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情殇》风魂

6、Chapter 6

　　圣弗朗西斯号出发的那天，史密斯神父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去港口送杰西卡。
　　杰西卡嫁给了一只吸血鬼，这个事实实在太让他难以接受了。当时杰西卡说情况有点特殊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特殊到这种程度。
　　也许自己那天晚上应该坚持除掉那只吸血鬼，至少也应该坚持让杰西卡离开他，但他却什么也没做。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对不对，心中十分矛盾，就算他这两天不间断地祷告，但上帝却并没有给他答案。
　　现在杰西卡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那就这样吧。神父这样想着，心里松了口气。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晚上，他便再次见到了那只吸血鬼。
　　就在这个教堂里，而这一次，吸血鬼竟然走了进来。
　　“大胆，你这怪物，你怎么敢来这里？这是对主的亵渎……”神父本想将他赶出去，但是骂到一半，便将自己的怒斥咽了回去。
　　——吸血鬼抱着杰西卡。
　　杰西卡躺在吸血鬼的臂弯里，头歪向一边，手臂无力地垂下，随着他的步伐晃动，身上都是凝固的血，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机。
　　她死了。
　　神父睁大了眼，也顾不得面前这人的身份，冲过去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杀了她！”
　　吸血鬼并没有反抗，甚至也没什么表情，只喃喃跟着道：“是我害了她。”
　　“她相信你，跟我保证你不会再伤害别人，你竟然杀了她！”神父怒吼着，掏出十字架来按在吸血鬼的额头上，“去死吧，怪物！”
　　银质的十字架烙伤了吸血鬼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音，并冒出一阵白烟。
　　但也仅此而已。
　　吸血鬼并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但十字架的灼伤还是让他痛得皱了一下眉，却依然没有反抗，幽黑的眼眸看着怀里的妻子，轻轻道：“我还不能死，我要先把杀害杰西卡的人找出来。”
　　神父怔了一下，这才稍稍冷静了一点。
　　他放开了十字架，从吸血鬼手里把杰西卡接过去。杰西卡身上的伤口的确都是剑伤，并不像是被吸血鬼袭击。神父皱起眉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吸血鬼回答。
　　他们本该已经在回乡的船上。
　　圣弗朗西斯号从早上开始上客，中午准时出发。但慕容昭是吸血鬼，若是被太阳照到，就会灰飞烟灭。当然，其实他们也可以在头一天晚上悄悄先溜上船去。但是杰西卡不同意，一方面是她的正直的性格不喜欢这样，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所以她订制了一个密不见光的大箱子，让慕容昭躺在里面锁上，然后把他当行李带上船。
　　慕容昭虽然不太情愿，还是睡进了那个箱子。
　　但是当他被奇怪的声音惊醒，破坏箱子爬出来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杰西卡，伤害她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慕容昭冲过去抱起杰西卡，她吃力地抬起手来，抚着他的脸，轻轻道：“对不起……不能继续陪你了……以后你……又要一个人了……”
　　慕容昭没说话，但眼神却渐渐冰冷尖锐起来。
　　杰西卡握紧他的手，“不……不要……不要复仇……答应我……好好活着……”
　　那是杰西卡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神父用颤抖的手指抚上杰西卡苍白冰冷的脸，眼泪已止不住滑出眼眶，半晌才喃喃道：“谢谢……”
　　慕容昭微微一挑眉。
　　“谢谢你没有把她变成……”神父顿了一下，没往下说。他虽然不是吸血鬼猎人，但对这些暗夜生物也十分了解。就算当时杰西卡的伤势已经到了没办法抢救的地步，但吸血鬼却应该有办法让她可以继续“活”下来的——作为一名吸血鬼“活”下来。
　　他看得出来慕容昭对杰西卡的感情，也看得出来她死了这吸血鬼有多伤心，但他竟然并没有试图“延续”她的生命，这让神父在震惊悲痛之余，稍有几分宽慰。
　　慕容昭伸手摸了摸杰西卡的头发，轻轻道：“不，她不属于这边。她是一缕明朗温暖的光，我怎么可以把她拖进黑暗……”吸血鬼顿下来，抬眼看着神父，“这也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什么？”神父问。
　　“我希望她的葬礼能在白天举行。”慕容昭的声音轻缓，似乎仍有无限眷恋，“就算是死了，她也应该在阳光下去往天堂。”
　　悲痛再一次向神父袭来，他的喉咙哽住了，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昭又看了妻子的遗体一眼，缓缓转过身，向外走去。
　　“等等。”神父叫住他，“你去哪里？”
　　“去找出那些伤害杰西卡的人。”慕容昭回答。
　　“不，”神父追出几步，试图劝阻他，“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你不能……”
　　慕容昭冷笑了一声，提醒他：“我是一名吸血鬼，神父。”
　　是的，对一名吸血鬼传达教义，这的确太蠢了一点。但是……神父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又看了一眼杰西卡那毫无生气冷冰冰的尸体，心情再一次纠结起来。
　　“也许我要做的事不符合你们的教义，也违背了杰西卡最后的请求，但是你们有你们的信仰，我有我的原则。”吸血鬼缓缓向教堂外面走去，头也没回，“所有伤害我至爱的人，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