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说爱我》墨小纤

9、瞳孔里的影子

　　第二天，方若绮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早起，跑步，然后吃过简单而又营养丰富的早餐，不慌不忙地到了片场。
　　她不断回想着昨晚莫筱筠说过的话。
　　他看着你，专注的瞳孔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影子。
　　方若绮闭上眼，仔细地回味着这句话。
　　猛然间，妈妈拍的一部片子的类似角色在她的脑海浮现。
　　《最后的记忆》，是那部片子的名字。
　　那种爱情被无视的绝望与心灰意冷，面对刻骨铭心的爱人，却什么也没法表达出来，只能以微笑来面对，然而再对方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肆意流淌。
　　每次看到这一幕，方若绮都会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一点一点地感受着，体会着。
　　那种无比复杂的情绪。
　　“童靖阳，今天要拍摄的这几幕，是整场戏的看点，你要带动一下方若绮，她是个新人，对角色的诠释难免有些不到位……”另一头，导演正在跟童靖阳细细交代。
　　童靖阳一边面无表情点头，一边不忘用余光扫了扫方若绮。
　　对方正闭着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戏马上开拍！”导演催促着吆喝。
　　湖边那座古朴小巧的凉亭，周围种满各式各样的美丽鲜花。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明月公主怔怔地望着湖面，身着粉红长裙，头饰步摇，依旧那么娇俏迷人。
　　“属下拜见公主。”身为将军的童靖阳身穿便服行礼。
　　“……靳将军，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客气得彬彬有礼……？”公主没有回头，朱唇轻启，语气带着浓浓的哀伤。
　　“公主……”童靖阳心底微微讶异她昨日表现的不到位和不自然已经不复存在。
　　“靳将军……靳佑宇，你真的那么不希望看到我是么……？”声音已经隐隐带了哭腔，“或者……这么几个月来，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心是吗？”
　　靳佑宇沉默不语。
　　此刻的童靖阳，不知为什么心里略微有了点悸动。
　　好半晌，明月公主缓缓开口，像是带着极大的隐忍和伤痛：“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父皇一直都很担心……麻烦靳将军……明天带我回宫吧……”
　　“……属下遵命！”靳佑宇的表情掠过一丝失落。
　　公主转过身，望着将军，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转头的刹那，泪如泉涌。
　　另一旁的导演看着镜头里二人表演的一举一动，眼里有着满满的赞赏。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萌生。
　　…………
　　完成了这幕戏的拍摄，方若绮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她看看表。已经五点了。
　　“若绮，今天晚上又要赶戏呢。”古芊菁走过来道。
　　方若绮点点头，然后闭上眼。
　　“哎，”古芊菁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若绮，你觉得童靖阳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方若绮依旧未睁眼，暗地里却被古芊菁的话题吸引。
　　“喂，你可别想瞒我~”古芊菁的口气突然有些暧昧，“童靖阳那家伙，别说主动找女人说话，就是看也懒得看一眼，那天在PUB里我在舞池里可看见了，你们两个交头接耳的，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芊菁~你误会了，”方若绮一边暗暗汗颜于古芊菁的八卦，一边无奈地辩解，“什么悄悄话啊，他只是用很冷的语气说我拖了整个剧组的进度而已。”
　　那晚两个人的谈话，自然是不能让古芊菁知道。
　　“你不生气吗……？一般女星听见这番话可都是对他的毒舌受不了呢。”古芊菁挑了挑眉，眼里有些许疑惑。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的话又不会让你掉块肉，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就行。”方若绮轻抿了口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古芊菁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若绮，有时候还真有些看不懂你。”
　　“哦？为什么？”方若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顿时来了兴趣。
　　“就拿我们第一次见面来说吧，我也当你跟其他女的一样，所以也没对你客气，没想到你居然就那么华丽丽地把我给调戏了，让人感觉你喜欢捉弄人……不许笑！”古芊菁看着方若绮笑开的表情，一脸哀怨，顿了顿又道，“熟悉了以后又发现你其实不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而且很低调，从不跟风，但是对于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却是拼死守护，这样的你很理智，但是有时候你又像个小孩子一样跟我们胡闹成一团。都快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的你了。”
　　方若绮笑笑没说话，心思却已转了千百个来回。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她几乎改变了自己的整个性格。
　　甚至于形象。
　　现在的她，已经找不到一丝与妈妈相似的痕迹。
　　她隐藏得太深，也太久了。
　　甚至近乎压抑，窒息。
　　可是她不得不忍。
　　一定要亲手把那个女人毁掉。不然她不会罢休。
　　即使是——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方若绮不仅暗暗握紧了拳头。
　　…………
　　晚间赶戏，剧组统一订餐，而古大小姐的便当则由家里的佣人做好差人送来。
　　饭后休息片刻，化妆、整理衣饰，方若绮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走出更衣室，正好撞见童靖阳准备拍摄的那一幕戏。
　　入夜，靳将军身着便服，坐在门口，独自拿着酒坛不停地灌酒，脚边已经有了好几个空坛子。
　　他眼里满满的惆怅，头发，也有些微凌乱。
　　他的好友，也是当今天下的六皇子前来拜访，却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晴天，”靳佑宇直呼六皇子的名，声音嘶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对方示意侍卫退下，索性坐在靳佑宇旁边，也拿起一坛酒。
