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同人哲君》格蕾思琳

52、脚镣

　　醒来的时候，感觉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屋檐清脆的鸟鸣，窗外明媚的春光，铺在被子上的暖阳，还有……睡在身边的人。
　　黄濑君看起来很累，即使睡着了还微皱着眉头。
　　昨天晚上他们吵了一架，黑子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醒来之后的他。
　　不是不明白他心里的疑虑，毕竟之前自己总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赤司君。
　　但是你明白吗，我说“喜欢你”也不是一时冲动啊！
　　我只想和你过些平淡的日子，即使赤司君真的来了也……
　　即使赤司君来了，我和他，也回不去了。
　　赤司君心怀天下，他是不会乐意和我过这种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的……
　　所以他，只能是我心头的纪念了。
　　黄濑君，请你相信我，我是……
　　“哐啷！”
　　一声异常的响动从脚腕传来，把黑子彻底吓清醒了。
　　刚刚还不觉得，现在发现脚腕好像被什么沉重的石块绑住了一样，只是动了动，也感觉缓慢而吃力。
　　慌忙从被铺里坐起，掀开了被子——

　　“啊，小黑子……你醒了……”
　　这么大的动静把黄濑也弄醒了，睁眼就看见黑子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
　　“黄濑君，这是怎么回事？”
　　黄濑也坐了起来，从后面抱住黑子。
　　“这个是担心小黑子到处乱跑，特地为小黑子做的哟。”
　　黄濑说得理所当然，就像只是送了黑子一件小礼物一样。
　　“黄濑君不喜欢我出去，我以后不出去就是了，请把这个解开……我不喜欢这样！”
　　黑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冷静地商量，尾音却有点微微发抖。
　　“我也不喜欢这样，小黑子……”黄濑把头靠在黑子肩上，声音甚至有些委屈，“你不用担心，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我感觉到小黑子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把它解开了。”
　　黑子转过身，有些激动地抓住黄濑的衣襟：“难道我们的关系就只能靠这条脚镣来维系了吗？我是你的恋人，不是你的奴隶啊……”
　　“我们现在确实是恋人，可是小赤司一来，你会不会跑回去他那里呢……”
　　“黄濑君请你相信我！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一定会留在你身边的！”
　　“即使你现在这么说，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黄濑单手掐住黑子的脖子，恶狠狠地吼道，“赤司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定会用尽手段把你夺走的！我必须……我必须完全确定你是会站在我这边的！赤司的手段我会想办法对付，但是如果你先跑了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黑子看着声嘶力竭的黄濑，紧抓着他衣襟的手渐渐地松开，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们面前，好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无论自己怎么呐喊，也无法传达到黄濑君心上。
　　这种无助感就像陷进了泥沼里，挣扎也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滴地把你吞噬殆尽……
　　黄濑看着安静下来的小黑子，眼睛是失去光彩的呆滞，心里突然一阵疼痛。
　　伸出双臂把他抱在怀里，声音里头满是歉意。
　　“对不起……小黑子……真的对不起！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呐，你是爱我的吧？不要拒绝我好吗……”
　　黑子就这么呆呆地让他抱着，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对于这样惶恐不安的黄濑君，他实在恨不起来……
　　只有深深的悲哀。

　　就这样，黄濑在黑子身边陪了两天，感觉到他慢慢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也就开始放下心来。
　　白天他会出门去办事，黑子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也没有心情问他。
　　有时候他会给黑子带回来几本书解闷，黑子也就默默地看着，其实并没有看进去多少，更多的时候只是对着书本发呆。
　　黄濑会像平常一样和他说笑，依然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晚上会像个孩子拥着他入眠……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天醒来，是一个细雨迷蒙的清晨。
　　青灰色的云朵布满了整个天空，压得很低很低，似乎触手可及。
　　黄濑很早就起来了，亲了亲身边的黑子：“我出去了，你再睡一会儿。”
　　“嗯，路上小心。”
　　黄濑走了之后，黑子也睡不着了，慢慢地钻出了被窝。
　　哐啷……哐啷……哐啷……
　　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房间里头来回飘荡。
　　哐啷……哐啷……哐啷……
　　每动一步都会发出这种可耻的声音，生生地撞击着心房。
　　黑子迈动着沉重的步子，像一个蹒跚的老人凝重而缓慢。
　　脚踝上像是拴着一颗千钧巨石，这颗巨石的名字叫——“爱”。

　　为了让黄濑君不起疑心，为了让黄濑君晚上能睡得着觉，为了证明自己是爱着黄濑君的……所以必须无怨无悔地戴着这条脚镣。
　　但是，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这种压抑的感觉，快让人不能呼吸了。
　　黑子不想待在四面白墙的房间里头，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仆人就赶紧跟在了后面。
　　“放心吧，我现在这样，蜗牛都爬得比我快。”
　　哑巴仆人听不见，不知道黑子在说什么，只是见他在走廊上坐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坐在后面。
　　这个时候另一个仆人应该是出去打水了，家里只剩他一人看着黑子。
　　自从上次主人警告他们要好好看紧黑子之后，他们就不敢离开半步。

