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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命悬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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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佳到了后院并未走近,只远远看着树下石凳上坐着的人。那人约莫四十岁,儒生模样,看起来风尘仆仆,却丝毫没有半点落拓的样子。
一曲毕,那人目光转向竹佳,刚刚准备打招呼,忽然听到院外路上略带童音,却又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大人!你多心了!蔡大人正在回家的路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闭嘴!”张让愤愤呵斥庆春,步子又快了几分。
那中年儒生听到院外对话,眉头微蹙,压低声音对竹佳道:“小兄弟,你会弹琴吗?”
竹佳点头,那人笑笑,面上现出几分苦涩,“不知可否烦请小兄弟帮忙在此小坐一下?”
竹佳听着院外脚步声渐近,没有回答,人已经到了石凳边。那中年儒生起身窜进长廊,衣摆刚刚消失在转角,张让已经和庆春从院外走了进来。
“公子?”庆春一早就知道蔡邕离开了京都。他不懂琴,也没有听蔡邕弹过琴,有关蔡邕的事情也都是从陵公子那里听来。可是张让不同。他绝不止一次听过蔡邕的琴,他既然怀疑,那么弹琴之人便有几分是蔡邕的可能,一想到此,庆春就揪心的怕,可谁知刚一转弯,却看到竹佳坐在树下,手才刚刚离开琴弦。
竹佳看庆春一眼,目光移向张让,似乎在等着张让发问。
“公子真是好雅兴啊!”张让目光四处游移的找着什么,竹佳便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待张让目光移回来,才悠悠开口,“张常侍在找什么呢?”
张让眯眼看着竹佳,“这琴曲听着耳熟,以为能遇上故人,却没有想到是公子在这里抚琴。”
竹佳笑笑,“真是让常侍大人失望了。”
“哪里,哪里。”张让再次环视后院一圈,“倒是我打扰公子的雅兴了。”说罢再次打量了一下后院,悻悻往院外走去。
待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那儒生才回来。他惊讶的看着竹佳,眼中满是惊喜,“你竟是竹佳公子?”
“那是大家厚爱,公子二字,竹佳实在担当不起。”竹佳微微颔首,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儒生,“蔡大人趁现在快快离开吧,再晚一些只怕走不了了。”
蔡邕一愣,“你认得我?”
“只是猜测。”竹佳听着外面的动静,将琴放到蔡邕手中,“大人珍重。”
蔡邕接过琴,看着竹佳,眼中含了几分惋惜,转瞬却又变成坚定。他轻握了下竹佳的手,“公子性灵,本不该经俗世沾染,又怎可去那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帮公子逃吧!”
竹佳摇摇头,轻推开蔡邕的手,“大人的好意,竹佳心领了。只是依竹佳现在的能耐,根本逃不了。何况,大人掩护我逃走,大人怎么办?”竹佳笑笑,几许无奈,几许落寞,“竹佳孑然一身,到哪里都一样。大人还有妻儿,更该替他们打算。”竹佳做出请的姿势,“大人请吧。”
蔡邕看着面前少年柔和的面庞下不容置疑的倔强,摇头叹息,“在宫中,你好自为之。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孟陵,他会帮你。”
竹佳虽不知孟陵是谁,却依旧颔首道谢。待蔡邕远去,才悠然踱着步子回了房间。
那晚竹佳一夜未眠,或者说,整个客栈的人都不得安宁。
张让亲自去查了旅客名单。蔡邕因皇上大赦得以从流放之地回家,哪知在五原郡得罪了那里的太守,不得已转道向南。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谁知那厮心胸狭小,竟对自己穷追不舍。未防路上再有什么闪失,蔡邕一路都使了假名。哪知冤家路窄,竟在这小小客栈遇上了张让。张让见名单上没有蔡邕的名字,仍旧不甘心。每个房间挨个查,待折腾到了三更才罢休。就在竹佳以为就要结束的时候,张让又叩响了他的房门。
“没有打扰公子休息吧?”张让说着,不待竹佳侧身已经进了门。
竹佳微微蹙眉,让开身,却见跟在张让身后的庆春脸色苍白,冷汗簌簌往下落。竹佳虽不谙世事,却决非愚人。知道此刻张让怀疑自己暗助蔡邕,定会细细盘问自己。竹佳性子清高孤傲,对张让这样的奸佞小人也早已看不惯,待张让问毕便冷冷接道:“打扰了。”
张让没想到竹佳这样直接,微一愣神,口气也硬了几分,“那便再打扰公子半柱香的时间。”
竹佳不语,冷眼看着张让走到桌前,眼睛不断扫视着被包裹着的琴,就在张让伸手要去碰琴的时候,竹佳大步走到桌前将琴紧紧护在怀里。他瞪着张让,语气更是冷了几分,“你这是做什么?”
张让手指微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手收回,“竹佳公子紧张什么?听说竹佳公子的琴天下无双,我不过是想看一看而已。”
“琴是用来弹的,不是用来看的。张常侍若没事就请回吧。”竹佳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可张让哪里是省油的灯?
“这琴我今天是看定了!”张让手掌狠狠击在桌上,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他朝门外大喝一声“来人”,立刻有两个卫兵闯了进来。
张让指着竹佳道:“把琴布给我扯掉,我倒要看看这无双的琴究竟长什么样!”
“诺!”那两个卫兵得令后便朝竹佳逼近。竹佳情急之下冲到窗边,向那二人斥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那二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张让。竹佳是刘宏让请去的人,他若有什么闪失,他们小小的卫兵那里担当的起?张让见那两个卫兵不敢动手,斥道:“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那两个卫兵又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敢动手。张让见状,撸了撸袖子,索性自己动手。
眼看着张让就要过来,竹佳的半个身子已探出窗外。庆春僵立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就在此时,忽闻窗外马蹄声急,接着马鸣长嘶便停在了楼下。竹佳侧目去看马上的人,那人三十岁左右,面容粗犷,不似南人。他朝着竹佳所在的方向,喊道:“张常侍好大的胆子,皇上要的人竟也敢这般对待!”
张让心中一惊,奔到窗前将竹佳扯了下来。刚要伸头去看是何人如此大胆,那人已打马远去,只留下个绝尘的背影。
张让愤愤扣住窗,阴狠的盯着竹佳。刚刚他已经算计好,若竹佳死了,他只需随意编一个理由便可蒙混过去。现在可好,除了自己身边的人,已有外人知晓刚刚发生什么,且自己还不知那人是谁?再加上刚刚许是跑了蔡邕,若竹佳出了什么差池,蔡邕再在皇上面前指认他,以刘宏曾经对蔡邕的宠幸,也未尝不会威胁到自己。张让深吸了口气,恭恭敬敬朝竹佳欠了下身,“刚刚是我失礼了,还望竹佳公子莫要见怪。”说罢便带人离开了竹佳的房间。
庆春看着张让离开,忙不迭的冲到竹佳面前,脸上还兀自冒着冷汗,“刚刚快要把我吓死了,多亏那人救了公子,不然公子定会被张常侍害死。”
竹佳喘了会气,心突突跳着,半晌停不下来。他只一心想着帮蔡邕逃跑,却忘了深夜城门未开,蔡邕便是想跑也跑不了。本以为张让会就此作罢,哪知他竟不顾自己的性命,硬是要看一看自己的琴是不是在院中那把。
竹佳深吸了口气,犹自后怕。之前经庆春那么一劝,他早已不再求死,刚刚若张让真冲过来,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晚过后,张让借口竹佳受惊,又在这城中多留了几日。那几日他日日派人守着城门,再四下打探蔡邕的下落,终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