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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时草动一时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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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舞别了木槿离去,便是大摇大摆地走在魔界的路上,毫无忌惮。
她无需忌惮。
如一阵风吹过,影舞停下了脚步。疾风步,晨韵。
“晨韵,还有何事?”
晨韵冷笑,“找你自然有事,有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论年龄,我比你年长,自然不会先动手。晨韵,我遇上了这么多人,独独没跟你动手,是因为敬你。”影舞抬起头。
“敬我,所为何事?”
“你考过魔将?”
“是。”
“那便敬你。我敬佩有想法的女子,亦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影舞突然看着晨韵的眼睛。
晨韵忙以袖袍掩面,她知道不能看影舞的眼睛。影舞与旁人动手时,她曾在树后偷看到那情境,着实令人胆寒。
“你连这也知道?”影舞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的女魔。影舞自知武功不如晨韵,晨韵的法力底子她也未探得,并不能轻举妄动。
晨韵一个箭步冲上来,影舞侧身闪过。晨韵还未露实力,也未拿武器。才是一次擦肩,影舞已大约知道晨韵的实力。晨韵的实力是远过于她的。
“晨韵!”影舞反手抓住晨韵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影舞话音未落,晨韵只轻轻一拂便打下影舞的手,便一个筋斗翻开,闪到树后。晨韵道:“我已见过你了,休想让我忘了你。的确,如今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劝你也早日回去,若遭遇了十四位将军或者魔尊的话,那就没这么便宜了。”晨韵转身飞走。
“算了……”影舞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影舞才要踏过魔妖两族之界,一个黑影挡在她身前。她下意识睁大眼睛,看向那人的眼睛。
“影舞小姐,别太心急。”
“是你?”影舞的嘴角向上挑了挑,一个掺杂着不屑的冷笑。
“我知道你一向对我不忿,但也没办法。”他耸了耸肩,“你的行迹还不是得靠我来掩盖。”
影舞伸出手,停在那人眼前,“若你嫌麻烦,大可不用出手,我自己也可以。”
“我知道你没想发功。”那人推开影舞的手,“要是我什么都忘了,他的苦心经营也就白费了,你说呢?”
“好吧……”影舞握紧了拳头,“算你厉害。我要回去了,让开。”
“请便。”那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等等。”影舞忽地转过身,握住那人的衣襟,“别伤害她,她的事我来处理。”
“谁?”
“明知故问。”影舞摔下一句,随即纵身一跃,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树林当中。
“魔尊,晨韵求见,您见吗?”一个魔负手站在裂空身侧。
“见,请她进来。”裂空顿了顿,“不,我去见她,你下去吧。”
“是。”
见那小厮走了,裂空这才出了大殿,晨韵就候在门口。晨韵见裂空亲自出来,忙单膝跪地行礼道:“魔尊。”
“免礼。”裂空淡然。
“魔尊……我……”晨韵并不敢直视裂空。
“有事禀告?”
“是。迷心术……”
“我已经知道了。”
晨韵一阵沉默。
“你不用惊讶。”裂空道,“魔界上下又有何事能瞒得过魔尊之目呢?”
晨韵还是沉默。她没有惊讶,她告诉自己她没有惊讶。
“不过还是谢谢你。”
“您是魔尊,这是我的本分。”
“问你个问题。”
“魔尊请讲。”
“魔将的考验,是你师父的期望,还是你自己的意愿?”
“是……我自己的意愿。”
“行了,你回去吧。”
晨韵答了声“是”便退下。裂空说话常让人捉摸不透,比如,这次。她再回首之时,裂空已不在那一处,早不见了他身影。若说裂空速度之快,也许他经过晨韵身边之时,晨韵的发丝还未来得及虽那一阵风飘起,便结束了。
裂空驻步,这便里魔妖两界交界之处不远了。暮轸在那里,这便是了,他就是来找暮轸的。
“老六。”
“魔尊二哥。”暮轸行礼。
“你我兄弟,不必多礼。”裂空只说了这句把暮轸的一礼敷衍过去。
“二哥少来此处。”
“那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裂空下意识挡住暮轸的脚步,“最近老六你可是被什么事牵绊住了,或是差事太过枯燥?”
