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爱你》蓝熙和

7、第六章

　　十点三十七，电视里开始播放以缠绵悱恻闻名的琼玉小姐代表作。

　　主题歌开唱，盘腿坐在床上的梅梅抓着遥控器把声音开大了三档，接着从茶几上拽过一包面巾纸盒。今天的剧情中，正是男女主角在火车站告别的场景……到时候，一定又是让人眼泪与鸡皮疙瘩齐飞，呕吐并感动一色……不早做准备，不行。
　　足足十五分钟的广告后，女主角开始在火车站月台上上演奔跑的重头戏……在一片隆隆的声响中，男主角从车窗里探出头，用力挥舞着手上的白围巾，大声呼喊着女主的名字：
　　“依柔，你回去吧，你回去吧……不要再想我，不要再念我……像我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值得你这样优秀的女子苦苦等待……”

　　梅梅开始用力揉搓着胳膊。男主张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镜头给了一个特写……嗯，牙口挺好，齐整的很。
　　女主终于是不负众望地摔倒，爬起来，脚步不停……超越人类与现实的极限，月台被无限制延长。在火车的轰鸣与女主的眼泪纷飞中，一串串辞藻华丽丰富，热情万丈的句子，一个一个字被演员深情款款演绎——
　　“笔桓，我会等你的，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只要我还能呼吸，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你……这一辈子，我会始终感激我还有个可等、可想、可念的人，我怎么会不懂得知足……”

　　“如果我是那个男的，我一定不会把依柔扔下，一个人走。”
　　这个时候梅梅听见身边有个中气不足的声音说话……有人把手伸过来，从她怀中所抱的纸盒里抽了一张，用力吸着鼻子，大发感慨：“好可怜……唉，做到这样真是不值得。”
　　“嗯，傻里叭叽的要念一堆台词，这个演员确实可怜。”

　　梅梅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猛然间，她呼地扭过头，噗地一下，对着某个正视着她的人喷了一脸——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咳咳咳……”

　　满脸是茶水与渣子的蔡一佼举着纸巾苦笑。抢过梅梅怀里的纸盒，他开始慢慢擦脸，顺便也拍拍梅梅的背，好给她顺气：“从开始唱‘感谢天，感谢地’的时候。”
　　说着他丢下手中的纸团，用袖子将脸上残余的水擦干，小心翼翼盯着梅梅的表情。很快，随着梅梅感觉到他的目光，蔡一佼的脸上倒是先显得有些难为情：“呃，是梅小姐送我回来的吧……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咳……反正我也没怎么……蔡先生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低血糖？”
　　梅梅满脸黑线，从床上缓缓移动到床头柜上，一边依然呲着八颗牙笑眯眯态：“蔡先生身体要多注意哈。”
　　“嗯，可能是吧。”蔡一佼望了望梅梅，旋即红了红脸，转向电视机荧幕，剧中的男配正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对着女主拉拉扯扯：“原来在海边的时候就有一点……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那还是要多加小心，呵呵……”梅梅把头死死地扭回去，紧盯着屏幕上的她很快看到，女主与男配拉着扯着竟是直接抱在了一起kiss……不知道怎么，本来这个不过是小儿科的高潮部分，竟让阅遍琼玉戏的她脸颊一阵阵发热，真真好个英名毁于一旦。
　　“我、我要回去了！”

　　女主从自怨自艾中猛然惊醒，紧接着是毫不客气给了男配一个耳光。梅梅也像是给这一声脆响拍醒，踉踉跄跄站起身，顾不得脸还烧着，口里含糊不清地快速嚷嚷：“蔡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是先走了，我那边公寓的门禁时间要到了！”

　　“既营养又清新——牙齿……”

　　关键时候必放广告。女主扇过了巴掌哭泣跑走，男配随后……而这时候蔡一佼见梅梅要走，也赶紧从床上下来，伸手直欲抓住对方：“我送您？现在……”
　　“——好喜欢！”

