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纪事》侯嬴

26、chapter 25

　　chapter 25

　　埃卢隐约感到阿莱克最近有些不高兴，经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深蓝色的眼眸宛如捉摸不透苍穹，深邃看不见底部。他还没有细细考究阿莱克的异常举动源自什么原因，就兴致勃勃地扑到了专业课的作业上，圣战时候传颂的赞歌。

　　“三角平原上的河水倒流，恶灵骑士从黑暗之城出征，矮人从切尔格威山中挖出珍贵的秘石，打造了七把圣剑。”
　　“人王的三个儿子一人一把，精灵矮人和龙族各一把，还有一把剑却放在梵蒂森圣殿的大教堂内，成为镇压亡灵的圣器。”

　　莱斯特听到埃尔维的念白，头也不抬的反驳：“梵蒂森圣殿是后人杜撰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考古队在比特平原的西北部挖了三天三夜，几乎掘地三尺，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梵蒂森圣殿是教皇奥古斯丁二世所建，怎么可能是杜撰？”埃尔维把书打开放到莱斯特面前，“耗时七年，是圣战爆发之前建的最后一座教堂！”
　　在圣战之前，多兰大陆上宗教与王权并驾齐驱，但历时将近七十年的战争结束后，宗教的力量逐渐式微，变成王权独大。再过百年，人王去世，他的三个儿子为全力相互斗争，最后把领土一分为三，而教皇彻底从历史上淡出，只留下一个不痛不痒的大主教之位。

　　“圣教皇是光明神的化身，但梵蒂森却是虚构的。”莱斯特放下羽毛笔，一涉及自己的专业知识，白净的面孔上显出几丝兴奋的红晕，“不要说半点遗迹没有挖出来，甚至连地基都没有发现。后来编书者就把梵蒂森圣殿从正史上挖掉，只有野史和吟游传颂里才会出现它的名字。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么久以前的事情那么热衷？”
　　“兴趣吧。”埃卢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皮，总不能说只有三千年前，精灵才活跃在人类的世界中。

　　“对了，鲁本学长这几天在收拾东西，他要回家吗？”埃卢看到客厅里放得行李箱，有些不理解，“他们武术系学生不是在陆陆续续地选择契约同伴吗？他这时候走不太好吧？”
　　“这事你还不知道吗？”莱斯特有些意外，“鲁本家在塔桑国西部，那里有一座小型火山爆发，他家好像出了点事情，他父母写信过来叫他回家一趟。”
　　“塔桑国西部？”埃卢对多兰大陆某些国家还是不太了解，他对着墙上挂的地图看了半天，才叫道，“就是尼格拉火山下的一个游牧小国？”

　　埃卢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房门被敲响，阿莱克站在门口。夕阳衬着他的侧脸，英俊无比，他的口气略带点不知所措的忧伤：“埃卢，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埃卢有些不知所以地跟着阿莱克，月桂的香味远远飘来，银白淡黄的花骨朵撒在绿茵地上，颇有几分难以描绘的意味。

　　“我刚收到海格的来信。”阿莱克微微低头，手掌不由自主地拂过小精灵俏皮的额发，声音低哑，仿佛细碎从山涧的圆石上淌过，“他说，扎莉去了埃曼。”
　　“扎莉？扎莉阿姨！”埃卢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匆忙跨前一步，站在阿莱克面前，脸上有着无法掩盖的惊慌，“这不可能，她、她为什么要去西方？”

　　西方埃曼，传说中的遍地花香水晶天堂般的精灵王国，说到底不过是精灵最后的死亡坟墓！

　　“这是她的选择。”阿莱克俯下身，动作轻柔地亲吻埃卢的额头，仿佛蜻蜓点水，深邃的眼中好像带着细碎的星辰碎光，“那也是我们的宿命。”
　　“我不明白，为什么……精灵最后都要去埃曼？多兰大陆不好吗？”埃卢的心中蔓延出一股说不出的忧伤，或许他不是真正的精灵，永远不明白那个西方国度对精灵而言有着多么可怕的吸引力，“阿莱克，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去埃曼？”

　　“埃卢，我会陪着你的。”阿莱克看着小精灵，认真而温柔，“直到有一天你和我同去西方。”
　　小精灵不再说话，就直直地看着夕阳，像丢了魂似的。
　　阿莱克也沉默着，过了很久，牵住埃卢的手，很轻地说了一句：“回去吧，晚上风大了。”

　　直到冬天飘雪，鲁本也没有再回来，他们或多或少有些明白，他可能不会再回学校了。过新年的时候，同个宿舍三个人出去吃了顿饭庆贺新年，埃卢在阿莱克面前依旧小心翼翼地不敢沾半点肉沫，从窗口看，外面的雪俨然遮盖了整条街道。
　　马车铛铛地驶过，在雪白的地上留了两个深深的车轱辘。

