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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易筋剔骨 ...


  •   悬崖峭壁历来是一些药效奇异的花草甚爱生长之处,更何况,这儿的药草都是白苍羽亲手种上去的。只见峭壁之间一道纯白的身影来回穿梭,轻点似鸟羽轻盈,下坠如鹰隼有力,旋身落地,劲装下摆上下翻飞,宛若仙人。

      只是你若近了看会发现,这才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子,脸上虽是稚气未脱,却是一双剑眉入鬓,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还有那一双浅色的眸子,收敛着精光,想必长成了应是个英俊挺拔的小伙。

      那白衣少年提着一口气,并未散了轻功放松身体,而是使出了草上飞的功夫,背着药篓直越过了大片的野草地,落在了青石路上,这才缓缓吐出一口真气。
      “啧……还是弄湿了。”

      少年皱了皱眉,看着白色的衣摆下沾了几滴泥水,他本是个极爱干净的性子,又喜穿白衣,自是不允许自己身上沾上其他任何颜色。因此每每采药,都是算好了地点,算好了路程,一路轻功不停。却还是每次都这儿弄脏一点,那儿溅上一些,他只道是自己功夫不济,回去后又更加刻苦练功。今日也是这样,回到竹寮之后,将草药放下,分门别类的晒好,将脏了的外衣脱下自行洗了晾起来,之后便又到屋后空地上修炼起来。

      白苍羽起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前一晚吩咐下的草药已经在晒着,看成色品相都是极好的,而自己那有些许偏执的大徒儿又在后院练功了。他只觉得好笑,从书房抽了一本不知是什么秘籍,到了屋后便扔了过去。
      少年随意伸手接了下来,不解的看着自家师傅,白苍羽悠悠的说道,
      “等你学会了这里的内功心法,我房里的秘籍你便可自取来看。”

      少年脸上淡淡的,收起了心法秘籍,对白苍羽作了一揖,
      “谢师父。”

      白苍羽一点不介意这种师徒的相处方式,本来他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师父,除了指点几句其余的都是让孩子自己学自己练,也亏得这孩子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绝佳材料,这些年来已经小有成就。过几年,等这孩子的经脉长成,内力再精进一些,他便助他打通任督二脉,其余的,便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今日我要再替你师弟易筋剔骨,你将药煎上,两个时辰后到你师弟门口候着。”

      白衣少年闻言也不练功了,径直路过自家师傅,上前院捣鼓药材去了。

      白苍羽看着沉默寡言的徒弟,唯有听到师弟的事情绝对是说一不二,这样也好,也不枉费他特意让这孩子呆在墨翎身边。想当初,若不是他刚好在林中捡着了这个孩子,他也不会插手去管那费时费神的天下大事。

      他当年在一条小溪旁的狼窝里捡着了这个婴孩,恐怕是被野狼叼来却不知为何没有吃掉而是作为小狼崽养了起来。他也是多事,掐指算了这孩子的命格,却发现倾其所学竟算不出一星半点,当即决定将着孩子带回家养着,取名为白斯远。须知这世上几千年也不会生出这样一个算不出命格之人,此乃天地间一变数。

      白斯远拿了一把蒲扇,看着火,他知道自己师父不会看病,但却精通药理,这里的药至多也就是续命用的,用的药材都是千金难求。但他那小师弟总也不见好,一直都是病恹恹的,脸色苍白的很,身板也瘦弱,体质更是阴寒。
      “啊……!”

      白斯远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惨叫,自他记事起,每过一段时日师父便要给小师弟易筋剔骨,也不知这种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从婴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到现在孩童的嚎啕,白斯远是不知道师父究竟是怎么做的,但他知道师父每次出来均是自损大半,也要靠师娘助其恢复,必要闭关几月才好。

      而这几月里,照顾小师弟的工作便落到了他身上,一开始他也是手足无措,那么脆弱的婴孩要怎么照顾他不懂。可是,那小师弟却乖巧懂事的很,看到自己便不哭不闹,再苦的药也不用哄,累了便睡去不用他多费一分心思,渐渐的,他倒也喜欢起这个乖巧的孩子了。

      过不了多久,叫喊声就变得弱不可闻了,任凭谁也无法这么使尽全身力气的叫喊上一个时辰。白斯远奉了药,用暖樽温着,等在了墨翎的门口。过不多时,门被打开了,白苍羽扶着门框,显得有些虚弱,白夫人一个瞬身到了面前,他对着夫人微微一笑,伸手环过夫人的肩膀便将身上大半的重量支撑了过去,
      “夫人,翎儿可以活动了。过了今日,翎儿便无大碍,只等十一岁的大劫了。”

      白夫人眼里是心疼的,可也明白自家夫君心里的欢喜,便也温柔的笑着,伸手给白苍羽拭去额头的汗珠,
      “那你也能歇息歇息了,我先助你运气。”
      “夫人总是最心疼为夫。”白苍羽一脸的幸福就像个小孩子,“斯远,去照顾翎儿吧。”

