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轮到我当BOSS了》绯瑟

23、疑惑

　　阿谢觉得在安玖冷静下来之后，一定不会觉得他有发火的必要。
　　愤怒在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的时候，滚烫的热流便会凝固、冷却、收缩，带来时日长久的平静和柔和。

　　所以他忽然觉得这种情况发生并不是什么坏事。
　　将连绵不绝的暗霾连同暗潮汹涌的杀意都牢牢锁在心底，并不是件于身心健康有益的事。
　　能够在心底上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将一些窜动的小火苗引出来，也有益于情绪发泄。

　　不过第二天阿谢碰到安玖的时候，却发现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地和他商谈接下来的事情。作为西联邦有话直说传统的代表人物，他看着对方神色自若地询问着接下来的事宜，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对于昨天你骂我是变态的事，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玖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如阿谢所料的一样，对方很快便恢复常色，摸了摸额头，嘴角一提，带起一抹含着深意的微笑，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越是不提，你就越是内心不安。”

　　阿谢将眼角往上一挑，做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看着我不安，你就会高兴吗？”

　　安玖拉开了百叶窗的一角，让阳光如流水逝沙一般顺着缝隙透过他的指尖，在略显苍白的面上投下斑驳的圆影。
　　“高兴倒是谈不上，不要以你那种小孩子的思维方式来揣测别人。”
　　说完这句，他回过头来，嘴角一抹笑意苦涩中带着几分怀念，眼底深深浅浅的光影流转，如同过往那支离破碎的人生，化为星星点点的斑斓碎片，印刻在了眼底。
　　“我只是觉得，你不安的时候看起来要比平时有趣的多。”

　　阿谢沉默了半晌，摊开了手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也许可以找个人判断一下我们谁更符合变态的标准。”

　　安玖不回答，只是转过身，看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百叶窗，口中却问道：“你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却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

　　得知自己又有充当解说员的机会了，阿谢在一瞬间目光熠熠地抬起了头，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地，他的眸光暗沉了下去，如同被抛入河中的青石板一样缓缓沉入河底，再也无力浮起。
　　“你要是想问你母亲当年到底干了什么导致今天的祸患，我只能说我也无法回答你。”

　　安玖专注地看着缝隙间无比狭窄的蔚蓝天空，一瞬间仿佛有了错觉，只觉得只要手心轻轻一握，便能将世界握在手里。但这丝荒谬的想法也只是转瞬而逝，如流星扫尾一般再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只是回过头，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她肯定是不放心告诉你，但你难道就一点也没有留心？”

　　“我在不感兴趣的事上是不会多留心的，目前我也只会在你身上留心。”阿谢挠了挠脑袋，说道：“我只知道她当年确实干了些触犯政府法规的事，不然以她当年的背景也不至于落得潜逃的下场。但是，我觉得你的母亲认为自己虽然触犯了法律，却并没有做错。”

　　“合法的未必就是对的，违法的也未必是错的。”安玖喃喃自语道，话语如梦呓一般幽眇，却又仿佛带着几分淡淡的自嘲，“我一直都相信这句话，没想到我灵魂的造主也一直相信。”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已经如同往日一般平和无波，看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泄露情报罪或许并不是随便安给她的罪名，可以肯定的是，避难所里面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就算一时得不到，也必然不会让别人得到。”

　　阿谢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看着头顶白得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兰廷实际上是安加议员赛德·斐因特的儿子，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你的母亲曾经看到过他。说不定这些年她也一直在关注自己的老友和老友的儿子，所以认得他的长相，也知道以他的身份不便在外对别人说真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母亲知道他在身份方面说了假话，但却肯体谅他。”安玖皱了皱眉头，说道，“可她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昔日的朋友吗？就算她肯体谅，也该多些警惕才对。”

　　“我还以为你想说最靠不住的就是你最信任的人呢。”阿谢翻了个身，在用自己的屁股狠狠地在床单留下印记之后，满意地说道，“不过那个小混蛋刚开始看起来还是挺有礼貌的小孩子。”

　　“要是你敢把我的床单弄乱，等会你就负责当我的床吧。”安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完自己的话后僵在了床上，又忍不住摸了摸额头，说道，“有些人天生就善于伪装自己，比如政治家的儿子。”

　　“哎，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你母亲成天和一个不懂事的儿子呆在一起，看到老朋友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就母爱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吧。”阿谢默默地起了身，将床单整的一丝不乱之后才坐在了椅子上，“不过，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摸额头呢？”