　　他们回去的时候夜已深，估计有十一点了，街上的行人稀少，雪已经停了，但檐角却在不停的滴水，滴滴答答的，像钟摆计时。
　　埃卢穿的靴子深陷在雪里，冻得腿肚子瑟瑟发抖，他挨着阿莱克，金泽普森林的冬天从没有这样冷过，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雪，两个精灵都不怎么适应。倒是莱斯特感慨着说自己家乡到了冬天，雪下得更大，厉害的时候能一连下个半个多月。

　　几人走到街头，这儿似乎被扫过雪，路况好了很多，只有沿着街边才有一层雪，埃卢蹲到一边，笨拙地倒掉靴子里的的冰渣，一个没站稳，在地上滚了一圈，弄得满头满脸的雪水，不仅莱斯特捧腹大笑，连阿莱克都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喂，你们不要——”埃卢抱怨声还没说出，就感到手指被什么用力握住，一股大力猛然下攥，他不受控制地被什么东西拉了下去。

　　“埃卢？”阿莱克脸色一变，眼前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小精灵的身影。
　　“怎么回事？埃尔维呢？”莱斯特似乎有些反应不急，目瞪口呆地看着雪地上，月光如洗，宛如白练。

　　十巫协会在迎新年的晚上召开了紧急会议。

　　阿莱克抿着嘴唇，显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摸样，他朝亚摩斯冷森道：“我需要知道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类巫师脸上显出沉重的沧桑，在走在高塔的窗口：“我们没有想到，整座比特城被画上了传送阵？不止是光精灵，龙女和两个人鱼都失踪了。”

　　“传送阵？”阿莱克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抬眼看向窗口，整座城市近乎收在眼底，天空似乎又下起来雪花，飘得到处都是“是雪，利用这场大雪画了传送阵？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抱歉，我们还在调查！”亚摩斯眼里有些明显的歉意，他揉了揉眼皮，“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找到他们的。”

　　“哼，人类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一群虫子！”龙族雅格抱臂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去，“我会自己去找阿曼达和表哥的！”
　　阿莱克低头想了想，也像雅格一样转身离开。

　　人类和异族之间的隔阂如此之大，彼此的不信任就像这厚厚的积雪。亚摩斯沉沉地叹了口气，权杖在空中挥了两下，漆黑的夜空点亮无数新年的烟花。
　　烟花夹杂在雪花中，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埃卢一直往下掉的速度似乎缓了缓，然后感到自己似乎撞到了什么，腮帮子被刮得生疼，然后重重地跌在结实的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慢慢吞吞地爬起来，手往脸上一抹，一股湿腻的感觉。

　　“有人吗？有没有人？阿莱克？莱斯特？”埃卢扯着嗓子叫了两声，除了自己的回音，以及鸟类扇动翅膀的扑哧声，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摸着黑跌跌撞撞地走了十几米，不知道绊倒什么东西，摔了个跟头，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我妈的，这算什么回事？”
　　过了好久，埃卢才试着站起身体，但一走，右脚跟就钻心的痛，跟剥皮抽筋似的，他手脚并用花了老长一段时间，才找到棵有着淡淡月光透下来的老树，靠着老树坐了下来。
　　埃卢把右靴子拔了，脚已经冻得僵硬，又肿大了一块，他拿手使劲揉了揉，呲牙咧嘴忍着痛，揉了半天，气血似乎通畅了一点，疼痛也稍微减轻了半点。

　　“嘎嘎——”
　　听到鸟叫，埃卢抬头，从树木扶疏间看到了很淡的月光飘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一只通体乌黑的像隼一样的大鸟停在树梢，眼珠子却是嫣红的，像滴血似的。
　　埃卢愣了好久，才想起他那本凶兽鉴赏书上的内容，脱口而出：“腐、腐鸦？”
　　又是‘嘎嘎’几声，巨隼般的黑翅膀从天空划过，又慢慢收拢，像是黑夜忠诚的守卫一般，挺着脊背站在树梢。
　　十来双通红如血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难得出现的猎物。

　　这他妈的鬼东西不是传说已经灭绝了三千多年的东西吗？埃卢下一秒就跳了起来，他连鞋子都没顾上穿，赤着一只扭伤的脚，玩命似的跑起来，就听到背后传来粗狂干哑的嘎嘎声，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压低的巨大羽翼甚至掠过他的头顶，就像猫戏鼠类般从容。
　　带着冰冷的腥臭味。

　　腐鸦是被黑暗邪气侵蚀的乌鸦的变体，它的身型巨大，羽翼丰满，勾爪有力带毒，眼睛通红似血，喜好群居分食活物。

　　埃卢越跑脑子关于这种凶兽的资料就越发清晰，这他妈的鬼地方，他漫无目的乱跑，背后是猎食腐鸟不紧不慢的追捕。
　　第一次，他感到恐惧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