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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番外一 ...
夜空繁星如织,草原一望无际,只要屏住呼吸,仰望天空,此时就像幼时乡间老人讲述的古代诗歌那样宁静美好,全然无法想象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一场从晨曦初晓直至月正中天的血腥大战。
老于收回心绪,映入眼帘是蔓延到无边无际的尸首,隐隐传来哀哀的呼号与战马的嘶鸣,折断的旌旗随着焚烧残尸的硝烟微微起伏。沉默而疲惫的兵卒有序的在其间走来走去,有些是为了寻找同袍的遗体,有些是为了防止其中有装死的敌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人畜尸首焚烧的焦臭气息,但夜风缓缓巡过草原,不断稀释着这场大战带来的浓重戾气。
老于知道,无论死去多少人,无论留下多少泪水,太阳不会停止升落,夜风不会停止吹鸣,第二天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到来,就如他最后一个兄长的死讯传来那日,老母哭瞎了眼睛,但是次日却是一个宜嫁娶利动土的艳阳天。
老于挺了挺肩,挑着两桶热水继续往前走,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抬着巨大热水桶的马弁,他们三人转入军营中最大的那座金顶大帐中,帐中身着各色铠甲的将领或坐或立,或凝思或大笑,冲着铺在地面上的一座巨大沙盘指指点点,一旁还有中老年的当地儒生,不知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他们正中围绕着的是一位高大白皙的俊美青年将领。
其中一名样貌文秀的偏将扭头看见老于,笑道:“老于总算来了!咱们赶紧洗漱一番,这味儿可真受不住了!”
张擅嬉皮笑脸:“咱们李小娘子真讲究……”
李思怒:“上回往自己身上抖了三瓶香粉的是哪头牲口!下回再偷穿我新衣裳就骟了你!”
众将大笑。
老于和两名马弁将热水倒入金帐角落的几个水盆中,与冷水调匀。老于独自服侍霍不疑洗漱,其余马弁随从服侍另几位满身血污的将领洗漱。
解开铠甲,松开凝结着血块的发髻,老于看着渐渐浑浊的热水,再望向身旁的俊美青年布满创伤的虎口,低声道:“叫侯爷知道了,定然心疼大人这样不爱惜自己。”
霍不疑道:“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崔叔父心里有数的。”
老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在他心中,似霍不疑这等金尊玉贵的人物,当是在繁华的都城中香车美人宝马雕鞍的翩翩贵胄公子才是,如何在这凄冷荒芜的边陲重镇刀口舔血。
一名中年将领道:“霍大人今日冲的也太猛,我拦都拦不住,险些卷进左前锋里去。尤其是晌午时分,侧面冲击甘邪单于那贼老儿的中军大帐时,我一扭头寻不见大人了,吓的半死。张擅你个混子,跟着冲出去时也不呼唤老子一声,死人哪!老于,你回去后狠狠向崔侯告一状!”
另一名肚皮圆胖的老将也笑了:“告崔侯有甚用,崔侯还不是事事都依着大人,我看啊,得让崔侯跟陛下狠狠告一状!”
李思皱眉道:“两位将军一把岁数了,怎么老爱告状。”
张擅笑道:“岁数大了才爱告状,年少时两位将军早将大人摁住了,还告啥状?!”
