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商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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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只身坐在树下，胡子拉碴，戴着破旧的细框眼镜。他枕着手臂，懒洋洋地透过交错的枝叶看着天空，日光被切割成碎金斑驳洒落，如此明媚之下反而显得他的颓废不堪。
究竟在想什么呢？明明如此繁密的枝叶只能看见天空零星的蓝色，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就算看见白鸟振翼而过，大概也只是眨眨眼而觉不会觉得欣喜吧。
那么仰望的意义是什么？在此处的意义是什么呢？存活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看着那个好像会一直被闲弃到成为垃圾的男人，说道：“让他一个人呆在那边没问题么？不是说召开作战会议的么？”
那个男人，名为修尔斯，称号“毒大夫”的小队第四人。
“当然，没问题的~”丹青这么说。
丹青是个年轻的女性，面容端丽，留着长长的卷发，如果要归类的话，大概可以分到邻家大姐姐那一类。然而良好的身材却覆盖的都是肌肉，眼角也留有不明显的伤疤，所以虽然这女人自称很弱小，却被熟人立刻戳破了谎言。
小队的另一人伊万则是一个高大的俄罗斯人，性情相当沉稳，但却是个力量主义者。这家伙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听着我们讨论，偶尔提出一两句中肯的意见。
“真的没问题么？”我还是忍不住略为担忧，“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不过那家伙也是我们的队员吧。”
要说上一次的合作经验就是初中的时候了吧，啊那时候似乎是要做什么活动的样子，明明根本不用那么多人手的样子，班长却叫来了大半的同学，人多口杂地讨论着，彼此意见毫不同意，白白荒废了两个小时却什么也没得到。大概就是那时候我就觉得团队合作是个很麻烦的事吧。
脑的话，只要一个就够了嘛。
但是如果不事先协调好的话，四肢却无法按照指令来行动，反而只会成为累赘，倒不如拥有自己意识与脑一争高低的好。
然而丹青仍是“没问题没问题”地说着。
“别看修尔斯一副颓废的样子，实际上脑袋相当好使呢。”文森说道，“那家伙可是制造出了相当可怕的毒药。不过并不喜欢出谋划策的样子，就算把他叫过来也只是坐在这里发呆而已。”
说起来，明明是队里的小型会议，文森却以“方那家伙可是个笨蛋”为由，擅自加入了进来。真是的，如果觉得我是笨蛋的话，就别把我扯进这个莫名其妙的队伍来好了，论实力的话我可比这家伙弱得多。虽然丹青和颜悦色地对我，但至今仍旧是嫌恶我是个弱小的悖论之子的吧。
不过就算我这么抱怨呐，也会被一句“这是你该给的回礼”给堵回来。啊，当然我也能说像是“哪有逼着人回礼”这样的话，那么立马就会被“这就是‘弦杀师’的礼仪么”给击杀。并且就算我在这样的文字游戏上获胜了，文森也完全可以耍赖翻盘重来啊。
作战计划之前，我再度被给予了“那日”的详细解说。比赛日限是10日，所寻找的“黑鸦”以不知为何的假相藏匿于树林之中，并且因为树林大小有限，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并非找寻而是杀死敌队。所以每个队伍都会带上那么一两个不太强的家伙作为送死的炮灰，也可以说是对其实力的试炼，如果够强的话则可以变得更强，否则死亡。所以说，这个不太强的倒霉鬼，是我吧？其实就是我吧？！怎么想都有种落入坑中的感觉。
说起来，出谋划策也不是我的强项。我啊，就像文森所说，是个笨蛋呢。对于他二人的商议既不能适时提出中肯意见，也不能进一步升华，只是机械式地记录在笔上，等待之后将之慢慢消化。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么，方？”文森一手支着下巴，侧着脑袋问我。
“这个啊……”我盯着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与草图努力斟酌措辞。
文森列出了他所能收集到的敌方资料来猜测参赛人员，姑且得出我队在成员实力上稍站优势的结论。关于这场比赛，虽说有着“找到‘黑鸦’”这个明确的目的，但其实这是个相当含混的说法，‘黑鸦’到底是什么呢？在宽泛的并且含有多种存在个体的范围内，寻找其中不定的某项，本身就是个依赖运气的概率性问题。因为不知道‘黑鸦’这次到底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恐怕就算出现在眼皮子地下也会被错过吧。所以最佳的选择并不是盲目寻找，而是静候果实成熟，从他人身上掠夺情报。
“既然说是不定形态出现，其他人要怎么得到有用的情报啊？”
“这个嘛，就是‘其他人’的问题了。”文森说，“虽然说现在只给出了‘找到黑鸦’这个规则，但是越临近比赛越会有一些小情报暗地里流出来，如果是赤组的军事的，就可以靠这推断出来了吧？”
“这就是说直接从他身上拿情报了啊。”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丹青摆了摆食指：“理论上来说虽然不错，但是赤组也一定会得出这个结论，所以一定会严加保护。说起来，赤组的老大虽然很强却还没有参加过这个比赛啊。”
“要说老大的话，不就是最强的嘛。”我略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连最强的老大都会忌惮文森这家伙，那么派出的其他人就没法看了吧。”