　　黑子望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帘，思绪也跟着飘飘渺渺。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戴上这样的脚镣。
　　在诚凛村被灭之后，为了安葬村里老少，不得不卖身给一个奴隶贩子，从此失去了自由。
　　那个奴隶贩子知道他轻功很好，担心他夜里跑了，就给他戴上了一副十分沉重的脚镣。
　　除了白天需要锻炼的时候，或者想要他们厮杀的时候，那副脚镣才会打开。
　　平时就只会把他关在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只靠一口小小的铁窗来感知外面的世界。
　　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有多么美好。
　　黑子抚摸着从那扇铁窗外头照进来的微弱光影，心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好想出去！
　　好想摆脱这副可恶的脚镣！
　　好想悠闲自在地走在街上！
　　好想在空旷的原野里奔跑！
　　来个人吧……来个人把我买走吧！
　　只要能让我从这里出去，哪怕这辈子做你的仆人杂役，哪怕为你豁出去性命！

　　为了这个强烈的愿望，在这个人间地狱里头挣扎求存，甚至不惜动手杀人。
　　直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
　　直到赤司君出现，把他带走了。
　　当时的心里是充满感激的，是他把自己带向了充满阳光的世界。
　　哪怕当时就这么死了，也是死在了阳光底下。
　　所以便认定了赤司君，就算他再可怕，也愿意用生命守护他。
　　只是没想到敬意会变成了爱慕……
　　现在连自己也说不清，对他还剩下些什么感情。
　　黑子默默地看着掌心，那道已经淡得快要辨认不出的刀痕。
　　只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赤司君会像这道痕迹一样，永远地留下来了。

　　原以为从奴隶贩子手心逃脱之后，从此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只是从未想过，会再次走入这样的恶梦里。
　　黑子看着束缚着脚踝的那副脚镣，坚硬而冰冷。
　　像是两条丑陋的黑色毒蛇，把他的精力全部吸走了。
　　想起那些黑暗的往事，突然一阵恶心，恶心得想要吐了。
　　黑子压抑地喘着气，对着身后的仆人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饿了，请帮我拿些吃的东西……”
　　仆人会意，刚要起身，黑子一记手刀便劈向了他的后颈。
　　力道挺重，那人一下就晕了过去。

　　“抱歉……”
　　抱歉黄濑君，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实在是不想戴着这副脚镣，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
　　黑子从未见过这条脚镣的钥匙，也没见过黄濑君把钥匙带在身上，当然他不会蠢到把钥匙放在家里的。
　　没有钥匙只能强行打开。
　　黑子蹒跚着走出了屋子，奋力地向外面走去。
　　他走到了厨房，找到了一把菜刀，用刀刃对着那条大拇指粗的锁链铁环，狠狠地砍了下去——
　　“铿！铿！铿！”
　　砍了好几下，那铁环纹丝未动，菜刀倒是崩了好几个缺口。
　　不行，太钝了……
　　这个时候他无比想念他的“青峰君”，这个时候如果有它在的话……
　　黑子扔掉了菜刀，只能另想办法。

　　他走入雨帘中，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他已经十来天没有出过门，在屋子里待得快要发霉了……
　　感觉好像走了很久，但其实他走得并不远。
　　想要尝试一下奔跑的滋味，稍稍走快几步，却像是被人抓住了脚跟，就这样摔倒在了泥泞里。
　　从泥水中爬起，他更加痛恨那条拖后腿的脚镣，更加想要挣脱掉它！

　　远远地瞥见一棵树下有几块大石，黑子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把脚链放在了大青石上，搬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吃力地举了起来，又高高地砸了下去——
　　铁链在一声声的砸击中发出阵阵呻吟，石头也在这样的磨损之下不停地掉粉末，然而那铁链却还是固执地坚守着，丝毫未见断裂的迹象……
　　黑子的心越来越绝望，看来黄濑君真的是铁了心要锁住自己。
　　但他也像那铁链一样地执着，依然不懈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全副心思都贯注在了和这条脚链的斗争上，甚至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人注视着他的眼光……
　　一直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双臂发软得再也举不起任何东西。

　　石头还压在铁链上，黑子趴在上面，不停地喘着气。
　　慢慢地，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一道阴影朝他笼罩了过来。
　　黑子抬起头，看着红着眼的黄濑，脸色比天空还要阴沉。
　　“你太让我伤心了，小黑子……”黄濑苦笑了一下，“就那么想要离开我吗？”
　　在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黑子在那里不停地用石头想要砸开那条脚镣。
　　黄濑只觉得那块石头不是砸在脚镣上，而是砸在他的心上……
　　“不是的……黄濑君……”
　　“砰！”，黄濑一拳就把黑子揍晕了过去。
　　“够了，我不想再听见你虚伪的谎言。”黄濑流着泪，抓住黑子的胳膊把他拖走，“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上天堂，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