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醉墨花间

1、第一

　　“你去哪？”
　　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抽了一口烟，往外走，然后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我挥了挥手，呵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说：“去上工了。”
　　我是顾七，家中排行老七，所以我就是顾七了。关于这一点，虽然大家都很有怨言，不过爹妈这么起名，我们也没办法——比如大哥叫顾一，二哥叫顾二之类的……
　　不说这么多了，是时候上工了。
　　哦，对了，我忘记了说了，我是个服务生，在夜总会上班，算是半个保安，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安全的带着妹子们去见客户——哦，之后妹子们安不安全就不归我管了，然后再端个差送个水什么的。
　　夜店的领班长得也好看，虽然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可是那种风骚入骨的滋味，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能让那些小青年愣个半天。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裙子，披了一件皮草，妖艳而华丽，细长的手指中间夹着一根烟，随着她说话吐出来的气，散发出薄荷的味道。
　　“今天又要麻烦你了，小顾。”
　　我咧嘴一笑，“王姐客气了，应该的。”
　　王姐点了点头，然后跟我说笑了几句，进去将妹子们给喊了出来。今天妹子们穿着的是学生风，仿制的英式的校服，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清纯俏佳人。王姐抽了一口烟，然后吐在我脸上，笑着问我：“怎么，看上哪个了？王姐做主让她陪你玩几天。”
　　我摇了摇头，这些妹子再好看，我也碰不得。“王姐你惯会取笑我。”
　　我这任务说是护送，不如说是开路，负责一些酒醉的客人之类的。今天没有什么事，短短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我见着妹子们都进去了包间也松了口气，靠在外面点了根烟，还没抽两口，王姐就探出头来，笑眯眯的。
　　“王姐，怎么了？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王姐瞪了我一眼，眼波流转之间满是妩媚，她说：“得了，别跟我卖乖。今天来了个大客户，进来帮忙端端盘子吧。”
　　“成，先让我抽完这两口。”说完我连抽两口，慢慢地将烟吐出来，眯着眼睛说：“快活似神仙啊……”
　　“行了快点。”王姐催道。
　　我点了点头将烟头掐灭，刚想进去又被王姐拉住。她闻了闻说：“一股烟味儿！”说完，从她那个名贵的手提袋里翻出了一瓶喷雾剂朝我喷了喷，我一闻还是柠檬味儿的，顿时就乐了。“王姐你这是把我当有害气体呢？还空气清新剂。”
　　“别贫了赶紧的，里面忙着呢。”王姐把我拉了进去，我一进去就知道今天来的还真是大客户了。
　　原本包间和包间之间是用隔音的可移动门给隔离开来的，我到这里三年，最大的一次客户也不过是拉开了三间包间之间的移门，今天看里面的情况，却是拉开了近乎六个还是七个移门。
　　王姐往我手里塞了个盘子，上面是一杯色泽剔透的洋酒。她小声的跟我说：“听说里面的那个身份高得能吓死人，冷这张脸坐在里面呢，别人都不敢送进去，就靠你了啊，要是能接了酒至少有……”她比了个数字，“这个数字的小费……”
　　我眼睛一亮。“没问题。”
　　我端着盘子进去，男男女女走动着说笑着，我穿行在这些人里面，稳稳的端着手中的盘子。
　　果然，最里面的包间里安静得跟不在一个世界里一样的——真是不懂这些人的心思，明明嫌弃这地方，却还是要来，来了还要摆出一张讨债脸，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里面坐了个男人，半低着头，可是气势却很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进去，将酒摆在对方手边的茶几上，然后静静的退出去——开玩笑酒我是送去了爱喝不喝我管不着，反正钱照付。
　　刚转身没几步，突然听他说：“你往哪去？”
　　我僵了僵，然后回身恭谨的回答道：“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
　　那人微微挑眉，沉静的眉眼一如往昔。“还没野够？”
　　他长得十分好看，甚是是带了点女气的好看。眉目温和沉静，就像是那些从旧时代里走出的教书先生或者郎中一样，端正，清和、温润。
　　我心里一跳。
　　“先生认错人了吧？”
　　“顾七。”他声音微微吊起。
　　我顿时废了，没骨气的立马认错。“九叔我错了。”
　　我九叔……好吧这就是我九叔，嫡亲的，二十七岁，未婚，钻石王老五——坑爹吧这是，我之前找不到工作每天啃馒头也不见丫来找我，怎么我刚刚混了点地位丫就跟来得比兔子还快？就不能让我踹口气？
　　“九叔你好好玩儿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我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想走。
　　我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我九叔优雅平和的声音说：“敢走出去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我擦九叔你别这样你的形象都毁了啊！你以前没有这么暴力的啊！！！
　　我敢这么想不代表我敢这么干，这么说，立马大步走回去往九叔面前一坐。“九叔有何吩咐？”
　　“错哪了？”
　　我呲着牙回答：“不知道。”
　　“胆子大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告诉他：“是被吓大的。”
　　我九叔弹了弹袖子，然后站了起来——顿时给我无限鸭梨啊。
　　鸭梨太多，求换苹果。
　　我才想着，就听见我九叔那把令人沉迷的嗓子慢慢地说：“不愿意和余家小姐定亲就不定，逃家算什么？你知道家里花了多少工夫找你吗？”
　　得了吧老子走出来第二天我的行踪报告估计就在你桌子上了啊九叔你不要这么假啊！
　　“知道，对不起，九叔。”
　　“跟我回家。”
　　“好，那我先去结算下工资整理下行礼就……”我的话在九叔飘过来的眼神下断了，我咽了口口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九叔虽然长得温润平和了，丫性子可一点都不温和啊，简直就跟跟把钢刀似地，啰嗦就砍你，不听话就砍你，行事拖沓也砍你。
　　砍伤不缺医药费，砍死不差丧葬费。
　　……OMG。
　　我顿了顿说：“九叔，我实在是不想和那个余小姐结婚，你看现在都是新世界了谁还流行包办婚姻你说是吧……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结婚……”
　　“资料早就放在你桌子上了，你自己不看怪得了谁？”
　　“那也没有实际上相处过啊！”我干笑了下。“而且吧我这辈子还是不想结婚了。”
　　九叔冷淡的睇了一眼过来。“回去说，现在，马上，跟我回家。”
　　“……好。”
　　好吧，直接被我九叔在我脖子上套了绳子牵回了车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九叔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皱了皱眉头，接着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了扔到了一边。
　　得了我身上也一股烟味酒味混在一起啊九叔求你了一起把我也扔了吧！
　　“我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我有些茫然的跟我九叔说：“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婚似乎有点恐怖。”
　　我九叔嘲笑我说：“你是小姑娘吗？”
　　“不是。”
　　“喜欢是什么，当你喜欢了你就知道了，结婚而已，不喜欢再离好了。”
　　“那样不好。”
　　“我说好就好。”
　　“……”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九叔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九叔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九叔也沉默着，直到回到了家。
　　那是一个非常大的宅子，好吧往难听了说就是闹鬼古宅，我在里面活了十几年，还是讨厌它。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儿。
　　下车的时候九叔按着我的头跟我说：“下个月，跟余小姐结婚。”
　　我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不用……”
　　九叔笑了笑，显得愈发的温润如玉。他眯着那双狭长的凤眼，笑得既清且艳。“我骗你的。”