　　安玖摸着额头的手一顿，便缓缓垂了下来，收在身后。
　　“以前我思考东西时有这习惯，只不过最近恢复记忆以后摸得更加频繁罢了，怎么了？”

　　“没什么。”手头没有了可以摆弄的东西之后，阿谢又开始折腾自己的椅子了，在试图摇晃身体发出从而让椅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之后，他默默地抬起了头，说道，“你每次摸的位置，都会让我想到你原来的身体头上的那个弹孔。”

　　安玖歪了歪头，苦笑道：“难道我每次都摸同一个位置？”
　　他也忽然发现自己做这个动作的频率高得有点奇怪了。

　　阿谢说道：“位置自然是不同的，但不知为何都离那个地方很近。”

　　安玖扬了扬下巴，将背后的百叶窗缓缓拉拢，直到黄熏熏的光线笼罩了整个房间，他才缓缓道：“你对我的记忆似乎比我对自己的还深刻，而且你似乎总能往奇怪的方向联想。”

　　“那是因为看着你永远都不会令我觉得乏味。”阿谢一脸得意地说道，“而且，我一向都是个思维独特的人。”

　　“你可以说自己思维独特，但也不能怪别人指责你习惯性大脑短路。”安玖无奈地笑了笑，却说道，“总之，接下来我们去安加吧。”

　　阿谢立刻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脸困惑不解地说道：“你似乎说过你没心情报仇，那你去安加是做什么？”
　　“我没心情报仇，但却有心情调查。”安玖又发现习惯性地想摸自己的额头，但却硬生生地将手垂下背在身侧，“无论兰廷在特务部门立了多少功绩，他都只是为自己的仕途铺路。说到底，他还是会重新回到上流社会的。”

　　“回到人群之中目标就好找了。”阿谢忽然眉头叠起，如刀刃一般锋锐，“可贸然接近他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做事如果只是为了好玩，人生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安玖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我用了七年时间去打倒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怕再多花些时间却接近另一个人。”

　　阿谢疑惑道：“你想接近他，让他像是当年的李定岩一样信任你？”

　　“不，那恐怕没什么意义。”安玖顿了顿，双拳握紧，眼底的暗霾如丝如缕般缠缚而上，“我要的，是让他比李定岩更信任我，把我当做唯一能够交心相谈的朋友。”

　　“你似乎和丹科一样，要是下定了决心，就很难回头。”阿谢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坐在了椅子上，说道，“所以不管我跟你说这有多不现实，有多费力气，有多危险，你大概都是不会听的了。”

　　“我当然会听。”安玖平静无比地说道，“我要是不听，又怎么能了解他？”

　　阿谢说道：“你想必是已经有了计划，而且计划里肯定少不了我。”

　　“你对目前的我来说是必须的存在。”安玖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你的话，我简直活不下去。”
　　这句话肉麻无比，但确实是句实实在在的话。没有阿谢的各种手段，他恐怕是寸步难行。虽然也猜测过阿谢可能是□□人士，但是他并没有急着验证的想法。

　　时日长久得很，他要别人还债，自然是要慢慢地还。

　　收拾好了行礼，将杰罗德托付好之后，戴着蓝墨镜和绿帽子的阿谢便帮着安玖提着大包小包穿街过巷。虽然安玖中途对帽子的颜色发表了几句不太中听的意见，不过阿谢自认为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也不会去计较这种小事。

　　只是他们走过一段公路的时候，发现有辆越野飞车从远方如急电流星一般呼啸而过。因为一看就是超速的车，所以阿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似乎是青石佣兵团人用的车，但不得不说，我讨厌这个佣兵团。”

　　他说完了自己的见解，却发现一旁的安玖似乎有些神思恍惚地看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但阿谢刚才只注意看车身，却没有看到车上的人。

　　所以阿谢便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

　　安玖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游移了一瞬之后才缓缓聚焦到阿谢身上。他垂下了眼，略带踌躇和怀疑说道：“不，只是看错了罢了。”

　　阿谢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但看他不想多说，也便不再多问。
　　只是走了几条路，快到达车站的时候，安玖却忽然出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刚才那辆车上有个蓝发人？”

　　阿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我只注意到了车子的外观，哪里管它上面坐着什么人呢。不过那个蓝发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他难道长得像你梦中情人？”

　　“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没觉得自己看清了。”安玖皱眉道，又摸了摸额头的某处，眼底幽邃无比“只是以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现在再问一遍。”

　　阿谢说道：“需要重问的问题？”

　　“我需要你仔细回忆一遍。”安玖抬起头，眸光半敛地说道：“你确定，中枪之后的丹科……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