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弄》不不雀

68、拘禁

　　本不宽敞的屋子，在胤禩的示意下，丫鬟侍从们都退了下去，留有采宁一人仍在屋内。他的神色看上去不怎么和善，甚至那双清明的瞳孔中看到的是浅浅的愤怒。他似乎正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而我唯有为之一笑，他生气的对象也许正是自己吧。
　　怀中的弘旺突然向胤禩伸出了双手，他的怒气消散了不少，接过了弘旺，换了和蔼的神色，当起了慈父的角色。
　　采宁在一旁可以看见她的手在抖索，她正在恐惧着什么。
　　也许弘旺正是一个调剂，抚平了胤禩的怒气，可也只是暂时的。许久他将弘旺交给了采宁，踱步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泛冷的双眸看不到任何温情，心中燃气的火焰被浇上了冷水被熄灭，仰头不屈服、不退却的和他对视。
　　他的手扯着我的衣襟，温润声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将他的手拂去，从椅子上站起，定定的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将他映在自己的眼内，久之，能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无奈的笑声，手拂过眼尾，看着窗外凋零的枯花，问他：“你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是么？既然你如此认定，又何须来问我呢？”
　　肩头被一双手握紧，捏到了骨头，皱眉，尽量将痛楚咽下不让自己喊出声，镇定的看着他痛苦的摸样。手犹豫的想要安抚他，被他狠狠地挥开，他眼中充斥着红色的血丝，一双眼因此也变得狰狞不堪。
　　门在此时被大声的敲响，采宁得到旨意后，打开了门，小顺子仓惶的趔趄的跑了进来，一进屋就跪倒在地上，声音带颤声，头上冒着斗大的汗珠，“爷，不……不好了……福晋……福晋……她……小产了……”
　　胤禩狠厉的转头盯着我看，手高高举手，那一瞬间，我依旧平静的闭上眼睛，心如止水，从没有这么平静过，等待着他的手落下。耳旁听到了声响，听到了一声轻响，睁开眼是采宁脸上红肿的一块。
　　他愤恨的转身，对着小顺子吩咐：“没有我的旨意，别让夫人踏出房门一步。”
　　扶着采宁起身，看着他决绝的离去，轻笑，这算是变相的拘禁么，同远处清冷院子里的毛氏一样，被禁锢在这一块小小得地方，没有自由。
　　采宁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门口，大声哭喊着：“爷，你冤枉小姐了，小姐没有做过。”
　　相较于采宁，我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的对待这一切。
　　对于采宁的哭喊声，什么也没有挽回，给与她的只是一个背影。
　　“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会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这一间屋子？”
　　采宁激动地摇动着我的双肩，哀戚的问我。
　　扳开她的手指，手指捡起窗柩前纷纷落下的树叶，天际蔚蓝，却没有阳光。
　　“说了又能如何，逝去的宠爱是怎么也不会再回来的，那我情愿在这里独善一生也好过同那些人们争斗。我就像这颗树叶，已经垂落了，已经快枯萎了。”
　　他的宠爱就好比一江湖水，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流去了便失去了。
　　镜中的人，十七年华，一双眼浑浊污黑，包含了太多的沧桑，再也不似十五岁那时的清澈，可以说已经老了，再也找不回原来的纯真了。
　　而今后这个府内将有无数的纯真、风华正茂的女孩进来，他的宠爱又如何会一直在我的身上，只是这一刻如今已经提前到来罢了。
　　几天后，来了个老嬷嬷，一身煞气，一把将摇篮中的弘旺抱起，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开，采宁担忧的看着我一脸平静不哭不闹开始恐慌。
　　手中的针线平稳的落下，一朵盛开的牡丹再白色的丝绸上绽放，咬断了红色的线段，让采宁在我的身边坐下。
　　“其实这也是早晚的事，好多天我都想通了。我毕竟身份低微，按照传统俗例弘旺早该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过继到福晋的膝下的，现在只不过是晚了几个月罢了。一切皆是命，采宁不必为我难过。”
　　我也不曾为自己感到难过，正如慈云师太所言，我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待一切看开后红尘俗世也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而清净的佛堂之上可能更适合我。
　　将弘旺交给郭络罗氏抚养我也很放心，相信她会视他如己出的，而且以她的身份应该可以给弘旺更好的未来才是，而我这个亲身母亲能给予的太少了。
　　望着水盆内潋滟的平面，照映处自己平和的神情，自己应该是在某一个方面成长了，不再是那样幼稚了。
　　掐着指头，在宣纸上写过一个个正字，一个月的时间，轮盘也开始转动，模糊的记忆中，九月是将一切拉开九子夺嫡的序幕。但具体的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记不太清了。
　　依稀记得，太子被废了。
　　不过想起那日在寺中和他长谈，还记得那时太子疲惫的神态，如果真的被废了他是不是会感到轻松呢，这不正是他的梦想么？