　　我被关了起来。
　　关在了我的房间里，四哥来看我，冰冷的眼睛似乎有一些温度，又似乎没有。他冷淡的跟我说：“老七你做到了你六个哥哥都想做的事情，可惜你还是失败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老九也走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我听了微微一笑。
　　四哥扔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接下来的十天里，我的房间的电源被切断，窗子被厚厚的遮挡物盖了起来。房间里除了定时送来的食物外，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我知道这是惩罚。
　　不过没关系，反正从小都受惯了。
　　十天后，我憔悴的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九叔，忍不住扑上去抱住。
　　九叔任我抱了会儿，然后推开我说：“洗个澡去。”
　　“是。”我跑去洗了个澡，然后抓着九叔就不想放手。
　　有温度，有光，有声音的感觉真好。家里喜欢用暗室惩罚人是有道理的，比如说罚我的是九叔，可是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真的是比亲妈还亲，我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除了想赖着他就是想赖着他，只要他肯安慰我两句，按照我现在的状态让我去死我都答应。
　　九叔问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结婚？”
　　“不知道。”
　　“那就待着，等着结婚吧。”
　　我没力气拦着他走，就干脆躺在了床上动都不想动了。
　　为什么不结婚呢？看几个老哥结婚了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啊，家里给妻子绝对是质量有保证的，美貌贤惠得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到底是为什么呢……
　　又半个月，我又逃了。
　　在婚礼当天夜里逃了，大哥二哥帮忙的。
　　我跑回了我租的小屋子里，才觉得是安心了。
　　我觉得我的日子很不错，当当夜总会的服务员，工资有保证，偶尔有丰厚的小费，也有漂亮的妹子们愿意跟我插科打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为什么要结婚呢？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太荒谬了。
　　九叔找到我，走了我一顿，然后没说什么就自己回去了。
　　我送了很大一口气。
　　九叔跟我差了十岁，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差了一个辈分，无论是哪个方面。
　　九叔年轻的时候，爷爷那一辈儿的腥风血雨还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可是奇怪的是，除了爷爷那一辈儿，我们顾家一向是互相关照友爱的。
　　所以听说那一段时间格外的惨烈，几乎除了我们爷爷和一个小叔祖外，其余都死光了，哪怕一个姑婆都没留下来。
　　我爸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大哥，下面还有四个弟弟，五个妹子。
　　我爸很忙，所以我都是交给我九叔养的，真心比亲爹还亲。
　　九叔不喜欢俗物，说实话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一个……一个封建社会的老族长的感觉。
　　明明不管事，可是他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包括我大伯，还有我爸。
　　哪怕是我们这几个野惯了的，也没有人敢不听。
　　我可能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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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是脑子有病所以一个一章短篇居然一张还没写完，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