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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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回春咒真的能用在植物上……前辈诚不欺我也。
云溪某天不经意折断了一根枝桠，扯着正在熬药的墨君表情泪汪汪。墨君抱着试探的心理对那根靠一点树皮连在树枝上的断枝用了妙手回春。
结果……竟然是可行的。
要是墨君知道若干年以后他后辈里的术绍岐黄用八门化伤让枯木逢春，他一定死都不会去对树枝用回春咒。
枝桠连上去的霎那，墨君看见云溪眸子一亮。
然后冰心被云麓拖着到处对那些幼小的桃树施展妙手回春。墨君有些无力，说这是揠苗助长。云溪看着墨君，表情很认真认真，说，我只是想看它早一点长大。
早一点长大，早一点盛开……我便可以早一点看见。
看见桃花遍山野，看见云蒸霞蔚是何等的景色。
十二
一场秋雨一层凉。从下午起天色就暗的可怕，不多时雨就下下来了。连绵不绝，近午夜都不见减小。
两座木屋挨得近。墨君可以听见隔壁的云麓的声音——极力压制的低咳声明白地昭显了那个人忍受着很大的痛苦。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不过十多分钟，没有间断。
墨君起身拿了灯，外面的雨大的几乎织成了帷幕。墨君小心地护住灯火，推开了云溪的房门。
昏黄的灯光下云麓少女缩在墙角，床上还有着斑斑血迹。云溪白净的手上尽是血污，她起头来看见了墨君，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慌乱和绝望。
墨君将灯台放在了床边，轻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肺痨虽然不能痊愈，但是我可以用药调理你的身子，想活的长久也许也有可能。
云溪仓惶地摇着头，声音很绝望地喊，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墨君靠近了云溪喂了一颗药，将身体冰凉的云麓揽进怀里，别怕，云溪。
冰心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墨君轻轻拍着云溪重复，别怕。
好像过了很久，久到云溪身上沾染了墨衣男子的温度，久到雨已经没有了声息。云溪轻声说，大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跑吗。
云溪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染上了肺痨，我师傅把我从我爹娘那里要走的时候，他们没有半分迟疑。我在仙居过的很好，比普通弟子好上太多。师傅用最好的药养着我的病，我以为只是师傅宠我……可是根本不是这样。
你知道我学的是什么吗？我学的，是三卷天书啊。如果有一天王朝和幽都开战……我作用大概就只是站在妖魔中间，和它们同归于尽。
云溪一边哭一边说，就算我会死，就算我死的会比其他人早的很多很多，但是我还是不想死啊……
墨君衣裳上全是血水和泪水、云溪在他怀里哽咽着一遍遍重复说，大夫，我真的不想死……
十三
雨过天青。
空气里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云溪第二天早上还是那个云溪。近午时的时候墨君端了一晚药，轻声道，喝。
云溪乖乖地接过喝了，完全没有平时喝药像是要被凌迟的的样子。喝完她问，大夫，我真的可以活的很久吗？
墨君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微笑，嗯。
云溪抿唇，说，大夫，我真的很讨厌喝药。
墨君笑了起来，说，我下次试试熬不苦的给你。
云溪眨巴眨巴眼睛，大夫，真的吗？
试试吧。墨君轻声说。云溪也笑了起来，大夫大夫，你说什么时候花才会开呢。
春天。墨君耐心地答。云溪又眨眨眼，大夫大夫，你真是个好人。
嗯，好人卡够多了啊。
云溪咳嗽几声，大夫，你娶我好不好。
墨君一怔，垂眼看见云溪定定的看着他，眸子里的光清澈明亮。
好。
十四
可能是因为江南适宜的天气，可能是因为墨君的回春咒，也可能真的是云溪带回来的好苗子。桃树长得很快。墨君替云溪披上衣服，道，明年能开花吧。
嗯，肯定能。云溪一脸肯定，因为我想看嘛=w=。
墨君无奈地揉揉眉心。云溪歪头，道，大夫，我想在这里布一个阵。
嗯？墨君有些惊讶，你可别乱来。
哎呀我的身体我知道！云溪豪气冲天地拍拍墨君的肩，以后这里那么多的桃花，要是不小心被毁了怎么办。
