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分魂（第二更） ...
-
杀人的时候，亲眼看着别人眼中的那一抹灵光消逝于无尽虚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很多人没有机会知道，很多人不会想知道，但总会有些人知道。
就好像现在兰廷所感觉到的一样，心里空茫茫无着落，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如云华雾气般渺渺茫茫地散开，传至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直到指尖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像是无意间碰到了冬日里树梢上落下来的细碎冰粒，虽没有冷风的飒飒寒烈，却有沁凉入骨的冷意酝酿其中，于百转千回之后的一瞬蹿至心间，缠上心头。
看着艾德伦夫人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和额头间那一抹醒目的血点，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恨透了这个错漏百出的计划。
按照他那个官僚主义作风的队长的计划，兰廷需要假扮一名受伤的多罗拉学生，倒在目标之后，顺利地被目标救进这个秘密避难所，摸清所有的监视摄像头的位置和进入所需的工序和密码。按理说这应该并不是很困难，考虑到这次的目标只是一对犯了泄露国家机密罪的逃犯夫妇。
问题是，谁能确定第一个路过并且看到他的人是这次的目标？
就算这对逃犯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他，他们难道就一定会大发善心，然后把他运入自己的机密避难所之中？
如果是他来制定的话，兰廷可以保证能让整个计划变得完美无缺，就算到时候出了变化，也会有着三套以上的预备方案来弥补危机。
现在这种闹剧似的的方案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下级服从上级命令的安加军队的基本准则，一向身为行为表率的他也不可能生出违背之心。
只是后来的情况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先是被目标的儿子见着了，然后又被他和另一个人塞入了后备箱，然后像个货物一样地被运进了具有高档医疗设备的避难所。
过程虽然有点令人作呕，但结果终究也差强人意。
而制定这个计划的人要么是个对目标性格了如指掌又自信异常的人，要么就是个歪打正着的幸运得令人嫉妒的笨蛋。
很显然，他觉得自己的上司更倾向于第二种。
不过这样非传统军人式的想法并不妨碍他遵从上司的每一个命令。
之后，他在趁人不备地摸透了这个避难所的每一个角落之后，又在临行之前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手环送给了这对夫妇的儿子——一个略显叛逆的孩子。
这个银手环看起来样式别致，精致小巧，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礼物。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今年最富高科技含量的小型艺术品就是像他送给丹科的这种手环式监视器。它不但可以将所佩戴之人的一言一行和血压脉搏等身体状况都不分巨细地传递给特工小分队，还可以无视超强磁场的干扰阻隔准确地测出他所在的位置。
只是看着丹科那时候有点舍不得把手环还给他的样子，兰廷的微笑依然完美地没有一丝瑕疵，但事后想来却对自己觉得有些厌憎。
无论这对夫妇犯了千错万错，但他们儿子却有可能真是无辜的。
政府派人来暗杀他们或许是以大局为重，但归根究底，始终是归于暗流的下作手段。
但他厌憎的却不是自己辜负了少年和这对夫妇的一片真心。
兰廷真正厌憎的是，在入国安局当特工之前一直以道德完人角色要求自己的他，却对自己曾经深以为恨的这些背叛欺骗和野蛮杀戮没有一丝丝的愧疚。
人总是容易这样，一不留神走上一条意想不到的岔路，便可能会做下自己曾经最深为唾弃的事，或者成为之前想都不敢去想的人。
将思绪收拢之后，他似乎听到了声响，又猛地一抬头，看到了前方的来人。
那是他的战友——罗迪·坎达尔，小分队里面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就跟换件衣服似的，就连去战场前都会将自己的一头淡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油光发亮，好像他不是前去生死搏斗，而是自信满满地作为一位时尚界的宠儿去参加一场充满着香槟美女的高级派对。
