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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苏云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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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水花在月光下折射着夺目的光泽,水中人吓了一跳,本能得向后跃出,带动着一股股水波向后翻涌。
“谁?是谁拿东西丢我?”那人是个少年,紧张地呼喊着,张望着,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便低下头来,缓缓向前伸出手臂,一把把慢慢沉落的玉箫捞到了手中。
“咦,是管洞箫,怎么会突然就掉到了湖中呢?”少年歪着头,奇怪地说道,然后慢慢向湖岸走去。
借着月色,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样子:十六七岁,月眉弯弯,泉目清清,俊鼻如雕,秀口如画,白皙的脸庞有一点黑痣印在左侧,恰如夜幕之中一颗星子,黑长的浓发披落在身后,彷佛泼墨的丹青流畅而精美。走出湖水,踏上湖岸,他高傲的脖颈,他修长的手臂,他纤细的手指,他宽阔的胸膛,他健朗的双腿……滚落的水滴在氤氲的月色中流转着诱人的气息,将少年的俊秀与清朗烘托得单纯而迷幻。
少年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然后丢下手中的玉箫,开始穿起岸上的衣服。一身红色的丝绸裙衫遮掩了他的身体,一支白玉发簪束缚了他的长发,少年佩戴好香囊和环佩,捡起玉箫,沿着山路拾级而上。
少年在一座气派的庄园前停了下来,宽敞偌大的门厅,高挂于外的大红灯笼,威严的牌匾上刻着“悬剑山庄”四个金色的大字。
少年推门而入,沿着□□穿过假山,路过前院踏上走廊。碰到奴仆和婢女打扮的人,他们都会恭敬地向他道:“三少爷。”
自不理会他们,少年径直进了一间房间,将玉箫放至床头,取过火石燃了灯。房间还算敞亮,牙床罗帐,檀木桌椅。少年还未及坐下,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响,待脚步声止了,就是一声轻咳。
少年愣了愣,忙转身去开了门,见到门外之人,便低低地叫了声:“爹爹。”
“刚回来?”中年男子冷面精目,高鼻俊口,独“冷峻”二字堪以形容,走进屋中,坐到桌旁,男子淡然问道。
“是。”少年站到他的一旁,恭敬地回着话。
男子点点头。“前些日子教得玉灵剑法,练会了多少?”
少年想了一下,道:“四招,不,五招,只是第五招还有些手生。”
“哎。一共才十招的剑法,练习了三个多月才只练到第五招。”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半晌,接着说道,“缠儿已经开始修炼‘悬剑’了,墨儿的‘御剑术’也练得差不多了,可偏偏只有你……”
“爹爹,您别生气,衣儿会努力练好剑法的。”少年见此,忙应道。
“看来,你真的不是一块好材料吧。后天就是七月初七,你娘的忌日一过,爹爹就送你出庄。”
“出庄?”少年疑道,似乎是没能反应出中年男子的话意。
“‘医侠’孟凡是爹爹的故交,爹爹想叫你去和他修习医术。”
“衣儿不要学习医术,衣儿不想出庄!”少年听罢,急道。
“出去学些本领,长些见识,将来也有个打算。把你交给孟贤弟,爹爹也能安心。好了,你早点休息吧!”中年男子说着,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径直起身,走出房间。
少年跟上,说着:“可是爹爹……”
看着中年男子走远,并不听自己言语,少年在门外愣了半晌才肯进屋,关了门,来到床前,落寞地低眉无语。忽然瞥见床头的玉箫,便伸手拿过,把玩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衣。”少年听到有人这样问,便顺口答道,然后猛地起身,惊慌地望着周围,问道:“谁?谁在跟我说话?”
“是我,你手中的洞箫。”
“哦,洞箫。”苏云衣踏实下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之后,又失声喊道:“啊?洞箫?”然后手一松,玉箫便掉在了地上。
“哗啦”几声脆响。
苏云衣慢慢蹲下身来,小心地看着地上的这管精致玉器,歪着头,说:“真的是你在说话么?你为什么要藏在这里面?你是谁?”
我为什么要藏在这里面?我是谁?对于这匪夷所思,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丝毫的惊恐,没有半点的惶惑,我知道所谓的命中注定就是造化弄人,打于航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打于航死的时候我就认了,打我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我就倦了。可是造化偏偏不肯放过我,还要让我背负着对那个人的爱,对那个人的恨,背负着这前世的种种。
人终究是斗不过命的。
苏云衣没有听到答案,慢慢伸出手又将玉箫拾起,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就知道是我自己又犯傻了,洞箫怎么会说话呢?”
“你没有犯傻,也不必惊慌,的确是我在跟你说话。只不过,只有接触到洞箫的时候你才能听到我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压根是你用心听到的。你也可以这样,只需要在心里想一遍,我就能知道你的心思。”难以言说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但是他在心中的所想所念,我却完完全全地感知了,而我只要有意识地把意念传给他,他便也能够听到我的心思。
“哦。你说什么?”苏云衣应着,却又不禁问道。
我知道他在思索我话里的意思,这个少年并不聪明,甚至有些愚钝,从他思维的过程中我知道了这些信息。又问:“刚刚那个人是你爹爹?”
“是。”苏云衣想到他的父亲,神情不禁又黯淡了下来,乱七八糟地勾起一些琐事:他的父亲是悬剑山庄的庄主,苏远亭,母亲早逝;他还有两个哥哥,苏云缠和苏云墨;他们天资聪颖,禀赋极高,苏远亭教些什么,他们就会些什么,但是苏云衣却恰恰相反。苏远亭知道他在剑法之上是不可能有所成就了,所以想送他下山跟随孟凡学医,或许将来能有所小成。
“罢了,胡思乱想也不顶用。想要留下来,就要练好剑法。”
“我也知道的,可是那些剑招又多又杂,叫我怎能记住?”苏云衣自暴自弃地说着,从墙壁之上取过一把宝剑,拔剑出鞘,又恨恨地还剑入鞘。
“兴许,我能帮你。”
“你帮我?你会剑法吗?”
“我不会剑法,但是你以箫代剑,练习剑法。我会帮你记下剑招。”
“这个……我不明白。”
真的被他打败了。古书中有言,人剑合一是剑法修炼的最高境界。自己的灵魂附在洞箫上,与他人箫合一总比一把死剑要来的容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