云溪放缓了声音。我从云麓仙居跑出来之前，师傅正在警戒着幽都的行动。大概不久以后……会有一场大战吧。
墨君的身体轻轻一颤，手合起又放开。云溪没有看见，咳了几声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权力更变，王朝倾覆什么的我都不在乎……可是，苍生何辜。
十五
子夜。
墨君一身玄色长袍站在离木屋极远的地方。倚着一株桃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银针。
地面开始微微地颤动，体形巨大的妖物每走一步都引起极大的震动，墨君挑眉，放低了声音，站水里去，第二天草压塌了那么多，她不起疑才怪。
大人心细。那妖物笑一声，仿佛空气都在低低的震动。墨君站直了身体，往后看了一眼，才冷冷道，那位殿下有什么口信要给我。
妖物道，墨姬殿下说，三个月以后让大人来朔方城一趟，到时候怀鸣大人也会来。希望大人有所准备。
墨君皱眉道，就这样么？
妖物道，还有，殿下说，让大人下手利落些。依我看，大人拖了快一年了，莫再拖拖拉拉的了。
墨君的脸色蓦然苍白下来，但随即冷了声，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我有分寸，不用你来指指点点！
是。妖物慢吞吞地说，那小的告退了。
墨君一直望着妖物巨大的身形慢慢不见，才吐出一口气，发现身上满是冷汗。
墨君又站了许久，揉了揉眉心一转身，却看见云溪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见他转过来朝他吐吐舌头，哎呀，大夫我还打算吓吓你呢——半夜站这里干嘛？今天又没有月亮。
墨君僵硬了一会儿，才笑道，我今晚睡不着出来吹吹风。你怎么也出来了，晚上凉也不知道加衣服——
云溪摇摇头，云麓门人要是加多了衣服哪里还是所谓的半仙模样啊，看我的~云溪嘿嘿一笑一挥手招出两个火球在身边绕啊绕，然后和墨君得瑟，我在云麓的时候，冬天师兄师姐们都是这样御寒的。
墨君失笑，好罢。回屋吧。
云溪身形顿了下，嗯，回去了。
十六
云溪扳着指头数日子，日日盼着春日的到来。墨君瞧了好笑，道。该来总是会来的，你急什么。
云溪扁嘴瞪他，然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脸都皱成了一团，说大夫你太骗人了，不苦的药在哪里你快给我啊啊啊啊。
……忍忍吧，云溪。
云溪纠结了半晌，拉着墨君的衣服爬起来，然后搂着墨君的脖子生涩地吻了上去。
=口=。
苦涩的药味侵入口腔，云溪退开擦擦嘴，示威一般的道，苦么？！
墨君半晌回了神，看见貌似脸不红心不跳的云麓耳尖都红了。有些想笑，硬生生保持住了形象，嗯，苦。
云溪撇嘴不说话了。墨君笑了起来，忙着换话题。在这个地方住那么久了，要不要给这里取个名字。
诶诶好想法诶。云溪瞬间被吸引了心思，唔……那该叫什么呢……
云溪支着下巴冥思苦想，硬是没想出个好名字来。泄气地说大夫你说吧。
墨君沉吟了一会儿，道，叫桃溪吧。
嗯？
此处有桃花，亦有……溪水，不如就叫桃溪吧。
十七
漫山遍野的桃树中的一株结出了第一粒花苞的时候，云溪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角底下是厚厚的乌青色。
她咳嗽着笑出声来，有鲜红的颜色落在指尖，云溪笑道，大夫，你是个庸医。
墨君神色很憔悴，听到云溪的话显得茫然无措。云溪，我……
大夫我不想喝药了。最近的药越来越苦了。云溪抱怨，大夫我不要喝药。
……好。墨君点点头。云溪从床上坐起一些握住他的手，说，大夫，你手真凉，我还指望能暖暖手呢。
墨君无言以对，终究只是沉默。云溪道，大夫你别不说话……我不该说你庸医的……好吧我还是乖乖喝药成了么=-=。
黑衣冰心的表情始终有些恍惚，云麓使劲地扯着他的手让他回神，大夫——刚说完云溪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大夫，我活够了。
墨君恍然回神，云溪朝他笑着，说，大夫，我活够了。
我种了好多桃花，马上可以看见花开遍山，我不用去和妖怪同归于尽，我还认识了一个大夫，我知道了何谓流年不悔此生不换。这话虽然说的好矫情好矫情，但是，我云溪已经满足了。
所以，墨君，你别这样。
十八
江南的春天到来的很早，即便地处江南边缘，亦也早早的染上了春意。
云溪最近好了很多，又能蹦跳了——墨君熬完药回来一推开门看见床上空空，叹口气又端着药碗去寻人。
绿色的山野已经粉了一半，墨君一路寻了过去，看见浅黄色衣裳的少女半靠在一株最盛的桃树下，沉沉的睡着，早谢的桃花落在她周围，甚至有一朵落在了她的发间。
