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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鸽子:EVER ...

  •   达夫是我的朋友。如果能够在那样一个环境中得到像达夫这样老实忠厚的人陪伴的话你也会乐意称之为朋友的。他同我住在一间寝室,直到他死。
      他同样来自中国,不过是西北方。达夫并非他的本名。他是维吾尔族同汉族的混血,高大漂亮。他和我同岁,有很灵活的眼睛,嗓音独特。他的种族中天生就有艺术家的血脉,唱起家乡的音乐来让人如痴如醉。
      他温厚,诚恳,还有他家族特有的豪迈和仗义。
      那时我唯一相信不会将我们之间的谈话透露给任何其他人的人,只有他。
      因此我对他说,我想离开这里。
      他笑,只是笑。他从来不迎合或者反驳我的这些话,或许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些话当真。他总是以为,那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从不把这里当成地狱。
      而我是。
      我说,我受够了。
      训练之后同班的学生抓住我肩头。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问得轻蔑。四周有人围过来,看热闹起哄都有。教官远远站在窗口抽烟,对一切假作不闻。
      我知道这不过是惯常的下马威仪式。我转班转得勤,对他们这套把戏了如指掌。细说起来,同唐人街街头那些孩子欺负新来小孩的手法也相差不远。
      唯一的区别,只是这里是要拿命来换的。
      我默不做声,反手一刀捅过去。那时候年纪还小训练不够。那家伙怪叫一声退后。匕首只是轻轻擦过第四条肋骨下端,血洇出来一点。
      我轻轻叹气,那简直无法不演变成一场乱斗。
      我任达夫替我擦拭手臂上的伤口,一面恨恨地骂。“我真得受不了这里了!”我抱怨,他却仍是笑,笑完便给我唱他记得的家乡牧歌。他是被凯尔蒂恩家当代家主从他家乡带回来送到这边的,记得很多家里的事情。每每听他讲起便心里有些酸楚。
      在家乡,陪伴我替我出头的四堂哥,祠堂里捧了家谱本念念有词的外公,还有死在纽约唐人街那间低矮阁楼中的我的父母。
      德鲁伊的说法相信,当人死去之后便会前往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如同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一样,人们也正常的生活着。达夫笃信这个,常常在纸条上写些古怪的字烧掉,说是给他去世父母的信笺。
      对此我嗤之以鼻。如果我的父母真的活着,那么是不是该来向我偿命呢?还是,我该烧些□□给我疯狂的父亲?
      那简直是狗屁。
      后来我终于得到一个机会逃离德鲁伊的时候,那是十三岁那年。
      在那年,我们进行了一次狩猎的演习。就像五朔节一样的狩猎,不过我们携带的是手枪而不是长矛,我们的猎物也不是麋鹿而是人。
      在被圈定的一片区域之中,我们都要为自己上演一场血腥洗礼。
      杀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无罪的人。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同样我也不记得我究竟杀死过多少人,又是怎么样磨砺刀锋等待下一次杀戮的到来的。
      在开始乐队旅程之前那几乎是我唯一的期待,一点兴奋,是从血腥溅上脸庞的时刻开始的。我想我也许有病,某种疯狂而灼热的痛楚在杀戮的瞬间燃烧。我一次次想要抓住那种感觉,然而总是错失。
      时至今日亦是如此。
      我的掌心抓得住的只有冰冷枪柄和锋利刀刃。
      那一次,是太好的机会。我依稀记得当年我被车辆带入德鲁伊总部的时候走过的路线。同达夫一组,那简直是天赐良机。我对他说,我要逃出去,离开这里,你要不要一起走?
      他笑。不说话。我拉着他靠上树干,避开他人隐藏的视线。“至少不用杀人。”他微微皱眉。然而我知道他动心,温柔如他,是不乐意杀死无辜的人的。
      那之后,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低估这个德鲁伊教。无论是作为上级也好,作为敌人也好。
      我永远无法想象他们究竟在划定区域的时候做了什么。那一片广阔范围,我不可想象处处有人把守。尽管粗绳网络高高挂在树干之间,然而那简直不算什么戒备。
      谨慎为要。我们只是顺着树木跳过界限,尽量没有去碰触那些绳索。然而一切故我。
      我们跑出大约有一百码的时候便有人追上来了。我不敢回头,达夫也不敢。然而我们很快听到了狂吠的声音。就像所有恶人习惯的那样,他们放了狗。杜宾和藏獒是经典恐怖主义,但是驯犬员会告诉你,他们都是杂种。杂种更加凶悍粗暴,也许它们知道命运剥夺了它们享有锦衣玉食、庄园庭院的机会。这些狗总是半饥不饱,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长长吐露的鲜红舌头和粗重喘息很快便贴上我们的脊背。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我从来没有为那一刻的背叛感到后悔惭愧,那么是否说我也不该为别人的背叛而怨恨不甘?
      我听见达夫摔倒了。他原本跟在我后面,迈开长腿踏着重重的步子。我原本想要提醒他那样跑坚持不了多久,但是我自己也很难开口说话。我甚至不敢回头,死亡潮湿柔软地包裹过来。狗像饥饿的狼群一样扑过去。我听见达夫惨叫,他还在叫我的名字。我停了一下,然而在那一刻,一条狗发疯似的咆哮起来。那个声音吓得我一机灵,几乎跳了起来。
      我跑开了。
      有时候我想,也许德恩的论断是正确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变数,只有定数。偶然是不存在的。也许我注定在此时遇见达佛涅斯,注定被带往背负着那个总在伺机背叛的古怪魔兽名号的道路上。
      如果一切注定,那么也许我会好受一点。
      倒在他脚边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竭,那个时候即使真的是一群野狼扑上来我大概也不会躲了。人疲倦到极点的时候当真是有去死的心。我的耳廓贴着土地,听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也听得见那不算遥远的狗吠和人的脚步声。
      他轻轻俯下身来按住我的肩头。他袍袖柔软的布料擦过我脸颊。我闭上眼睛用力喘息,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然后他安静地问我:“你是谁?”
      杰贝兹,杰贝兹颜。
      我想我真的把自己给卖了。
      他对身边的仆从吩咐:“带他回去。”
      被抱起来的时候,我几乎立即昏了过去。
      他是达佛涅斯。达佛涅斯阿凯泰恩。未来德鲁伊教仅有的四名祭司之一。
      他救了我,又把我重新带回德鲁伊教。
      而我再也没法逃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鸽子: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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