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我还爱你》梦时圆

11、往事之（初秋的阳光）

　　全班第一竟然坐到了过渡地带，后排的同学都非常好奇。思念看上去十分好脾气的乖巧样子，他们有时候会故意逗她几句，不过思念一般都不用怎么说话，因为陈默每次都会以不要打扰他妹学习为由，把那帮好奇者给堵回去。

　　后排的同学直叹陈默成功从翩翩潇洒的情圣化身为护犊情深的老牛，大熊迟暮垂垂老矣，怎一个悲字了得。其实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对于思念的友情援助，陈默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的。

　　思念刚坐到过渡地带那会，跟林慕的交流很少，偶尔借个笔尺子什么的，很少说话。

　　林慕也没怎么注意她，在他看来，顾思念只是个好学生而已，一般好学生分为两种，要么清高孤傲，要么安静寡言，她显然属于后一种，文文静静的样子，从不主动招惹谁，跟他以前见过的好学生没什么不同。

　　他们慢慢熟起来还是因为一件事。

　　高三不久一次放月假，思念回了家，顾爸顾妈又吵了架，当然吵架对已他们来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此时顾思婉已经上了大学，顾妈妈也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日子其实已经不错了，可是顾爸顾妈吵了这么几年，一直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平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上半天。不过他们这次吵的，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思念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争吵声从客厅传来，她听见顾妈妈哭着说“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你对不对得起这个家，对不对得起我们母女？”，然后顾爸大声吼道：“没有的事你不要捕风捉影无理取闹，这个家就是被你弄成这样的。”

　　她只觉得悲哀，其实争吵是多么伤感情的事，争吵多了温情理解就会减少，然后互相猜忌指责，心生嫌隙。17岁的自己都能懂的道理，他们为什么不懂呢？

　　她假期只有两天，星期天她要回学校的时候，顾妈依然还在哭，他们早上又吵了一次。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和顾妈妈说她要回学校了。

　　顾妈妈叶舒慧抬起头问她：“你爸给你这个月生活费了吗？”

　　思念答：“昨天晚上给了。”

　　“你们每次吵架都觉得是我的错，都护着你爸。”顾妈妈一边哭一边说。

　　思念什么都没说，吵架那会是一个人的错，她谁也不护。

　　顾妈妈接着说：“可是这次真的不怪我，你们都不知道，你爸在外面有人了，那个女的你们也认识，就是你爸他们单位的……”

　　思念一下子打断了她：“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只有17岁？你们无论为什么吵都从来不避着我，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

　　她只觉得血气上涌，红了双目，泪水夺眶而出，然后她抓起书包，跑出了家门，留下被吓住了的顾妈妈。

　　这是她第一次冲顾妈妈发火，也是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哭，就连之前听见顾妈妈说她心硬她都没有这样。

　　坐在回学校的车上，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旁若无人的哭了一路。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好似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她记得以前在杂志上看见过一句亦舒的话，说大人不懂事的时候，孩子只能快速长大。她想，她已经长大这么久了，可是爸爸妈妈，你们要什么时候才懂事？

　　下车的时候她用湿纸巾捂了捂哭红了的双眼，然后回了学校。这个点儿来的早的同学已经回了宿舍，校园里的林荫花丛间都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她只想一个人呆着，所以她去了教室。再怎么热爱学习的同学都不会这么早去教室。

　　他们班是个大教室，外侧那一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她把书包放在地上，靠着课桌和窗子之间的柱子抱着膝盖坐下。外面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正午的太阳透过玻璃窗满满的洒在教室里，她却觉得照不到自己身上。

　　其实她不让顾妈妈把话说完，一方面是因为生气，生气他们根本没考虑过即将高考的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她害怕妈妈说的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要怎么办呢？家不再像家，爸爸不再像爸爸，家庭责任血缘亲情都不能维系一个人的忠诚，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她宁愿相信这一切只是顾妈妈的捕风捉影无理取闹。

　　林慕进教室就看到这样的景象，空旷的教室里，女孩抱着膝盖靠着柱子面对窗子坐着，头埋在膝盖里，双肩发抖，好似在哭泣。

　　其实林慕这天是回教室拿掉在课桌里的手机备用电池的，他座位靠窗边，走过来时发现思念坐在那里，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他觉得奇怪，顾思念一直安静平和，情绪不外露，宠辱不惊的样子，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哭。

　　他犹豫下，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思念慢慢抬起头。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林慕见过这双眼睛温和自信，见过这双眼睛偶尔笑起来微微眯着眼角上挑，可是此刻他却看到了一双哭红了的双眼，眼睛里盛满了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不像他以前任何时候见过的安静平和的顾思念。

　　他原本想要送纸巾的手就这样停住了，这样的悲伤本不该出现在青葱年少的女孩子身上。

　　思念想不到这个时候在教室能看见林慕，她原本想一个人呆着就是不想让任何认识的看见自己的眼泪，此刻却被他看见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她不想同他解释，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林慕微怔了会儿，然后再拍了拍思念的肩膀，在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他把纸巾递了出去。

　　“谢谢。”思念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接过纸巾，想不到他还没走。

　　林慕忽然席地坐下，挨着思念。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看着窗外的天空同她说：“我以前难过的时候，就会看看天空，无论是乌云密布还是红霞满天或是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时间看久了都会慢慢平静下来，人的心情或许就同这天空，无论多难过最后总会平静下来。”，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思念，“你看就像此刻天空还飘着几朵云彩，但过一会儿都会飘走不见的，然后天空又会恢复平静湛蓝，对不对？”

　　思念意识到他这是想安慰自己，哑着嗓子同他说：“谢谢。”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习惯了不露情绪，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安慰她。

　　林慕笑了，“不客气，我还有一个让心情平静的法宝。”他扯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递给她一只：“要不要听听？”

　　思念接过，放在自己的左耳里，里面放着《Kiss The Rain》的钢琴曲，魔术一般，竟让她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想掉眼泪。

　　时光在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好，多年之后顾思念依然记得，初秋的9月，在洒满阳光的教室里，曾有人这样安慰过她，还有那首他们一起听的钢琴曲，好似每一个音符都是敲在人的心上，平和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