看一眼就知道了——作为一个冰心，他当然看出来了。
墨君走过去将碗放在了地上——他的手有些抖，药被他洒出来的一半——不过没关系了……没人会喝了不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身体的颤抖，声音努力放的很平稳，轻轻的喊，云溪。
他伸手拂去云麓发间的落花，轻声道，花开了。
你一直在等的风景……云溪，你看见了吗。
这样的景色……难怪你一直想看……真的，很漂亮。
云溪……再看一眼，你睁开眼再看一眼吧……
再看一眼……就好了啊。
十九
墨姬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展开又收起，淡然听着底下的人说话。
怀鸣一边说着冰心堂的一些机密事情一边得意洋洋地看着墨君，以往都是墨君压在他头上，今日他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嗯，好，太好了。墨姬轻笑，清脆而妩媚的笑声格外地撩人心扉。墨姬看向下面的黑衣男子，挑眉曼声道，你有什么成绩呢，墨君？
哦，我记起来了。墨姬展开扇子，好像在欣赏上面的花纹。你弄死了那个云麓仙居培养了十多年的兵器……很好，大功一件。
怀鸣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墨姬瞧着有趣，又笑了起来。你们都做的很好，嗯……想要什么奖励呢？
怀鸣连忙跪下表明忠心：怀鸣不需要任何恩赐，只要能为殿下办事，就是怀鸣的福气。
墨姬笑意更深。墨君深吸一口气，朝墨姬跪下。殿下，墨君为求一事。
墨姬的声音有些玩味，说。
我想退出这场斗争。希望殿下允许。墨君眼底有着深深的疲惫。
墨姬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哦？原因呢？我猜猜——不是为了那个小姑娘吧。
墨君沉默。墨姬慢吞吞地道，你想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墨君，我舍不得你的才能。要是你一回头投靠了王朝，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墨姬笑意更深，你要是肯散去你的灵力，顺便——再把经脉断了，我说不定就会准了呢。
二十
少年时的墨君为追求权力和力量做了幽都的间谍，以此交换权力。
而现在，墨姬给他选择，要么变成一个废人，要么继续为幽都效力。
墨君站在大殿里笑了笑，极温和的感觉。他说，谢谢殿下。
走出朔方城的时候墨君有些脚步不稳。怀鸣先走一步，此时站在阶梯的最下面嘲笑道，看看你的蠢样子，墨，君，师，兄——啊，我忘了，你已经是个废人了，永远都不能再回冰心堂了。
墨君对怀鸣的嘲笑置之不理，安静地从怀鸣身旁走过，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
怀鸣瞬间沉下脸。墨君，你装什么清高！那个云麓分明是你自己毒死的不是吗？！
墨君终于停了下来，但依旧一言不发。怀鸣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我说的没错吧，你喜欢那个女人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亲手——
闭嘴。墨君回身，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冷漠。虽然我没有灵力，但是对你，用毒就足够了。浅绿色的雾气环绕在怀鸣身旁。墨君的声音冰凉，闭嘴，然后消失。
墨君毒死了云溪……没错。
一开始的补药，治肺痨的药，他都放了毒……每次一点点，是普通医者难以发现的程度，更何况是云溪。
即便他最后已经罢手，毒性却早已经深入骨髓了。
即便他最后爱云溪爱到了骨子里，也解不了那个毒。
墨君，杀死了云溪。
二十一
江南桃溪有着终年不落的桃花，江南桃溪山清水秀，天色疏朗。
幽都和王朝开战，百姓流离失所。有逃亡者找到了桃溪，慢慢的，逐渐聚集了很多的人在桃花满山的地方落脚。
这个地方很奇怪的没有被战火席卷——大妖物不说，连小的妖怪也没有接近，只能在周围徘徊，接近了，只会粉身碎骨。
有很多人在这里安居，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后来有人问最初在这里定居的人，这个地方叫做什么。
温润如玉的墨衣青年笑了笑，道，唤作桃溪。
桃花的桃，云溪的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