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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Scene 8. fight ...


  •   切嗣是在他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的第三个月时候遇见雨生龙之介。那时雨生龙之介已经是酒吧老主顾——大熊介绍这年轻人给他,说这可是我们街区首屈一指的好青年。桔色头发青年略带点腼腆地笑着,朝他举了举手中啤酒,而切嗣沉默以对。
      那时切嗣不具有和人相处的力量。他已经被自身磨损殆尽,不过比死人多了口气一样。他不觉得有人会想要这样的室友,但龙之介显然无所谓。
      “至少切嗣你并不是之前那种不负责任的家伙——他连房租都没结清就逃跑了!”
      于是他们很快就进展到如何看房交钥匙这点上了。龙之介租住的地方是某个三层公寓,下面两层被商店和库房占据,在这一面就只有直通三层的楼梯。安详、僻静,各色生活用品和家具一应俱全——如果你不嫌老旧。
      他没什么可挑剔的。相对纽约来比这边房租低廉得不可置信,即使这样切嗣还是向大熊挪用了工资才交足押金。他们从没考虑过什么室友守则——事实上,他和龙之介的活动时间并不重合,最长时候切嗣一周才看见对方一次——还是在自己工作的酒吧。切嗣不知道青年的生活来源。他像是没有工作,但也并不缺少金钱,一度切嗣觉得对方可能来自富有家庭——做一个艺术家在这个国家里实际是件耗费金钱的事情。
      直到今天切嗣才想过别种可能。

      楼道里的灯依然闪烁不定。他压下跑回来的喘息,掏出钥匙打开门扉,一脸若无其事,但他感到自己后背冒着冷汗。屋里黑洞洞的,只有街上车灯偶尔映进一点光芒。他伸手打开墙上电灯开关,乱糟糟客厅还是他离开前样子。
      切嗣忽然觉得龙之介可能已经走了。他不是刚刚才说过吗?要去纽约、加州——一切不是这种小城市的地方。但是他还是站在了室友的屋门前。
      门没有锁。
      屋子里和客厅一样凌乱。换下的衣服和鞋子随便扔在地上。床头小桌上放着几只杯子,还有一摞CD。无论他有什么打算,青年显然还没有收拾东西。切嗣微妙地为窥探的焦虑所触动着。他的怀疑完全没有凭据。这些年难道还不足以让他认清龙之介是怎么一个人吗?(不,想想你们总共交谈了多久?)没有证据。不可能找到证据——
      他后退一步,碰到张圆凳上,险些没把它撞倒。他伸手去扶那凳子,结果看见后面画架上那张素描。
      被割断了咽喉的少女正被挂在吊灯上。
      他看着她。那晚幻象一时涌上,银色头发冰冷流在他手上,深红眼眸失去光泽,嘶哑老人声音在他耳边响着:
      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
      脑后一道劲风袭来。他完全是凭多年经验躲过这击,随手抄起面前画布挡架——这反而使袭击者犹豫而停下了脚步。
      切嗣注视这这个男人。身材显得尤其高大,驼背,两只眼睛微微凸起,平静但仍带一抹狂气。他认出这是那天在酒吧和龙之介一起进出的男人。他丢下手中的铜铸小雕像,伸手从背后拔出匕首。
      他该再早些发觉。
      “那天本应把你杀了。”
      ——这是切嗣第一次听见对方说话,男人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外来者——这或许是警察一再失手的原因。
      “不过现在也不晚。”
      切嗣手心渗出了汗水。男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丛林中的大型蟒蛇。他知道对方是杀人的好手。那甚至和他曾经的“工作”不同——男人是真心地、乐于享受这一过程。
      “你太老了。”男人甚至有些惋惜,“不是一份好材料。而且我恐怕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处理你。”
      “那可真是多谢。”
      切嗣咬牙回答。男人犹如接受赞美般一笑,扬起了刀冲了过来。切嗣用画挡了一下——这次对方可没留情,刀刃直直插进画布之中,顺势上扬朝着切嗣脸部而来——他连忙松开手向后跃开。但这屋子太小,他一下撞到书桌,顾不得腰上火辣辣疼就扯起一旁转椅迎上匕首。男人巧妙改变角度,切开椅面暗色织物,老旧海绵软塌塌飞出去。切嗣倒转椅子向男人头上砸去,对方后退几步,他正想着慢慢将战场转移出这房间——至少客厅的地方还来得大些,就听见了熟悉的、手枪保险拉开的声音。
      “把椅子放下。”
      男人不再显得那么愉快了。他似乎没想到切嗣竟然还会反抗。他一手将匕首插回腰后,另一手则稳稳端着手枪,枪口没有半点游移。”
      “今天没有时间能够浪费了。”
      这边也是一样。
      一时间,切嗣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当年的感觉又回来了。比起恐惧,他首先感到的是兴奋——
      “你没听到吗?”男人急躁地重复着,“把椅子放下!”
      毕竟不是真正的行家。切嗣想着,——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残杀。你所有的全部经验都是如何逼迫身体和行动力上远远不如你的种类。你会杀人——也许,但你不懂得杀人这行为永远是相互的——
      “放下——”
      男人再一次的要求被扔过去的椅子打断了。他咒骂着举起手挡住头部,此时切嗣已经扑了上来。两人在堆着杂物的狭窄地板上扭打起来,这么近的距离手枪除了增加走火的危险之外一点用也没有,男人索性扔开它和切嗣肉搏,那股狠劲似乎切嗣的所有攻击都不值一提。
      但切嗣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愚蠢。他已经闲置了太久,肩上又有新伤。而男人的力量大得可怕——他一个松懈,被男人一记勾拳砸在受伤肩膀上,骤然窜起疼痛让他眼前一黑。这给了对方持续进攻的机会,他勉强用手臂护住头脸尽力挣扎起来,在男人摸索着去拿匕首的时候出其不意一个头槌。
      男人低吼一声,切嗣趁机挣扎出来——但男人很快就捂着流血鼻子摇摇晃晃站起,眼睛已经血红。
      切嗣忽然明白现在只有逃走一条道路。他不再犹豫,几步窜上桌子推开窗户,对准窗外那棵道行树跳了下去。枪声切近地响起——他觉得子弹几乎擦着自己头皮过去,但好在他险险抓住一根还算粗壮的枝干,缓冲一下才沿着树干迅速滑下。肩膀伤口肯定裂开了——他现在几已感觉不到自己左手。这代价还算小的,他想,瞄一眼自己跳下来窗口,现在那里人影已经迅速离开。
      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时汽车喇叭声震耳欲聋响起。开着小型运货卡车的大汉从驾驶座伸出头来不满训斥:“你找死吗——”但当他确实看清切嗣模样的时候就收敛了声音,缩回头准备倒车开走。
      “等会儿。”切嗣不容分说,跑过去拉开车门,“——去警察局,快。那个疯子在这儿。”
      司机的眼中顿时被惊恐充满。他结结巴巴地重复:“那、那个疯子?”
      “快点。他要下来了。”切嗣紧张地环视四周,但司机已经一脚踩下油门。这辆小卡车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狂奔起来。切嗣摸了摸衣兜,手机早已不见了。这时候几声枪响从后面传过来,乒乓打在卡车车厢钢板上。司机脸都白了,直接将油门踩到底。切嗣往后视镜里看过去,看见两点灯光亮了起来。
      疯子。
      切嗣想着,从未有过地希望能够现在就能到警察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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