众人再度大笑。
老于低头轻笑。其实老于并不老,他与崔祐的岁数差不多,幼时还给崔祐做过随从。
他们于家接连两三代都是崔家商铺的伙计,因着崔家待下人厚道,是以兵荒马乱的年月中老于的父母也安安稳稳的养下了八个健壮的儿子。
后来崔家跟着如今的皇帝起事,老于的父母听了几日说书,豪气四溢,觉得于家飞黄腾达的时运到了,就请求崔祐让于家的儿子们也入伍从军,好挣些功劳。
然而饶是崔祐亲口托付过,于家的儿子们无需从小卒做起,不到十年功夫,老于前头的七位兄长已然全部过世。两个在战阵上被当场格杀,两个死于流箭,两个重伤不治而亡,还有一个是后撤时在湍急的河流中来不及脱下铠甲而淹死的。
老于的父母哭干了眼泪,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能拼杀出富贵功名的都是人中之人,能够拼杀到天下顶层的人物更是星宿下凡,不但得本事了得,还得祖宗保佑,运气无敌,不然断断熬不到最后。
于是老于的父母再次求到崔祐跟前,让老于就跟在崔祐身旁当个马弁,没有功劳无所谓,一家人太太平平团团圆圆才是最要紧。崔祐答应了。此后,老于就悉心服侍崔祐里里外外,鞍前马后不辞辛苦,倒也熬成了崔祐可信之人。
再后来,天下渐渐归拢于皇帝手中,崔祐也不用频繁征战了,老于就在崔宅中当了个快乐的老管事。五年前,霍不疑出事,被流放西北,老于又跟着哭天抹泪的崔祐来到这荒野的边陲之地。
霍不疑到底出了什么事,其实老于不甚清楚,不过他清楚一件事——关于这场流放,朝里朝外,都城西北,除了霍不疑本人,没一个人当真。
且不说这位金堂玉马的‘流放犯’是由当朝一等重臣崔侯亲自陪着护着‘押解’来的,霍不疑抵达的那日,西北方的两位总都督赶着来嘘寒问暖,还狠狠回忆了一番当年霍翀将军的英姿——尽管这两位应该根本没见过霍翀,更有当地第一豪族将自家的一座新修的华丽别院赠来充当霍不疑落脚之处,外加一位名门淑女骆氏娘子时不时来送温暖。
起初崔祐好生感动,觉得这两位封疆大吏这么热心,后来才知道是皇帝和三皇子一前一后去信,或含蓄或露骨提点过了。谁知霍不疑却一心要住到荒郊野岭的养马地去,彼时他身上的伤势未愈,崔祐只好一哭二闹的说对不住过世的霍夫人他也不想活了,最后霍不疑妥协的住到一处清净的老旧大宅中。
流放次年,虞侯就带着让天山南北所有盗匪都垂涎三尺的锦绣辎重吃穿用度来到边城,当然,明面上他是来颁圣旨的——皇帝让霍不疑‘戴罪立功’,升任边郡都领。
众人:用不着前一句,我们都明白,陛下宁真的一点也不明显呢。
流放第三年,二驸马也带着大包小包和大笔军饷来探望崔侯(别装了),顺便颁旨——让霍不疑继续‘戴罪立功’,升任西北行营副总都督,自行招兵建府,羁縻西北诸部。
众人:啥时把这个‘副’字去掉呢,话说回来,‘正’的是谁啊。
流放第四年,……
众人:好累。
老于却觉得皇帝是个真正的仁厚君子,饱受创伤的山河,有这样一位厚道良善的主上,是福气。
西北边境的岁月既寂寥又忙碌,老于受命照看霍不疑,有些事便比旁人多知道些。
在梁邱兄弟还在为告不告诉骆娘子霍不疑的伤势而争执时,老于已经十分严厉的命令宅邸内外的仆从,举凡书房内寝议事厅等地,便是骆娘子再恼火也不能放她进去一步。
在李思和张擅还在打赌霍不疑到底喜不喜欢骆娘子时,老于已经偷偷告知崔侯,夜深人静之时霍不疑时常抚摸手腕上的那圈琴弦,请崔侯千万跟着凑热闹给霍不疑做媒。
老于心里还知道,霍不疑是很认真的想要受到责罚,奈何天子不答应。
梳洗完毕,众将领与三位儒生再度坐下,老于掀起帐篷帘子吩咐随从们鱼贯端入餐盒与酒水,服侍众人用膳。酒足饭饱,帐外传令兵来报,霍不疑擦擦手,说让人进来,随即梁邱起入帐,拱手说道:‘吐浑哈与乌闾禅布已经带到’。
一位脸上带有陈年伤痕的年老儒生目露狠厉,拱手道:“霍大人,这些胡人接虎狼之性,秉性残毒,不如尽杀之……”
霍不疑一摆手,制止道:“稍安勿躁,且先听我问完话。……阿起,先带吐浑哈。”
帐内旋即静了下来。
梁邱飞领着数名兵士将一个五花大绑之人压进帐来,那人虬须散辫,满脸血污,被压着跪倒在地上犹自怒吼,满嘴不熟练的汉话:“……霍不疑你这受诅咒的奸汉人,要杀就杀,不可折辱我!”