“未曾有过。”
“没有就好,当初这差事可是你自己揽的,可莫怪我偏心了。”
“二哥是话里有话。”暮轸只是个陈述的语气。
“你有事瞒着我。”裂空也只是个陈述的语气,再平静不过。
“迷心术,既然二哥知道何必还来问我?反正你我也不会败给此等邪功。”
“我自己知道,我自是什么都知道。那要按你这么说,岂非魔界有我一人足矣?”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说罢,裂空一转身便消失了,空留暮轸一人站在原地。暮轸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笑了笑,只道:“早晚的事。”
魔界有一处极幽静的所在,魔界是整整的一片森林,唯有河边一处,方圆几里无树,空旷之极。裂空踏足至此,靖纶就在此处,他没猜错。
本无战事,舞刀弄剑不过是打发时光。靖纶站定,便听身后一阵单薄的掌声,这是裂空在鼓掌。
裂空道:“好刀法!师弟这百年来功夫未有一丝退步。”
“二哥,你这是说笑了,百年来未有一丝退步,那便是也无进步了。一百年都没进步,可见是退步了。”靖纶搔搔头。
裂空与靖纶的兵器是魔界两件神器。裂空之兵器,魔戟,人尽皆知,魔尊之物,代代相传;靖纶之兵器,藏刃刀,这把长刀是雷震亲传,靖纶的刀法亦是雷震亲传。他们两个当年一向最得雷震之心。
“很久没打架了,过两招?”裂空摆开架势。
“好!”靖纶将武器仍在一边,也摆开架势,“二哥先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裂空一笑,随即便出手。师兄弟二人过招,切磋,虽尽全力却无杀伤力,皆是点到为止。此时裂空一般用左手,靖纶也一样。
高手切磋,酣畅淋漓,几招下来,二人倒觉得这种感觉是久违了。
“二哥莫不是有事找我?直说。”
“妖族来者不善,想必你已知道了吧。”
“知道些许,但消息不如二哥灵通。迷心术,多年没见识了,现在我们若遭遇,基本应可以应付。”
“查。”
“公事我一向少插手,”靖纶靠树而立,半顽笑道,“如今二哥请我出手,那可算是遇到大事了,那是二哥一向器重我。”
“那是!”裂空用右手捶了一下靖纶的肩窝,这力气不小,“我们兄弟十五人中,就属你最出色!”
“你又说笑了。”
“我是说武艺,否则便不会让你教徒弟了,我何不自己来?谋略自然是我胜一筹,要不怎知器重你?”
靖纶渐收笑容道:“二哥,这么多年了,我今天又有了年轻时候的感觉。”
裂空看了看靖纶,并未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轻挑,把靖纶的藏刃刀握在手中,这手感与魔戟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裂空道:“三弟,我们兄弟十五人中,你与师父秉性最为相似,所以师父传你这把藏刃刀,这把刀,是我们十四个任谁也用不得的。”
“那魔戟不也只有二哥你用得?”
“师父之洞察我们小辈望尘莫及,或许他早就看到了今日。若说当年神仙白玉笙能看见未来之事是身怀异能,倒是有人无须身怀异能却亦能看到未来。三弟,其实当魔尊也挺累的。”
“我知道。”靖纶从裂空手上拿过了刀,“用藏刃之人,一向潇洒,我就是这么潇洒惯了的。不过如今有二哥所托之事,我该开始不潇洒了。”又是一句玩笑,靖纶便将这谈话结束。
山巅。
天仇还是如常在此处练功,从未违背靖纶的话。
天仇闻得草动,瞬间转身,转过身之时,靖纶已站在他面前。
“师父。”天仇行了个常礼,便起来。时间久了,他们师徒之间已经随意得多了,只是基本礼数是废不得的。
“若反应再快些就好了。”靖纶拍了拍天仇的肩,“若你问得草动回首之时还未见我身影,那便够了。”
天仇不觉有些受宠若惊,他眼中的师父一向惜字如金,也少给他如是鼓励。
靖纶提起刀,在天仇面前舞了一番。这套刀法若即若离,似是防守,实则是守中有攻,看似无先发制人之野心,实则是克敌于始端。
“你可看清楚了?我只示范这一遍,七日内我不会再来,七日后我便要看你将这刀法从头到尾舞一遍。”
“是。”天仇俯首。他一直觉得他拜的这个师父是有些神秘感的,他话并不多说,但其实潜移默化中已教授了许多东西。天仇眼中的靖纶,跟裂空眼中的靖纶定是截然不同的,裂空清楚这只是靖纶千面中的一面,而天仇,尚未真正看清他的师父。
靖纶心下清楚,十五个师兄弟中能完全抵挡迷心术攻势的,应是只有大哥、二哥和他自己,这也是为什么裂空会将此事交予他。他也清楚,查出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却也不难。既然她来过一遭,便会再来,只是除却这女妖,还有些其他的事。
路遇荆荨,靖纶叫住他,问道:“十五弟,方才你在何处?”
荆荨愣了一下,“三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随便问问。”
“三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会儿你若见了二哥,告诉他我去妖界附近。”
“哦,知道。”
简简单单问了一句,靖纶大约就能看出荆荨是中了迷心术的,否则以荆荨的灵识,突然忘记他方才做过什么,是非常不正常的一件事。
那会迷心术的女妖何时再来,靖纶也不清楚,他给自己七日,是因从前几乎任何事,师父最多以七日为限。亦或许,这七日不会有任何结果。那也要查!