      白斯远点了点头,便不管自己腻歪着的师父和师娘,进了屋子去看墨翎。

      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照亮了竹榻的一角,帷幔之下是墨翎苍白的小脸。墨翎不管是性格,气质或是长相都十分柔和,细长的眉毛,上挑的丹凤,秀气的鼻梁,细薄的唇和柔软纤细的发丝,只是可惜了,小小年纪却因为长期用药的缘故,发丝竟是青灰色的。

      白斯远将暖樽放在了桌上,先过去将绑在床上的墨翎解下来,细瘦的手腕和脚踝都用上好的丝缎系在了竹榻的四个角上,这会儿都勒出了细细的血痕。可能是解的时候蹭到了伤口,墨翎皱了皱眉,像小猫一样发出呜咽声。

      白斯远心疼,将小墨翎手脚解开之后,便将他搂进怀里,握着双手捧在掌心里轻轻的揉。
      “师兄……”

      墨翎知道自己是师父救回来的,也知道自己必要承受这些苦,只是他没想过会这么疼。即使是从出生便受过的罪,等孩子懂事了之后却又是另一番滋味,记得有时候比记不得要可怕的多。兴许是生存太困难,又或许是经历的磨难已经太多了,墨翎从小便不哭不闹,只想着能活一天便是赚得了一天,见着师父师娘都是笑脸吟吟,一点也不露出苦涩。

      师父师娘对他都是极好的,但他总是更眷恋师兄,原因无他,从小到大,抱他最多的是师兄,喂药的是师兄,端茶递饭的是师兄,就连无聊时给他讲书的也是师兄。他原不是什么娇气的女娃,只是毕竟年龄还小,也就只有在这个师兄面前他会小小的撒个娇。

      白斯远一边揉完了小手腕,便抓了墨翎白嫩嫩的脚丫子照例揉着,
      “都给你换了这么好的丝缎了,怎的还是伤了?”

      墨翎没力气动只能用脑袋在白斯远胸口蹭了蹭,“疼……”
      “诶……”白斯远叹了口气,将怀里小小瘦瘦的孩子提起来些,双手环过腋下抱在怀里,伸手拿过了药,边吹边说道,“早知道还是给你换成皮毛的好了。不过,你也不用再受这罪了,师父说了,过了今日你就能出门,只等十一岁了。”
      “真的?”墨翎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看着白斯远,“师兄莫要哄我。”
      “我哄你做什么,”白斯远天生是个没有表情的,一脸还是淡淡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打扰不到他的心绪一般,“师父说了,他自己不懂医,但医书倒是有很多,你可以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墨翎点了点头,乖乖的喝药,十一岁,还有六年,他就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他不怎么认识的家,没有傻呵呵的师父,没有温柔的师娘,更加没有师兄。他这个师父一点藏不住事,早早的便透露出了,当年他娘产下他时本不用死,他也不会早产,这本是他与他娘命中一劫,只可惜家中的小妾使坏,这一劫终究是没能过去。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有定数亦有变数,他虽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但也听师父提起过,他是命格有缺,八门不全,本不该活在这世上。因此自他出生便要不断遭受死劫,据称师父每次为他易筋剔骨就是为了助他渡劫,而师兄便是他劫数中的变数。

      自从被许了能够自由活动之后,墨翎几乎是成天的窝在白苍羽的书房里。这孩子着实聪慧,白苍羽只是稍稍指点两句,他自己看着书便能融会贯通。白苍羽的书房藏书之多可谓壮观,经史子集,医书秘籍,就连戏本野史也包含其中,不可不说白苍羽是有意在培养着这个孩子。毕竟日后这天下能不能太平,还要看他这颗伴星能不能助得了那位真正的真龙天子执掌天下。

      只是墨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师父看着自己总是叹气,后来小心的问了师娘才知道,师父原是觉得
      墨翎是个习武的材料,只可惜他的经脉根本受不了也行不了真气,白白浪费了这么聪明的脑子。而白苍羽在墨翎这儿叹着气,不一会就会去白斯远那儿找安慰,原因无他,白斯远练功刻苦,也是个聪明孩子,从小身体好,底子好,就算现在给他扔出谷去,凭着一身武学他也能自己闯出名堂。

      这晚,白苍羽坐在书房里,书桌上放着一个嵌金线镶贝母的檀木剑匣,白苍羽爱惜的抚着剑匣上的描花。一旁,白夫人红袖添香,看着自家夫君的样子便也猜到了八九分,
      “想要教斯远练剑么?”

      白苍羽拉过夫人的手,一同按在剑匣上,抬头微笑起来,“夫人,倚澜在鸣动。”

      剑匣里封存的剑,名唤“倚澜”是白苍羽的剑,是当年陪他成名江湖,陪他叱咤风云,甚至陪他偷看夫人洗澡的名剑。自从他当年决意与夫人归隐江湖之时,便将“倚澜”分存在剑匣之中,断了这剑于自己的缘分,白夫人也同样,将随身的龙牙长鞭封存在了玉盒之内。

      如今“倚澜”鸣动,莫非是认定了新主?夫妇二人相视一笑,若真是如此,明日便叫斯远试上一试,若真能驯服“倚澜”,日后这两个孩子的保障也便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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