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Ⅲ 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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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Silent Hill
任务当天下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为空旷的路道与森林周围蒙上一层雨雾。虽然蹲守的环境与视野受到恶劣影响，但也同样使他们的活动更加隐蔽。与其说三浦春完成了乔装，不如说她只是穿了寻常的便服罢了。将小型甲壳虫汽车停在了旅馆后院，身穿水蓝色上装和黑色呢料短裤的她撑着一把浅绿色的伞走出车。她耳朵上挂着的白色耳机实则是通讯装置，她还是相当入戏地凭空哼出歌。
暗藏枪支的提琴箱提在手中，另一只手拽着行李箱拉杆，三浦春走进旅馆大门。其他人还没到，她随意选择二层楼第三号房间。
旅馆处于背阴面，房屋里较外面更加闷热潮湿，她迅速环视着周围，家具大都已上年头，三浦春确定没有安装监控后迅速拉好窗帘，如释重负地坐在床铺上。由于紧张，她颇为害羞地发现内衣已被汗水濡透。
距离规定时间还有大半天。她被批准小范围自由活动。为了熟悉环境，加之解决果腹问题，她决定休息一会后去三楼的餐厅点些东西。待安顿好行李，耳机里千叶警官已经指挥好以酒井为首的其他乔装警官入住，与她同一楼层，仅相隔两间房间。
她点了一只制作粗糙简陋的鱼肉汉堡，赠送了一杯加冰可乐。汉堡比她想象中小了一圈，可乐杯却十分实在。当她拿着还剩大半杯的可乐走下楼时，耳机里依稀传来旅馆前台的声音。
“自己选房吧，蓝色标识的住了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耳机中发出一阵嘈杂的噪声令她有些烦躁，但所幸没有错过讯息。她听见了云雀的声音：“三楼，三号。”
刚好在她房间的正上方。
她听见走上楼梯的声音，鞋跟敲在铺着厚红毯的楼梯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云雀戴着一顶真人头发编织的黑色中长发，刚好遮住了对讲耳机。发梢处随意地束着辫子，搭在脖颈处。饱满的下颌上贴着疏短的胡须，身着发白的牛仔套装，他看起来像个漂泊者。
两人擦肩而过时，对讲机里再度响起噪声，突发的刺激令三浦春忍不住咬住下唇，视线所及云雀亦皱了皱眉，低头走上楼。
回到房间，三浦春感到耳道仍是一片燥热，所幸没有流血。她正想询问千叶警部，云雀恭弥率先呼唤她的名字：“三浦春，别说话，把电视打开。”
虽然仍是满腹狐疑，但云雀的命令透露出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她立即照办，电视的讯号不佳，屏幕偶尔弹出雪花。三浦春还想等他继续吩咐，但云雀恭弥那边已然销声匿迹。
就着电视节目无聊的对白和窗外的雨声，三浦春浅眠后又醒来，听见云雀正在电话里和他人联络碰面。终于挨到深夜时分。她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挨次穿好防弹背心与夜行衣，塑料手套紧紧包裹着她娇小的双手，那双手摸着黑打开提琴箱的锁头，开始着手忙碌于拼凑一把□□。三浦春只需一分二十秒便可以组装完毕，这还是一年前的记录。但说使用它射击犯人这块领域，她还白得像纸。
清除毛发与指纹后，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仅剩的任务是坐在那里静静等候着，像只被禁锢的幽灵，她想。
邻近碰头时间，云雀打着哈欠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椅上，好像忽而才想起有对讲耳机这么一件事，才将它收入西装侧兜。准时一刻，木门和计划暗号一般被敲响四下，他拧开门锁，在看到穿着暗红色丝质衬衫的中年男人时，才想起今天和自己碰面的人是谁。那人站在走廊里昏暗的壁灯前，向云雀咧开嘴唇，唇峰上一撮油亮的八字胡更显得滑稽可憎。他微微侧身，等到那人同两名保镖进入屋里后将门关好。
就像掉入深海底的一块碎玻璃，行走于黑手党的世界多年，无论自己多么想与之撇清干系，云雀多多少少被无数阵狂潮暗潮冲刷了棱角。他学会忍耐一些头脑爱转圈子、说话爱绕圈子的精明商人，但摸不清状况的蠢人属于界限以外。
他抽着东南亚那边出产的烟种，味道呛人。将码好的一箱纸钞放置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笑容泛滥几分：“那次您离开日本时，在您地盘儿上贩卖‘小尾巴①’，是我们不对。对草壁大哥动手脚的家伙们也被我教训了一通，还请云雀先生接受这点赔礼。”
见云雀没有当即拒绝，男人自认为有戏，继续谈着：“那个条件您考虑得如何？只要您点点头，我们BOSS说完全不必考虑泽田纲吉那伙人。您不也早就想和彭格列撇清关系，不如趁这时……”
“暂时而言，我可更急着和破坏并盛规矩的人撇清关系。”云雀面无表情地陈述者，在对方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神色时，伸腿将钱箱向对方身体踢出去，纸钞未落地前，已然摸出怀中的柯尔特手枪。
“喂喂，冷静点，这不是我们的初衷！”
面对对方的大声疾呼着向后退去，云雀扬起戏谑的微笑，露出一排冰冷似刀的白牙齿：“对，只是我的初衷。”