路过断魂谷,离那悬崖还远,只是隐约看到,靖纶停了停脚步。他知道裂空常来这地方,也知道木槿就在此处。他虽好奇能征服魔尊二哥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却也并不想跟木槿见面。
断魂谷四周萦绕着淡淡的妖气,只是靖纶可以感知到的,是因为木槿的存在。
离开了断魂谷有一段距离,那妖气也渐渐淡了。这边妖气淡下去,再向前走,这妖气似乎又淡下去的慢了些,接着,不便,接着,浓了些许。靖纶知道这妖气已不是木槿的了,定是来过其他的妖留下的。她有迷心术,掩得了她的行迹,却抹不去她留下的妖气。她太过大胆,就算是仗着迷心术,也够大胆。
魔界希望妖界乱,妖界更希望魔界乱。
一个身影闪过,她身上的锦缎在魔界环境衬托下,分外显眼。靖纶手指一动,一个石子从指尖弹出,正中那女子腰际。女子在空中转身,捂着腰落下,半跪在地上。靖纶将力道把握得恰好,未伤及要害却刚好将那女妖制伏。
女妖扶着树抬起头来,正是影舞。
“既已逃出去了,还敢回来?”靖纶道。
影舞看得出靖纶身份实力皆非同一般,索性绕弯子,直言:“不瞒您说,我影舞能在魔界出入自由,不存在‘逃出’一说。”
“你叫影舞?”
“是。”影舞忍痛站起来,一个箭步跨到靖纶面前,看向他眼眸深处,“你从没见过我,魔界也从未进过妖。”
靖纶也不躲避,就这样盯着影舞的眼睛,仿佛他真中了迷心术一般。但他也并不能对此完全抵抗,不得不暗暗运功。
影舞见靖纶许久没有动静,这才转身要离开。然而,一个转身的功夫,靖纶又站在了影舞面前。
“你……”
“就算你的迷心术能学到最深层次,也并非所有人都不能抵抗,况且你道行尚浅,不可能学到那第九层。就算你真的已学到了第九层,试想,若你今日遇到的是逆天之手,你说结果会怎样?我说的对吗?”
影舞听闻“逆天之手”,不禁愣了一下。
靖纶见她不吱声,继续说道:“所以,以后再来魔界,记得收敛些。若这事做不得,就好生在妖界呆着,切莫到处跑,不小心丢了性命。”
影舞冷道:“那就多谢您提醒了,顺便问一句,魔界可有一女子名‘木槿’的?”
“有,那又如何?”此刻靖纶知道影舞认得木槿。
“不许伤她!”
“你以为你有权力跟我谈条件吗?”
影舞摇摇头,“我知道我没有这个权力,可您也不会贸然杀我,不是么?”
“我自然不会贸然杀你,但不代表我没有这个能力。至于木槿,我相信她在魔界绝对比在妖界安全。”靖纶这一句,既给了影舞一个极大的威慑,也道明了木槿在魔界的身份。
影舞身后的确藏着很多秘密,不过其中有一个与其他不同,木槿是她除了哥哥姐姐以外,唯一的朋友。
“等等。”靖纶叫住了转身要离去的影舞,“你此行是为了木槿?”
影舞只停住脚步,并未转过身来面对靖纶。
“说!”靖纶又是一步跨到影舞面前,握住她的脖子。
影舞握住靖纶的手腕,“那您此行便是为了查我的,不是吗?迷心术应是多年未在魔界出现了。我的确是为了木槿,她是我的朋友。”
靖纶这才松了手,此时他看影舞的眼睛就如一把利刃,“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以为你真能问得出吗?”
“若非二哥已有所察觉,也不会让我来追查。妖界,乃至整个三界取名都少用这‘影’字,我想,二哥已猜到你与当年的毒昙花影婵……”说到这里,靖纶突然停了下来,只静静看着影舞的反应。
影舞的身形微微颤抖,这已戳中她心中痛处。
“她是你什么人?”靖纶追问。
“你……你休想知道!”影舞一转身便飞走了。靖纶也没追上去,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况且追上也没用。
影舞回到妖界大殿,依旧是那身锦缎,这打扮与周围的妖是天壤之别,足显她在妖族地位。
“妖帝陛下。”影舞单手扶肩,单膝跪地。
“起来吧。”
“是。”
“你魔界此行,也太冒失了。”
“影舞失策,妖帝陛下见谅,绝无下次。”
“过来。”
“是。”
妖帝的这一句“过来”,足以让影舞心中不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