是慕容王府作为？”谢秋沅有些惊讶，“那慕容王府是为了什么？而那所谓宝物又是何物？”
杨翟拿起茶杯，叹了一口气，起身，对着月光，将茶水以圈倾倒，语气中的沉重，让人一滞：“一个人死了趁着血气未凝，因这个东西而活过来，以气血养着这个东西，最后慢慢剩下一具空壳子，这么养起来的血肉灵芝，就是所谓的天地人之精华。有人穷极一生窥探生死，将它称之为长生不老、不死之药。”
公孙辞霍然抬头，这句话中似乎有些是他听过的，不是这么说，却是差不多的意思，而说这个话的人是淼儿：“将军又是从何得知此事？”
杨翟斜眼睇过，并不明说：“此事不必多提，若慕容王府志在此物，就难保不是起了谋逆之心，秋沅与我速去将此间事情写成折子转递京城。本将军在此蛰伏数年，为的就是守住秘密，如今事情有变，该是动一动的时候。”
这是下了逐客令，可公孙辞还有太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杨翟显然比他知道的更多，却不肯再说。谢秋沅似是看出来他眉间的疑惑，点头道：“一切从长计议，将军如此做，自有其道理。”
公孙辞无耐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说了：“今日去调查凤鸾花一案，让我发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却跟这件事情扯上了关系。”
“谁？”
“吴雷霆之子吴崧，他假扮被凤鸾花案掳走女儿的卖唱老翁，藏身在百叶镇北山之中。”
“哦？”杨翟眉间如川，神色越发显得讳莫如深“那就把这个人盯得死死的，我就不信，这个后头的人不出来。”
公孙辞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不知将军如何认识唐淼儿姑娘的，她本是我在万红楼阴差阳错带出来的一个不相干的小丫头。”
杨翟神色有异，又笑起来：“本将军只是与这小丫头投缘而已。”
信你才怪，公孙辞心中骂道，一说到淼儿，杨翟整个脸都开心起来，哪里还见的到适才那种威严神色。
为今看来似乎最让人琢磨不透便是唐淼儿。淼儿一开始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一路上担惊受怕，受尽公孙辞言语折磨，而在晶室中棺椁边的惊变，却不得不叹一句太巧，将军的话，淼儿的话，在公孙辞耳边划过，越发惹人迷惑。
他双目微闭，往院落深处行去，多年习武，已趋近知微之境，阖目行走，更能凝神。
“你在干什么？”身前窜出一个瘦小身影。
他睁开眼睛，瞧见庭中芍药花开得正好，而在那淡淡月光中，微曦似乎能够透过淼儿的双眼照在他的眉间。
她满面委屈坐在石案上，十分难受的样子，几乎要哭。
公孙辞心中一叹，什么知微之境，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修为都算作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公孙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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