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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变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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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雨被隔绝在了大伞之外,可是我发梢的雨水还在往脸上滴。
男人本来整洁的黑色西装渐渐也湿了开来,我只是抬头看着来人,竟然无意识地读懂了他的不耐烦。
我没有想他是谁,却在想他为什么不耐烦。
他说:“张舟扬?”
那时我的直觉隐隐告诉我,这个忽然而来的男人必然要带给我些什么。可能是因为那时我一无所有,竟然对新出现的事物产生了期待——我期待他带给我与这个世界新的联系。
他看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用左手把垂下的那一缕头发往上扒了扒,然后看了看我双手捧放在胸口的相框,似乎在确认他找得就是我。
他明显耐性不足,又道:“我长话短说,张清华、也就是你母亲把你托付于我。我是谁,等你跟我回去,我会跟你一一细说。现在,跟我走。”
我既期待发生些什么,另一方面出于母亲死后我无可牵挂的默然,耳中听到了他的话,但实事上所有声音只是过滤了意思最后全沉到了心底:你即使跟我母亲有关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甚至产生了就那样站在雨中站到天荒地老也好的想法。
但显然他不,他又瞄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下一秒把手里的伞一扔——雨就又重新洒向我的身体——他用本来拿伞的右手一掌劈向我的后脖颈!
命运之轮自此偏转向另一个完全不可知的方向。
如我所述,在母亲死之前,我完全不知与我父亲有关的任何事情。但,那个男人的出现却把我带到了“父亲”所在的世界。于是我知道了,我母亲在知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时,拜托了那一方,为我找到了今后存活的路。我想,那是母亲最万般无奈的选择——她不愿意我跟父方的人有任何关系,可她没有办法再照顾我了。另外,在与父亲产生了关系的同时,我也得知了那个父亲早已于三年前死去的消息。来接我的人,是“父亲”的弟弟,二十九岁,叫郑燮然。
他打昏了我,把我带到了另一个城市的一家旅店,然后等我醒来扔给我一叠厚厚的资料。显然,他没有亲自动口解释一切的想法。但我从上面看到了所有母亲死后我的新的个人资料:父已亡,“母”亲在LA,一个叔叔(郑燮然)于国内接管了家族企业,一个阿姨,在LA上学未归。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得他带我来到的城市暑气炎炎,但旅店内因为有空调气温低得让我不舒服。
我坐到沙发上翻看资料,他靠着窗前吸着烟。一室安静里,只有我翻起纸张的沙沙声。
“以后还会给你一份关于郑家在A城的产业与人脉的详细资料。你要记牢里面的每一个字,不然你以后的生活将很艰难。以后你就……改了姓就好,”他远远开口,似乎不想再为了我的姓名费神,“你就叫郑舟扬。少年,我所能对你讲的只有,对于不能对抗的命运,你最好接受它。”
他在香烟迷蒙的烟雾里,冷漠地宣判着我十四岁以后的命运。
我说过我从来不是个乐观向上的孩子,当母亲的死成为最痛的一击后,所有别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
我默然地听着那个名义上的叔叔说的话,合上了看到一半的资料,站了起来。
对啊,我母亲死了,我还活着,她为我辅好了一条让我活着的路,我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
混乱算什么?伤心算什么?命运又算什么
他抽离了嘴里的吸得只剩一半的烟,低头俯视着我,似乎不知我的意图。
A市午时阳光炎气逼人。
而我说出了自与他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我……难受……”然后再次晕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