霍不疑奇道:“你又不是与我军将领正面打斗中被擒获的,你是逃之夭夭时中了王老将军的埋伏才落的网,不是早就折辱过你了么。”
众将领放声大笑,吐浑哈艰难的憋气:“总之你们都是奸贼,你们杀了我们部族那么多人,我定然不与你善罢甘休……”
话还没说完,张擅小小声道:“这人竟会说汉话,说的还不错,还知道‘善罢甘休’。”
霍不疑笑笑:“别看我们这位右谷蠡王模样粗豪,其实是个好学之人,数年前就向劫掠过去的汉人奴隶学汉话了。”
帐中响起轻轻的笑声,吐浑哈两只耳朵猪血般红了起来。
中年儒生皱眉道:“这人苦心学习汉话,看来志向不小。”
霍不疑道:“贾先生说的好。据细作来报,此人自少年起就喜爱咱们中原的东西,举凡陶器,熏香,绸缎,甚至诗歌美人……都喜爱的不得了。”
吐浑哈恼羞成怒:“霍不疑你这奸贼,你杀了我兄长,我与你不共戴天……”
霍不疑似乎很惊讶:“咦,你与兄长权渠单于不是素来不合么?”
吐浑哈一愣。
“自从五年前你们的父亲过世他继位你们部落的单于,他就屡屡打压你。”
“四年前他抢走了你心爱的女奴,然后折辱致死。”
“三年前他划走了你一半人马丁口,你连夜闯进他营帐,彼此捅了对方一刀。”
“随后你们两兄弟就分帐而居。这回大战,若不是甘邪单于硬压着你说和,还掳走你的儿女做要挟,你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来么……”
霍不疑一句接一句的揭短,吐浑哈差点岔气,犹如被剥光了衣裳,大喊:“够了!你少来这套!草原上的事咱们草原上的英雄好汉自己会料理,用不着你来挑拨离间!我与兄长的事也一样,再大的仇也是咱们自己人之间的事!可是这回你蓄意挑起事端,逼的咱们无路可走,只能合兵来与你大战,却是真真正正的深仇大恨了!”
霍不疑十分耐心的解释,宛如在教导幼童:“我们汉人是聚族定居的,每日耕种劳作,与世无争。可你们倒好,只要看哪日天气好,就带上人马来劫掠一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田地不知荒废了多少,好不容易建成的村落随即成空。可哪有千年防贼的,不得已,我只能想些法子,让你们这些不肯太平度日的部落聚到一处,然后一勺烩了。你既然读了汉书,多少比旁的单于和谷蠡王讲些道理,当知我所言不虚。”
吐浑哈心知是这个道理,低低哼了一声。
霍不疑继续道:“你收纳了那么多汉人奴隶,应当知道如今中原是个什么情形,你以为你们还能如以往一般烧杀劫掠之后扬长而去么。不妨告诉你,今日大战中你兄长全军覆没,如今你手下被俘的那些人马已是你们部族仅剩的男丁了,你可想过如何面对等在草原那头的老弱妇孺?他们信了你兄长的话,可是等着你们兄弟带他们过好日子的。”
吐浑哈目露懊悔之意,低声道:“其实我也劝过兄长和甘邪单于,前些年还好,如今你们中原渐渐安定了,定然会腾出手来收拾我们。几百年前的冒顿单于那么强大,统一了整片草原,牛羊养的漫到了天边,勇士比繁星还多,可也敌不过中原的皇帝,被打的家破人亡,连祭奠祖先的圣地都被毁了,最后死在逃亡的路上,咱们,咱们得收手了……”
霍不疑站起身来,双手负背走过去:“刚才你经过重重营帐,有没有看见我军将士正在西面挖掘一个大大的坑?”
吐浑哈忽然警醒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霍不疑微笑:“你读过的汉人书中,有没有讲到过一位叫做白起的将军?”
吐浑哈浑身僵硬:“你,你想坑,坑杀我们……”白起可是恶魔下凡啊,五十万人都坑杀了,自己部族才多少人啊。
霍不疑扭头问李思:“今日我军总共俘获多少?”
李思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越到后头投降的越多,尤其是看见甘邪单于的王旗倒了,就降的更快了……嗯,少说也有七八万吧。单着算的话,这位右谷蠡王手下投降的最多,占了三分之一吧。”
王老将军补充:“算上伤兵定然过十万了。”
张擅道:“伤兵留着作甚,治好了再来打我们么,不如往土坑里一推,一了百了。”
吐浑哈颤抖道:“我,我听说你们现在的皇帝是出了名的仁厚,是以没打几下就喝令手下速速投降,让儿郎们不要顽抗。不然,以我麾下之骁勇,即便是中了埋伏,倘若拼死抵抗,你们也不见得能那么容易将我生擒吧。”
王老将军沉吟道:“这话不错。说起来,多亏了他我的部下免去了许多伤亡。”
“求饶就该有求饶的样子。”李思冷冷道。
吐浑哈满眼犹豫,左右为难。
霍不疑定定看着他:“……你先下去养伤,回头我请一位饱读诗书的先生与好好讲道理,你部族残余的男女老少是生是死,你自己拿主意。”
左右士兵上前将吐浑哈押出营帐,梁邱兄弟又押进一名只绑缚了双臂在身后的胡人。此人看着略为年少,浅褐色的面庞,一双泛着金光的眸子异常警惕。
他看见霍不疑,自动单膝跪下。
霍不疑道:“乌闾禅布,上回我与你说的归附之事,你如今怎么说?”
