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照日复随风》锡歆

10、拾

　　孟夕颜以为，竹苑一别，此生便再也见不到子胥。可他却悠然自得地坐在她边上，在客栈中，在边塞小镇那唯一的客栈中。
　　他一手轻轻夹菜，一手执着酒杯小酌，脸颊依旧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红，她望着他，不禁问道：“为何你先我一步到了这儿？”
　　子胥浅浅笑了笑回答道：“子胥的担心需要缘由么？”
　　孟夕颜摇头，含着笑随他喝起酒来。
　　边塞的夜晚犹是寂静，她打听许久，竟是无人知晓陆家军的去向。小镇是必经之路，而一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怎可能不被人看见？
　　她斜倚在窗思索着，却瞥到窗外的廊边有人靠近，离她只隔着一扇薄薄的纸窗。她叹气，无奈地看着窗前熟悉的剪影，正想发话，却听他声音极轻地喃喃她的名字：“夕颜……”
　　孟夕颜一滞，靠近一些，窗缝中透进微微一丝酒气。虽说她从未见子胥真正喝醉，此刻却害怕他会因喝醉了而说些什么。
　　然而她等了许久，那头的他却不语，映照在窗上的是他喝酒的模样。
　　她渐渐疑惑，渐渐害怕。
　　“夕颜……随我回竹苑可好？”他忽然出声问道，“从此你我才子佳人，不问俗事，可好……？”
　　子胥的声音才出口便像雪一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她皱眉望向纸窗上透着的子胥的轮廓，不知怎么泪水就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今夜月色甚好。夕颜，你若答应了，便与我一同赏月吧，我在楼下的槐树旁等你。”
　　孟夕颜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这才回神，却早已满脸泪水。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却不停地往下落着，怎么都止不住。坐到床榻上，她把脸埋进臂弯中，脑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必须是将军，必须见到将军，必须……

　　纱影重，疏星揽月，夜色却隐不住槐树下的那抹白影。他静静望着那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他眼神中的炽热缓缓淡去，而她依旧毫无动静。
　　醉了么？
　　他从未醉过，也从未醒过。
　　子胥摇晃几下手中的木制酒壶，苦苦笑了笑。
　　凉风吹着他单薄的衣衫，将掩着月的云吹散了去，而他手中却多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白鸽。
　　白鸽对他咕咕叫一声，睁着红玛瑙般的眼睛望着他。他眯着眼静静看着白鸽，随意挥手，白鸽扑腾几声飞向了北方。
　　月光复又皎洁，映在他的脸上。他望着远去的白鸽，又转头望了望那扇窗，目光流连。他闭眼，再次睁眼，已恢复他原有的神情，似醉复醒，似笑还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