　　而靳佑宇却丝毫没感觉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她一直就喜欢缠着我，时不时也故意刁难我来引起我的注意，我总是嫌她很烦，巴不得她安静一点，甚至回宫去……可是她现在真的离开了，而且……还即将嫁予他人为妻，为什么……我总是想起她，她的笑，她的忧，包括，她的眼泪……”
　　“佑宇，其实，你是爱着明月妹妹的。”六皇子在一旁开口，“或许你自己都不曾发觉，她在将军府的这段时间，你已经习惯了她在你的身边，习惯了她的笑闹，甚至她的一切开始不知不觉影响到了你，你已经陷进去了……”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吧……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吗？”靳佑宇又灌下一大口酒。
　　“不，一切还来得及。”六皇子顿了顿又道，“佑宇，进宫去见明月妹妹吧，我可以肯定，她一直是深爱着你的，这几日在宫中，表面上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嬉笑玩闹，可是眼里始终有着一抹忧伤，任谁都忽视不了。如果你真的对她有感情，那就不惜一切代价跟她在一起吧。或许，她一直在等你，等你亲口说你爱她，在乎她……”
　　“等我说……我爱她？”靳佑宇眼神迷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是！我希望明月妹妹一辈子都开心快乐，包括她的终身大事，而能够给予她这些的，也只有你。”
　　即便是一旁观看的方若绮，也被这一番对话打动了。
　　内心的某处，被轻轻触动。
　　剧中明月公主的深深爱恋，那种自己努力争取却依然徒劳的无奈和哀伤，甚至抱着一丝希望，苦苦等待着能够在大婚之前听到爱人亲口说爱……
　　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和难过。
　　难道就是这样的感觉么？
　　…………
　　偌大的寝宫里，华丽的睡榻旁，熏香透过香炉燃着袅袅青烟，方若绮饰演的明月公主坐在榻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拨着琴弦，弹奏出的曲子愁肠不断，主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假扮成皇子侍卫的靳佑宇，也就是童靖阳，在六皇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
　　在六皇子的“撺掇”下，两个人在一处隐秘的房间里停下脚步。
　　“你来干什么？”明月公主冷着声音问，无论语气和眼神，都透露着淡漠与疏离。
　　“明月……”靳佑宇动情地唤道。
　　有一瞬间，方若绮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
　　“明天就是我大婚的日子了，将军私自来这里，被父皇发现的话可就是私闯公主寝宫的死罪，无论如何，还是请回吧。”明月公主说完就要离开。
　　“明月，听我把话说完，”靳佑宇忍不住伸手拉住她，“说完了我自然会走。”
　　“给你半炷香的时间。”明月公主转过身。
　　“明月……我知道那段时间，因为我的冷漠客套，伤害了你的真心，但是……直到你离开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意，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脑袋里满满的都是你，你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个细微的动作，我无法忘记。没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像是缺少了什么，甚至我自己都变得不是自己……明月，我爱你，很爱很爱……”
　　不得不佩服童靖阳的演技，这番话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动得掉眼泪。
　　而方若绮，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她，已深深入戏。
　　明月公主缓缓转过身，看着走近自己的将军。
　　方若绮赫然发现，此刻的童靖阳，竟然比任何时候都要不一样。
　　眼神里充满着浓浓的爱意，而他的瞳孔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她只看得见自己。
　　这样的他，她第一次看见。
　　心跳，竟在此时莫名地漏跳一拍。
　　“佑宇……”明月公主哽咽了，下一秒则被紧紧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明月，嫁我为妻，好吗？”
　　“嗯！”公主亦抱紧了将军。
　　“我一会儿就会向皇上说明情况，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带你走，哪怕……粉身碎骨……”
　　将军握着公主的手，眼神坚定。
　　“佑宇，天涯海角，我只追随你一人，即便是死，我都不害怕，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明月公主泪眼迷蒙，眼底满满的幸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一刻的方若绮，完全把自己当作了明月公主，彻底沦陷在了将军的怀里。
　　“停！”导演的声音透着喜悦。
　　他擦了擦眼角，即便是他，也被两人的出色表现感动了。
　　“呜呜，若绮……你演得真是太棒了……我看了都好感动……”一向对这样狗血的剧情不屑一顾的古芊菁眼圈竟然有些红。
　　“好、好啦，芊菁。”方若绮汗颜地安慰着。
　　此刻另一边的童靖阳，一向波澜不惊的冷漠眼里浮现出了纠结。
　　刚刚看到方若绮转过身时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里竟然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有一种想忍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
　　那一刻，她不是戏中的明月公主，而是现实中的方若绮。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恼怒。
　　这见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论是演戏还是现实中，他看透周围的女人的矫揉造作，甚至于像方若绮这样梨花带雨地哭泣着的也比比皆是，可是他都觉得麻木，甚至有些许厌恶。
　　这么多年来平静的心，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子有这么异样的波动？
　　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楚。
　　童靖阳压下心里的想法，烦躁地抓抓头发，走进了更衣室。
　　今晚的拍摄任务，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