乌闾禅布迟疑道:“我知道大人是一番好意,可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惯于骑马放牧,逐水草而居,如今让我等聚而定居,这恐怕……”
霍不疑冷笑:“惯于?哼哼,若要说惯于,就该随你们高兴,短缺什么了就来我们的城镇烧杀劫掠一番,我们的百姓就该如牲口一般任你们驱赶劫为奴隶!”
乌闾禅布一脸为难:“大人说的没错,可是……可是我祖父虽是之前的大单于,但毕竟已经过世了,我便是承袭了祖父的大旗也未必能一呼百应。就算我自己愿意,可许多长老和谷蠡王未必肯啊。”
霍不疑道:“别说的那么好听了,你们几个部落兵合一处,然而并不齐心,其中也有不少如你这般不愿与朝廷为敌的,更有不少想要保全实力捡漏的。你们若是继续冥顽不灵,下回再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照我看,与其死在我手里,还不如小单于您自己清理门户,到时小单于您不但能令行禁止,还能获得朝廷的封赏,你说呢。”
乌闾禅布一咬牙:“行,我这就回去收拾那群说不听的,不过,你得把上回答应我的弓|弩队借给我几日,以备不需!”
霍不疑点点头,叫人将乌闾禅布松绑,并带了下去。
一位年轻的儒生转头道:“这位就是已故的忽奴大单于仅剩的孙儿?我素日听说他骁勇善战,虽然年轻,但很有几分威望啊。”
贾姓儒生道:“不错。我今日观战正有几分奇怪,这人所统领的人马有好几回明明能冲杀过来,硬是装个样子又半道退了回去。我原本以为这人贪生怕死,后来等李将军率军去追击时,我看他的部下又十分难缠……”
年老的儒生皱眉道:“我听说忽奴大单于过世后,他原本聚拢的众多部族很是乱了一阵,几个儿孙打作一团,结果别的部族单于趁势吞并他们许多水草牛羊和人丁。”
贾姓儒生笑道:“霍大人选的好人,我起初看见这人被擒时卖力拼杀,还觉得这人脾气倔,原来是早存了投效之心了。”
年轻儒生疑惑道:“那我们是扶持吐浑哈,还是扶持这位乌闾禅布呢?”
几名将士与贾姓儒生都笑了起来,张擅拍着年轻儒生的肩:“这做买卖啊,最忌讳只有一方买家,得防着人家坐地起价啊。要多找几方卖家,这买卖才好做啊。”
年老儒生冷着脸:“老朽看这些胡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不如杀了干净!”
贾姓儒生叹息劝道:“唉,我深知老先生心事,咱们这些定居西北的人家,哪家没受过这些胡族的祸害。不过十年前,晚生的两位族兄弟便死于他们之手。可是陛下不欲大兴刀兵致使生灵涂炭,咱们不能不体谅陛下的用心啊。再说了,这次参战的七八个部族,还有没参战的许多部族,他们都看着咱们呢。羁縻之术的要领,是恩威并施,各方牵制,既要让他们让他们惧怕,又要给些利益。”
霍不疑笑了笑:“贾先生能体谅陛下的用心,本督必要上奏陛下,以宽慰圣心。”
贾姓儒生眼中光彩一闪。
霍不疑又道:“既然如此,回头请贾先生与吐浑哈好好说一番道理,什么风花雪月道德礼数,光扶持一个乌闾禅布不够,若是吐浑哈肯低头,是最好不过了。”
贾姓儒生领命。
帐中正笑声阵阵,忽有一名信使进帐,在霍不疑耳旁低低数预,霍不疑顿时脸色一变,微笑道:“忽有要事,请诸位将军与先生再多饮几杯,我先告退了。”
众人自是无不应允,张擅还笑着表示霍不疑离开了他们能喝的更尽兴。
霍不疑微笑着匆匆离去,留在帐中的诸人纷纷议论起来——
“我等大战刚胜,霍将军还有何等要紧军务啊?”
“如今天下大定,四海之内还有何处不太平,这不是明摆着么?”
