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有佳期》乔从夕

31、第三十一章

　　“我呀，我的愿望就是帮域哥哥实现愿望，然后吃好喝好睡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幸福地过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配上女孩儿美好的笑容，明亮的眼眸，像是要照亮陆昀域沉寂多年的心房，竟让他慌了一下。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很幸福，有疼爱我的爹爹，有像小孩一样可爱的哥哥，一路上还碰到了域哥哥你、罗萱、季寻、师太、小云……，还有好多好多对我好的人，让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对我好的人。”听到这句话，陆昀域苦涩一笑，这场从头到尾的利用，“好”从何而来？看着她天真无害的模样，一下子觉得坐立不安，已经想起身回屋。

　　不想，苏璇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所以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不过爹爹说了娘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好看的我。”说着苏璇自己已经“嘿嘿”笑了起来。

　　陆昀域嘴边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笑，这人还是和自己初见时候的那般摸样，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

　　“在家里，爹爹从来不会逼迫我学做女红，但是爹爹说了，女孩子，琴是一定要学的，因为每一根琴弦都有不同的含义，而一首曲子就是将自己的情感和琴弦的意义融为一体，就像你们这些常常用剑的人说的那样人剑合一，人琴也可以合一。爹爹还说操琴是女孩儿心灵美好的保持，我不知道爹爹说得对不对，但是每一次我弹琴的时候的确会觉得心情很舒畅。院子里的花朵听到琴声，也似乎长得更快了。而且一首曲子要配合不同的指法，要是托、劈、勾、剔、抹、挑、摇，有时候一旦用错，就会乱了节奏，破坏了整首曲子的美感。爹爹说就好比一个人做事，先做什么后做什么用什么方法做，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有时候颠倒了顺序，用错了方法这件事情就做不好。”

　　陆昀域听着她欢乐地念念叨叨，却听得很认真，不觉得聒噪，甚至觉得句句在理。能说出这些话，看来苏宝城也不仅仅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那么简单。

　　“还有，还有，听说我娘身前特别喜欢海棠花，爹爹就搜罗了各地的海棠花种在院中，每到海棠花盛开的时候，我娘就会在花丛中跳舞弹琴，我想我娘那会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听到苏璇说起海棠花，陆昀域仿佛记起自己小时候，瑞云山庄的东院也种了一大片海棠花，那时候，每到花季，还能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成片的海棠花都不见了。

　　“域哥哥，那你娘呢？她是怎么样的？”

　　“我娘？她很早就过世了。”

　　苏璇想了想自己在瑞云山庄住的时日并不算短，却从来没有见过陆夫人，想必陆昀域的娘亲也早早过世了。于是大大方方地安慰陆昀域。“没事，没事，她应该和我娘一样，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我们应该祝福她们，我们自己也要过得更加开心更加快乐，让她们看到了我们的快乐，她们也会很快乐的。”

　　陆昀域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点点头。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奔波，不停地杀人，不停地挣扎，不停地伪装自己，为的就是实现那个看似很重要的“愿望”，如今想来却不知道真正的意义何在？过得开心吗？活得快乐吗？问问自己的内心都没有答案。猛地发现自己的思想竟然随着她的几句话游荡起来，连忙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剑，“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苏璇笑着点点头：“嗯嗯，就去了，我先去看看小云，估计他睡觉不老实。”说着手上不知拿起了什么东西，一蹦一跳跑回客栈，留下陆昀域一个人，放在剑上的手，微微松开，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的星星果然异常的明亮。

　　苏璇跑回客栈，手捂着心口，心还在那“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不觉竟然和域哥哥聊了一个晚上，想到一向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的人和自己足足长谈了一夜，就兴奋得睡不着觉，那些悲秋伤怀的小情绪转瞬就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苏璇蹑手蹑脚来到陆昀域和聂云的房间。果然，小孩子的睡相好不到哪里去，聂云身上的被子已经卷到脚踝，估计觉得有一点冷，身体微微蜷起，苏璇无奈地摇摇头，冷了还不知道盖好被子，孩子果然是孩子，伸手将压在聂云脚下的被子扯出来，盖在他的身上，被子的角落仔细压在聂云的身侧，看着没有再踢开的迹象，才又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回自己的房间。殊不知，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蹑手蹑脚像做贼的样子，笑意蔓延上了眼眸，貌似某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带着美好的心情，苏璇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陆昀域一向是起得早的人，没想到聂云那孩子也醒得特别早，快速洗漱收拾好就要去找苏璇，陆昀域本想拽住他，但看看外面的太阳，想着要早些上路也没有去拦他。

　　聂云端着早点，风风火火蹿到苏璇房间门口敲门：“璇姐姐，你起床了没有？我给你拿了好吃的糕点。”

　　正在抹胭脂的苏璇一听是聂云那孩子的声音就招呼他进来。聂云端着糕点走到梳妆台前，弯着脑袋看着苏璇朝着自己的脸涂涂抹抹，好奇地问：“璇姐姐，你这是在干嘛？”

　　“小孩子就不懂了吧。抹胭脂呀，可以变得更加漂亮。”