　　然，没有了他，又有多少人觊觎着太子这个宝座呢？正是如此，才会拉开了动荡不安的序幕。人的贪婪，权欲都是主宰着他去夺取那个位置，能独善其身至始至终把自己隔在那群人之外的少之又少。
　　九月十六，康熙返京。二日后的午后，采宁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告诉了我。今日早朝，康熙废了太子，拘禁于咸安宫，嫡位悬空，人心涌动。
　　然则，一个月再没出现在我面前的胤禩，小顺子紧随其后突然出现在了屋内，现身在了自己的面前，清风玉姿依旧。他的到来，让我和采宁不得其意，不明白他怎么又来了。对于我心中许多的疑惑，采宁想的也许更为单纯些，她喜笑颜开，为我高兴。
　　一夜的温存，躺在床榻上的自己身子僵硬，挣脱了他的怀抱。手覆在了他的心口，他的胸腔中跳动的心是冷的。
　　凄然一笑，我想我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又会折回我处了，一切皆出自于利益。
　　我不过是在一张编织的紧密的网中，陷入危险而又不自知。
　　冷冷的看着他，那一瞬间，梦醒了，心也死了。
　　张若清，真真正正的已经死在了昨日，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空有的躯壳，残存的活着，为了等待自己死去的日子。
　　解除了拘禁，出去后的第一天，我见到了一个好多年后再也未见到的人，我的恩师，我朦朦胧胧的喜欢着的一个人，君先生。
　　玄色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沧桑勾勒出，那一双眼内沉淀着许多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惊讶于在府内见到他，同样他也显得诧异。
　　两人相视，最终只是点点头，擦肩而过。
　　翌日，有人送来了一张琴，远远地看到了君先生清俊的站在院子外。
　　想起了小时候，大雪纷飞中一抹遗世而独立的背影，早早的映在了自己的眼内，淡淡的喜欢，初懂的感情。一别后再也未见，也不知道他是否依旧挂念着他的爱人。
　　我琴技不佳，可是曾经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教我练琴，没有人知道，有一首琴曲在他反复的教导下，我还是可以勉强的弹奏的。在他离开后，我再也没有碰触，手指生疏了，如今是他验证我的功课的时候了。
　　指尖轻轻的勾起琴弦，琴音奏响，弹奏间，我目光瞥见到采宁见到君先生后那不能相信的表情，有激动，有喜悦，还有更多的是怀念。
　　怀念我们在济南的那段日子，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一曲《高山流水》勉强弹得顺畅，曲末收尾，君先生已经不在了，不过他的身份我想也能猜到七八了。哪个人手下没有幕僚了，而君先生投靠胤禩做了他的幕僚，所以才会这么凑巧的相见。
　　手指抚摸着这张琴，上面留有君先生的名号，旁边还能看到三个字——赠爱徒。
　　目光遥远，泪光闪现。
　　九月二十九日，一清早，人群吵杂，府内多是哭喊声，采宁服侍我起了身，刚踏出门外，便看到府内众人大大小小的都哭花了眼，一个个好不哀戚。
　　远处，精神不佳的郭络罗氏越发的清减了，一双眼睛红肿，见到我后抱着我泣不成声。
　　该来的事还是要来的，这是我在得悉一切后所能有的感受。
　　一个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是有人觊觎自己的位置，这其中自然包括自己的儿子，他受到了威胁，自然不会高兴。
　　康熙对于众人举荐胤禩为储，又见众人吹捧胤禩，再加上他对赫舍里皇后的那一份情感加诸在太子的身上，自然不会感到高兴。
　　胤禩被康熙拘禁在畅春园旁的一座殿内，这是昨日传来的消息，府内众多女眷开始惊慌而泣，郭络罗氏想要保持平静，可惜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这算是弄巧成拙吧，胤禩一党错估了康熙的心态了，最终自食苦果。要数最聪明的莫过于四阿哥胤禛了，从头到尾他锋芒掩藏，蓄势勃发，在最后一得天下，在忍受了诸多年后，终是有了回报。
　　郭络罗氏轻声抽泣，看着四周哭泣的一干女眷们，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是这样平静的姿态惹怒了平常很是受宠的舒穆氏。
　　她尖锐的话语刺向了我，“我们一干人等为爷的遭遇这样伤心，为什么夫人你这么平静，难道你是由衷的希望爷受此磨难么？”
　　好多双眼镜因她的话而都停留在我的身上，不自在的摸着发间素净的钗子，这是我发上仅有的饰品。众人的诸多猜忌纷纷落在了我的身上，就连郭络罗氏也是。
　　管家在这个时候慌张的进来，匍匐在地，“福晋，宫中皇上派了公公前来。”
　　郭络罗氏擦着眼泪，手拍了案几，“还不快让公公进来。”
　　来的是康熙身旁的红人，李谙达，他双手背在身后高傲的环视了一周，在目光触及到我后，立即变得恭敬起来，“夫人，皇上召你进宫。”
　　郭络罗氏巧笑言兮，“公公可否让我同妹妹再说几句话？”
　　李公公点头同意后，郭络罗氏将我落在一旁，轻声低嘱：“若清，皇上宣见你，若是可以的话，帮爷多说几句话吧。”
　　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康熙只要召见我一个，就连采宁也不能跟在我的身边，阔别皇宫也近半年了，再度踏进这里，有数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御书房内，康熙正在批阅奏折，李公公将我带到后就径自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