“你是说蜀中公孙氏?别是瞎猜的吧。”
“钱将军说的不错,你们没看到适才那位信使腰上挂的是蜀人爱用竹筒水斗么,我看就是蜀中之事。”
“王老将军好眼力!我早就听说霍将军不日启程,即将从陇入蜀,好与朝廷大军前后夹击公孙氏,如今看来是真的了,难怪霍将军不愿与胡虏多加纠缠呢。”
“废话!这些日子崔侯不断整军备战,收拢粮草,数目远超我们今日之战所用,那必然是另有用途嘛!张擅你别光喝酒啊,你倒是说说!”
“说什么说!有酒喝还堵不住你的嘴,若说错了显得我耳目不灵,若说对了我就是泄露军机,你是想害死我啊!”
“哈哈哈哈哈,也对,算了,咱们喝酒喝酒!”
“喝,喝!可是,征讨蜀地不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嘛,霍将军这是又听到什么消息,走的这般匆忙……”
“要说蜀地凶险也是真凶险,之前才听说主领大军的陈将军被公孙家养的死士刺杀,陛下随即换上了翁君叔大人,哎呀呀,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
另一座金顶大帐中,霍不疑面色凝重的看着快马急送的军报,失声道:“翁大人也被刺杀了?不是说已经严加防备了么?!”
这位信使本是给霍不疑做暗活的心腹,此时四下无人,他便细细说道:“有了陈将军的前车之鉴,翁大人怎会不严加防范,真是防的里三层外三层啊!唉,也不知道公孙氏从那里请来一位绝世高手,当真是万夫莫敌之勇,一双肉掌更有开碑裂石之功,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顺势跟在他后头的公孙家死士趁人不备,以臂上的弓|弩射杀了翁大人。”
霍不疑沉吟许久:“……看来我下个月就得率军启程了,先入陇,后攻蜀。”
信使忽然神色有异,霍不疑一眼瞥见,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了。”
信使拱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不过是大人之前曾让小人打听过袁家…”
他有几分忸怩——这几年主家忽然莫名其妙让他查探袁家公子从出生至今的言行有否不妥,外加袁家祖宗八代有没有糟糕的内闱习俗,他纵是再傻也猜出几分来了。
霍不疑神色一凛:“是袁慎出事了?嗯不会,袁慎此刻当是在都城,那么就是其父袁州牧了,他怎么了。”
信使暗叹霍不疑心思灵敏,回禀道:“袁州牧原本受命在荆州东部筹集粮草,并帮着前方大军料理伤兵与军械,可正当小人四处打探杀害翁大人的高手是何方神圣之时,却看见袁州牧领着袁氏家将与卫队急匆匆的往蜀地赶来,说是要帮吴大将军一起报翁大人的血仇。”
霍不疑屈指扣着案几,低声道:“这,可不像素来谨慎小心的袁州牧的为人啊。”
信使道:“正是!之前大人让小的打听袁家上下,是以小的对袁州牧的为人略知一二,总觉得哪里不对。后来,小人又听说这位袁州牧每日不忙别的,就忙着狙杀公孙家的死士。待小人打算启程回来报信时,蜀地周边几处公孙氏的隐卫暗所几乎被袁州牧捣毁杀光了,大家都说袁州牧这是心痛同僚之死,要为翁大人报仇呢。可是,可是……”
“可是我们知道,袁州牧与翁君叔并无交情。”霍不疑冷静的下结论,“袁州牧也并非什么热心冲动之辈。”
信使低头默认。
霍不疑让信使下去歇息,独自在营帐内走来走去,许久后唤老于进来,吩咐道:“我不回城了,如今蜀地军情紧急,我打算这几日带前锋先行启程。”
老于张大了嘴正要反对,霍不疑又道:“你回去跟崔叔父说,翁君叔大人亦被刺杀了,我估计陛下会遣吴大将军顶替之,我必得先走一步,请叔父随后让张擅与李思带人马赶来与我汇合便是。”
老于不懂军情,但他是崔祐的心腹之人,知道兹事体大,只好沉默的应下了。
离开大帐前他回望了一眼,只见那位年轻的将军眉眼清冷,如北地的冰雪凝成的秀美青年,只那一双眸子异常明亮有神,仿佛要去办什么极热心之事,倒比之前筹备征伐草原数部时更为热忱。
老于走了出去,轻轻叹了口气。
应该早点更新番外的,可是数月来发生的事情猝不及防,家里和工作上一团忙乱,现在疫情稳定了,单位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十分抱歉。
后面的番外,尽量快点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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