　　聂云一脸认真，“璇姐姐已经很漂亮了。”

　　苏璇拍拍他的小脸蛋，顺便将胭脂抹了一点在他脸上，聂云瞬间变成了一只小花猫，于是笑得更加开心了：“就你嘴巴甜。”一边又在自己清丽的脸颊上重重地抹上两块胭脂。嗯，行走江湖还是长成这样比较妥当。

　　今天的苏璇，穿了一条水绿色的纱绣裙，显得腰身刚好一束，盈盈一握，整个人看起来亭亭玉立，只是这夸张的妆容，硬是让这清丽的画面失了美感。苏璇抓了几块糕点放在嘴巴里，“域哥哥他人呢？”

　　“冰块哥哥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了。”

　　“啊，小云，你怎么不早说。”说着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拎起收拾好的包袱和聂云一起离开了房间。

　　三个人又踏上了去南疆的路，天气很好，万里看不到一朵云，和苏璇的心情一样，灿烂得不得了，有可爱乖巧的弟弟，域哥哥对自己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冷冰冰，一切都向美好的方向发展着。或许是主人美好的心情也带动了小白的心情，小白今天的脚步也特别轻快，脚程也快了许多。
　　“前面好像躺了一个人，居然全身发紫，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真的假的，还有这等事，赶紧去看看。”

　　“走走。”

　　陆昀域的耳朵敏感，一听到“全身发紫”，立马敲起了警钟。

　　“前面有情况，我们过去看看。”

　　苏璇也听到了大街上纷纷有人在讨论前面晕倒了一个全身发紫的人，难道是江沐尘体力不支，倒在了去南疆的路上？

　　一赶过去，只见前方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陆昀域连忙在不远处下马，上前查看，拨开人群，的确有一个男子全身发紫躺在地上，不过看相貌应该不是人称沐风公子的江沐尘。一试鼻息，已经没了气。陆昀域将手搭在那人颈间的脉络，仔细听了片刻，又搭在他手上的脉络，都不像是中了紫幽。于是自己看了看那人的脸，发现脸与脖子的交接处紫色竟然还有些不均匀，一把拉开那人的衣服，果然，此人身上的紫色是有人故意涂抹上去的，并不是紫幽的毒素所致。究竟是谁将一个死人全身涂抹上紫色仍在这大街上？难道？陆昀域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找苏璇和聂云，哪里还有苏璇的影子。

　　苏璇见一大堆人围在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本就力气不如人家大汉，再加上还带着一个孩子，就一手牵着小白一手牵着聂云站在了人群的外面。

　　“璇姐姐，他们躺在里面的会是江沐尘么？”

　　“我也不知道，等下域哥哥出来了就知道了。”

　　“璇姐姐，你看，前面有卖糖人的。”聂云指着远处一个摊位说道。

　　苏璇顺着手指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望了望，又回头看了看围着的人群，想来距离也不算远，就拉着小白和聂云向卖糖人的摊子走去。

　　“这位大叔，糖人怎么卖？”

　　“一文钱一个。”

　　“小云，你要什么形状的？”

　　“我要这个，小鸟样子的。”苏璇将一文钱递给卖糖人的摊主，将糖人拿过来递给聂云，只觉得头有点晕，眼睛有点模糊，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昀域用力想拨开人群，人们却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一个轻功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再看，只剩下小白还在不远处不安地打转，苏璇和聂云已经不知去向。

　　“小白，苏璇呢？”

　　小白猛地晃了晃尾巴向着一个方向奔去。陆昀域连忙上马，跟在小白的后面。难道是花滢所为？可是为何要捉走苏璇？此地离南疆还有一段距离，一时间陆昀域的思维有些许被打乱。小白撒腿跑在前面，微胖的身躯完全没了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真正跑出千里马的气势。

　　跑了好一段路程才停了下来，陆昀域看了看小白，再看了看异乎寻常的天，翻身下马。刚才明明是万里无云，可是跑到此处，却是一片黑云笼罩了将近一半的天，陆昀域皱着眉头走了几步，发现路边的花草都带上了水珠，此处十分潮湿，潮湿而黑云压山，这里或许就是不受朝廷管制的乱地——黑云岗，那抓走苏璇和聂云的人就是黑云寨的人？忍不住眉头皱得更紧了。

　　黑云寨名声在外，世间都传黑云寨寨主不好惹，朝廷曾多次袭击无果，又来柔怀政策，可谓是软硬兼施都没有拿下这黑云寨。黑云岗地势险要而气候诡异，不熟悉地形与气候的人，想跟黑云寨的人硬碰硬，无疑是自寻死路。如今，黑云寨的人为何要捉走苏璇？

　　陆昀域心中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是的，干爹说过，苏璇是找到凌霄剑谱的关键，陆昀域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所以一定要去救。

　　这边，还是白天，黑云寨里已经点上了灯，灯火通明，还平添了几分喜庆的味道，几个不知道什么状况的小兄弟，还在那边问：“今天这是有什么喜事？寨主看上去特别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