　　很明显电视机的音响有问题……广告放到最后，电视里的音量呼地一下拔得忒高，连蔡一佼未完的话语都给盖了下去。

　　“我……我只是送送您……”蔡一佼的脸腾腾红得吓人，只差头顶上冒冒蒸汽了。

　　※※※ ※※※ ※※※

　　“哈——哈哈哈哈——”

　　“罗小丽，你再笑我就把你的嘴巴撕烂了去！”

　　枕头飞过，罗小丽仰面倒下，四肢抽搐，张大的嘴巴里笑声更响：“蔡、蔡一佼就这么被你一推就倒了？然后你就提着裙子跑人了？哈哈哈……梅子啊，如果我是你我才不会这么煞风景，还不赶快扑过去，压倒了吃干抹净才是王道！”
　　“切……色女逻辑……”梅梅捂着仍然发烧的脸哼唧着，盘腿在床上坐着的她一身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很明显是刚刚洗过了澡：“你知道不知道他什么表情……脸和耳朵都红红的，简直就是……跟琼玉戏的男主角一样……！”
　　“那不很好么！”罗小丽啪啪啪踏着床单重新爬过来，捧着脸用手肘捅捅梅梅的肩膀：“看看看看，这样极品的男人你说你往哪里找！他——他真的那么容易脸红？梅子啊梅子，知道不知道你赚到了啊！”
　　“我还没说要跟他怎么样吧……”梅梅打下罗小丽伸来呵痒的咸猪手，皱眉：“再说了，每次我碰到他都是莫名其妙的倒霉！就算是那啥啥的缘分吧，也实在是频繁得太叫人恐怖了……”
　　“什么烂理由！你就不能先试着跟他约会看看？都是成年人了嘛，还怕没话说么！”罗小丽翻了个白眼，冲着梅梅竖了竖中指：“随其自然！你干嘛那么紧张兮兮的……我看他人还真的不错！你要不要我可要接收了～”
　　“唔……”
　　“别犹犹豫豫啦！”罗小丽用力握住梅梅的手，刚刚还嬉笑的她一改表情，转而严肃十分：“梅子，不要怕感情伤人，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别老想着赵谦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一刀两断，那就准备开始新的好好弥补吧！”
　　“……我倒是没想过赵谦……只是他还会不会再出现，真是让人头疼……”
　　“哼，他敢再来我就帮你打跑！哪～～跟踩脚先生约会吧，好吧，好吧！”
　　“唔……”
　　“那我打电话了！嗯，13685429654……”
　　“罗小丽！你不要说风就是雨！”抢过罗小丽手中的手机，梅梅呼地一下给扔到了床底：“我要睡了！你疯够了就快关灯啦！”
　　“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喧宾夺主……喂喂喂，女人，是哪个半夜三更敲开我家的大门来求我借宿的？”
　　“我怎么知道我那边公寓的大门提前锁了！睡觉啦睡觉啦，明天还要上班！”

　　灯灭了。黑暗里罗小丽继续拿手去呵梅梅的痒。两人喁喁闹腾一会，终于都合了眼，各自安静下来。

　　不多会，罗小丽那边已经是鼾声微起。而梅梅依然睁着眼……床头上方就是窗口，没有合严的玻璃外，有风吹进……窗帘随着风打着窗框，扑扑响着，在一片静谧中，竟是让人心里有一种微酸的感觉。
　　迎着淡淡的月光梅梅摊开手，罩上自己的眼睛……她的手掌很小，掌纹很深。算命的说过，这手相是薄命。
　　曾经的曾经，赵谦用一只手便能将这只手包拢。在大学的校园，在电影院，在公园，他们牵着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恋爱很早，但从未有过风浪……太传统，太甜蜜，太难以忘怀。
　　但，如果像罗小丽说的那样，要一刀两断，要重新开始，那就要彻底忘记曾经牵手的人……就像蝴蝶的破茧？黑暗里她呲着牙笑：什么时候，她梅梅也是像琼玉的女主角，多愁善感了？

　　“一半清醒一半醉，何不潇洒走一回……”

　　罗小丽的窗台下有人在放歌。很低的声音在很静的夜里，遥远而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