在他扣响扳机一刻，早已剑拔弩张的警官冲上楼层，三浦春听着耳机里传来不绝于耳的枪声与脚步声，千叶警官命令着楼外的警官一次前去增援并包围整间旅馆。她趴在门前的猫眼处，看到一身黑衣的云雀在楼梯处骨碌着躲过从上射来的几发子弹，敲响了她的房门。她迅速开门又关合，通过猫眼所见，又一波警官鱼贯而入，战斗已近尾声，看来大获捷胜。
她回过身，正欲将喜讯报告给云雀时，却被乌黑的枪口抵住嘴唇。
黑雾里，她听见他说：“抱歉，但是，再见。”
三浦春感到一阵腾空的晕眩，仿佛是落入左轮手枪轮盘的子弹，伴随拨动而飞速旋转着。再醒过神来时，云雀的枪扑通一声落在地面，在她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里，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低头看向自己腹部的伤口，汩汩鲜血从中流出，最终他倒在了地面上，身旁的鲜血越流越多，她的鞋底都泡在了一片血河里。
三浦春手中的折叠刀当啷一声掷于地面，尖叫声划破了方才归于沉寂与安和的夜晚。
三浦春坐在手术室门前的蓝色塑料凳上，她的衣衫与双手都沾染着没来得及擦拭的血液，已经风干成暗红色。哭泣耗尽了她的氧气与力气，她双手环膝，头颅低垂在身体制造的一小块黑暗之间，胸腔不由自主地起伏。佐藤健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用不知如何安慰的眼神看向她。
事情发展至此出乎意料。
不远处响起了乱糟糟的脚步声，吉田从走廊尽头飞奔而来，三浦春处于情绪崩溃中的状况被他看在眼里。他示意佐藤健来到他这边说话。
“抓到几个‘体面人’？”
“所有，不，活的一个没有。”说话时他气愤地舞动双臂，“那个男人枪杀了他的保镖并自尽了。”
佐藤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没人受伤？”
“唯一一个正躺在那儿呢。”他用眼神示意尽头的手术室。
“第一次出任务就遭到重犯威胁，三浦的心理创伤一定很深。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向上级申请，让千叶警官停止这项危险的任务。”一贯冷静温和的佐藤对于原则性问题感到气愤。
“不……其实，云雀对准小春那把枪是没有子弹的。”
“说什么呢？！”
吉田的眉毛拧成一团，“我在刚刚听说的时候也和你一个反应，像吃了大便一样。”
“喂喂什么叫和我一样。会不会只是碰巧？”
“虽然有这个可能，不过，据潜入旅馆的酒井所述，他在对讲机听见云雀命令小春打开电视机。也得到了同行人的证实。大概是发现小春身上被人安装监听器。不是吗？——把收音机、电视机声音调大是防监听的手段。千叶警官也说小春那边突然信号变差，还以为是天气缘故。”吉田从衣兜里抽出用证物袋包裹的小型简陋的监听器：“果然，我们就在搜查时，发现小春的可乐杯里有这个玩意儿。”
“难道说是被敌人察觉了？”
“不是。根据指纹确认为厨师所做，在逼供下，他承认自己将监听器冻在冰块里给顾客带进房间，满足自己变态的偷听欲。顺带一说，酒井把那家伙揍得牙都掉了一颗，果然他喜欢小春的对不对！”
佐藤无奈地笑笑：“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所以说，云雀没有想要袭击三浦并逃跑的意图？”
“知道监听器存在的他，怀疑房间被安装了针孔摄像装置，如果被人看到他与警察合作，就无法继续进行活动了，是吗？”
“宾果！小春小姐和酒井说得一模一样哦！……小春小姐你什么时候……？”
再气不过的佐藤终于自毁形象地鞋尖卷了吉田的小腿一脚，转而向三浦春道歉：“我们怕你现在接受不了，所以想晚一点说明。”
正当两人低头看着互相的脚尖不知如何劝慰时，谢天谢地，手术室的门灯偃熄，双拉门被从里面打开，三五名医护人员推着活动床火急火燎经过，穿着淡绿色长褂的主刀医生摘去口罩，问他们：“本院血库告急，谁是A型血？”
吉田和佐藤两人都无可奈何耸耸肩，三浦春即刻迎向了医生，泛泪的双眼恳切地望向医生：“我是O型血，拜托您了。”
紧接着，三浦春被带到负责抽血的窗口前，戴着口罩、说话瓮声瓮气的医生简单了解了她的身体状况后卷折她的袖子，闪着寒光的针尖刺进青色的血脉，车厘子色的血缓缓注入塑料包里，又被递交到护士手中，为仰躺在病床上陷入昏睡的云雀输进身体里。她鼓起勇气去触碰云雀因缺血身冷而不自主地痉挛着的手臂，她听见医生带着疲倦的口吻向他们解释云雀的身体状况。由于三浦春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所以那刀伤并不深，加之防弹背心起到阻力作用，内脏没有受到伤害。只是伤者的贫血状况略微严重了些——并非一日造成。
抽过血的三浦春同样感到阴冷困乏，仅存自责的她吞声哭泣，紧握住云雀的十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她的掌心逐渐回暖，蹙起的眉尖也在暖意里渐趋平静。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自己正在飞奔，妖异的夜晚行处荒茫，迷宫般的高楼森林中央伫立着那栋染血的别墅，像是磁石般吸引着她的脚步。她敲了敲门，惊走屋檐下的流浪野猫。
伴随门轴转动的毕博声，木门向外打开一个逐渐扩大的扇形，光亮即将笼罩她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胸口传来，刀下的血液逐渐扩散着将她吞噬，她努力睁开眼睛看清凶手的面容，却在一阵闪电袭来时，借着煞白的亮光看到一脸狞笑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Ⅲ 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