由于兰廷之前的潜入，小分队虽然还不能知道进入铜门的密码，但也已经弄清楚铜门的空间结构，只要用上足够的时间，就可以无需许多繁琐工序也可以将人送进铜门的另一端。只是必须得一个人一个人的送，而作为全队表率的兰廷，自然义无反顾地是充当先锋的角色。而第二个进来的人，就是罗迪了。
老实说，他本来是不必杀完人之后在这里花时间沉思己过的。
不过按照队长的规定，再没有等到第二个人来的时候，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便必须呆在原地。不得不说，虽然如今的科技发展已经是一日千里，但某些制度还残留着古老的官僚主义的气息。
兰廷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房间没有摄像头，他们在密室里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所以这实在是杀人的绝佳场所。
“队长要我进来和你会合，然后等待下一步指示。”罗迪会心一笑，随后那微带疑惑的目光便如微风般扫过了他落寞的神情，又轻轻一转，飘到了地上的尸体上。随即他双眼一抬，略尖的下巴微微昂起，道：“别告诉我你是在为这个女人伤心。”
兰廷摇了摇头，一双碧波般的翡翠色眼眸中荡漾起了丝丝缕缕的波澜。
“她弄的甜品有种特别的味道。我只是可惜，那种味道以后再也尝不到了。”
罗迪故作夸张地捂了悟自己的心脏，然后下一瞬便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情地说道：“虽然我很想像电影里那些风骚的男主角，悠闲地跟你聊天之后再去杀敌，但是别再装了，时间不多，快走吧。”
他说的自然是去让剩下的人去和地上躺着的这位优雅的女士作伴，无论什么事总得做圆满才好，杀人放火也一样。
兰廷知道这个道理，却只是淡淡抬眼道：“我们不去，他们也一定会自己出来，我已经在密室门前布置了一些东西，你可以放心地等着了。”
虽然他一向不喜欢那个队长，但这次他似乎并没有下错命令，密室由三道钢门挡着，并不是他一力可以突破的，而以逸待劳总比打草惊蛇强得多。
罗迪笑了笑，一脸鄙夷地说道：“我们好不容易进来了，现在却要等人都进来再行动？队长是喝酒喝得脑子也糊涂了吧？这算是哪门子的暗杀？”
兰廷正襟危坐道：“不要背后议论别人，去看看是否还有人进来。”
话是说得一分不错，但兰廷心里其实很享受听着队长被人议论。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绝对不会表露出一分一毫这样的情绪。
罗迪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笑意，靠近门前，出于习惯整了整发丝，准备以最光鲜的形象迎接自己的同伴。
不过没等他整理完，门板“啪”地一声忽然被人踢开，有什么东西如迅雷急电一般从门中闪出。
兰廷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落在耳边，觉得不对时瞬间已经闪到了外面。
只见阿谢面色阴沉地掐着罗迪的脖子，将面色乌青的他作为盾牌挡到了前面。
兰廷面沉如水，指尖一翻，一把乌黑发亮的长枪已经到了他的手中，直指阿谢和罗迪。
不管他是如何进来的，看来外面可能已经天翻地覆了。
“是我孤陋寡闻了吗？现在回报恩人的方式就是带着一堆人闯入他的秘密避难所吗？”阿谢的口气略显无辜，眼中却寒浸浸得宛若一潭冰山素雪化成的清池，“还是说，你想要报复我把你塞入后备箱让你差点窒息的事？”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兰廷只是嘴角一勾，带起一抹令人目眩的微笑，双目如炬地说道：“不，后备箱里面虽然有一股排泄物的味道，但是并不会让我窒息。”
阿谢手头一紧，罗迪的喉头青丝暴起，眼珠就快泛白了。
然后他也不急不缓地微笑道：“那不是后备箱的味道，只是你身上的味道罢了。”
他实在很后悔把半瓶子的伤药浪费到了这个人的身上，虽然那药会让人闻起来像屎一样香，但至少是救人用的，不该拿来救一只忘恩负义的畜生。
兰廷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不过阿谢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这种情况下，要是没有别的转机，阿谢能确定自己是稳赢的。
下一刻，密室那边忽然传来了声响。
阿谢心头一紧，几乎要控制不住手里的劲道，将把罗迪的脖颈将柔软的柳枝一样捏断。
哦，诸神在上，你们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选择在我占尽上风的时候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分魂（第二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