听言，伊万却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插嘴道：“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王牌首领被你这个弱鸡给替换掉了么？”
真是过分的话啊，居然这么小瞧我。就算我是个不知名的小卒，现在站在这里也应该是实力被承认了的意思吧。
我不悦地出声辩解道：“我可是和那个赤组首领交过手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啊。”
然而文森立刻就对我泼以冷水：“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方，那个时候艾斯汀可并没有对你下死手。”
“开什么玩笑。”我说，“我可是被子弹击中了的啊。”
啊啊，我至今可都还记得被子弹击穿身体的痛楚呢，并且那可是要害啊。如果不是我有这种变态的自愈能力，现在在这里和你们讨论的可就是一具死尸了。
但是文森却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那其实是可以闪避掉的子弹吧？只不过是你碰巧‘多管闲事’去救凡才被射中的。”
“唔！”被提及这一点令我无法反驳。
不过要说“多管闲事”什么的，明明都和凡睡过那么多次了，却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样的措辞还真是残酷呢。这么说起来，当时就觉得那颗子弹射中我要害不是巧合的话就太可怕了，而现在是说这种可怕性是真实存在的么？
又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讨论渐入尾声。笔记密密麻麻写了两页，说是密密麻麻也不准确，每页除了四五行字之外，大部分都是图解。
文森这时抽出我手里的本子，发出了赞叹一般的语气词，说：“哇哦，原来方你还是个画家嘛，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翻开了之前的几页，仍旧是我平时随手所画的草图，大多是对每一场战斗下来对自己钢线运用的改进图解。明明是我自己都看不太明白的拙劣草图，却被人这样翻阅，瞬间有一种把自己无能的一面暴露出来的恼怒感。
而且怎么听都是被讽刺了吧。
我一把夺回被拿去的本子，阴沉着脸色说：“还真是真抱歉让你看到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原本就是擅自翻开别人笔记本的人的错。
“诶？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哦。”文森，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在赞美，方虽然是个笨蛋也有厉害的地方嘛。”
“哈？”
对于说我笨蛋这点我就姑且不加以指责了，然而说“有厉害的地方”难道是指这糟糕到不行的草图？！
而丹青也趁着我犯傻的时候拿过本子瞄了两眼，略加沉吟后说道：“的确蛮有毕加索的风格的。”
如果说文森是真心实意的话，丹青就是真心实意地嘲笑我了吧？黑色眼睛里闪现着狡黠的亮光，一副戏弄人为乐的愉悦模样。
说起来丹青这女人，如果不小心被她抓到弱点的话就会步步紧逼，像蛇一样缠上来。但如果遇到比她强的家伙，就又像猫咪一样露出柔软的腹部，以自身示弱来愉悦对方。作为女人来说，实在是性格差劲到极点。
日薄西山时分的阳光是带着暖意的夕红色，从街道上传来报时的音乐宣告一日工作的结束。躺在树下的男人这时懒散的伸了个懒腰，似乎在我们讨论的过程中，他已经心满意足地饱睡了一觉。然而翡翠色的眼睛仍旧无精打采地盯着前方，眼里好像囊括了世界但又分明什么都没有装下的茫然。
实在很难想象这么个颓废懒散的大叔是如何在这座弱肉强食的囚岛上生存下来，无论体魄还是精神都看上去相当弱小的样子，却有着足够被选为队员的强大。
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我朝他走了过去。
哎呀呀，近距离看的话感觉更加糟糕了呢，眼额睛底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白色的医用大褂上是斑斑驳驳的异色印记，至于袖口的洞大概是被什么化学试剂给烧穿了吧。
修尔斯似乎是个相当缺乏热情的家伙，我站在他身边不说话的话，他就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一样仍旧茫然地注视着地面上行走的蚂蚁。然而我却并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说起来，我似乎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太和陌生人类交流了呀，就算是也不过是为了杀他们的前菜而已。那么我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呢？是该谈论天气呢还是提及刚才的讨论，不过这种话题的话似乎无法进行几步就会猝死掉呢，这家伙可是一脸相当无趣的表情。
然而最后我却选择了这样的开场白：“喂，突然把首领换成我，你就没有怨言么？”
“这个啊……”修尔斯拖着懒散的长音，扒了扒原本就相当糟糕的乱发，“的确是有一些不安啊。”
诶，还真是直白的说法啊。虽然猜出了这样的回答，不过还是稍微有点受伤啊。真是的，明明都已经是一个大叔了却丝毫不懂得委婉的回答，要知道少年心可是相当脆弱的东西啊。
就在我打算对他的这种伤害少年心的直白进行谴责的时候，修尔斯却又露出苦恼的神色抢先开了口。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嘛。毕竟首领昨天被魔术师打伤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