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太师 ...
-
华银钏骑了马先走了。话说回来，马车这种东西……真是摇晃得异常变态……我开始感谢福特兄弟了。
祝东风看出了我的不适，道：“第一次坐马车？”
我懒得回答他。
“说到肖太师，我想你们应该有见过面。太师别府就在这附近，环境和条件都比客栈里好得多，于你康复更有助益。”
“那个肖太师是什么人我不关心，话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你的目的绝不是让我康复这么简单。”
“何必对我有敌意？”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祝东风的笑容，美丽绝伦，却让我没法安心。那个笑容让我看见我过去的生活：所有人都带着面具，不管在中国还是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他说敌意，我不否认，但更多是戒备，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知道他笑容下真正的表情，那么他就有可能是危险的，永远不能把自己的底牌泄露给这种人。
“你若不想和我说话，看看窗外景色也好。”他拉开帘子。
马车的速度不快，我清楚地看见周围的景色从熟悉到陌生，从清楚到模糊，我想我是不知道所谓的乡愁的，当我习惯了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迁移。
只是这次竟有个古怪的想法：“思茫回到这里，岂不是找不到我们。”
祝东风冷冷应了句：“你不是答应要离开他吗？那么找不到找得到又有什么意义？”
我无言以对。这个怪异的想法和冷漠的回答让我们都沉默了起来，窗外的风景也变得无关紧要，离开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觉得一片空白，好像离开的人不是我自己，而是在我灵魂外的另一个人，安静地注视着这片虚空。
别府不是很远，马车很快停了下来，我还不能动弹，而惑当然是以祝东风优先的。他走进来，抱起祝东风，把他放在轮椅上，然后过来抱我——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严格来说，这时候我比祝东风更虚弱一些，而他有轮椅，我没有。
我想此刻我的样子必定像个顺从的洋娃娃。
门口走出来和那几个来接我们的锦衣侍卫做同样打扮的人，还有个四十岁左右的，气质高贵的女性，后来我知道她叫玉颜，是太师别府的总管。她走过来，对我们福了福身，说：“让我带这位姑娘去厢房吧。”
祝东风答道：“不必了，这位白姑娘也是我们的伙伴，待见过太师再说吧。”说罢他扭头过来对我耳语：“我想你不喜欢被排除在时局之外。”
玉颜露出些许惊讶神情，随即又是个暧昧的微笑：“既然贵客不愿和这位姑娘分开，那便作罢——太师已恭候多时了。”
太师别府，应该就是我们说的别墅之类的东西，就像□□的庐山美庐一样，凡是有权有势的人似乎都喜欢搞个什么家外有家，在古代没了舆论威胁，应当更算是名正言顺。不过就像红十字会或者我的组织也是分布全世界，我倒也没资格说别人——人类的繁殖遍布地球，管他是太师还是师太。不过，虽说是别府，这房子的结构恐怕不会输给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大毒枭、大富豪、大政客、大恐怖组织——当然，只是就结构而言。
“肖太师的居所果然名不虚传。”看吧，连祝东风也忍不住赞叹了。
“因为有太多不怀好意的人。”那个领路的妇人说。
“只怕当今夔朝明远宫，也没有这别府来得豪华。”
“此处只是别府，自是不能与皇宫相比。不过，由于太后娘娘十分喜爱此地风景，太师便将此地修葺得繁复了些。”那妇人答道。我来此时间不长，思茫不谈政治，我对夔的了解可说都是接触祝东风后才有的，虽说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格，从玉颜身为女子却成为太师别府总管这点上也能看出，但我知道太后常常下临臣下府第，也并不是件寻常的事。走到一扇金丝檀木门前，那女子对门内道：“太师，人已带到。”
她推开门，门内紫檀书桌前坐着的人，正是那天为思茫拿来毒灵珠的肖擎苍，他旁边站着的不正是华银钏。那日一见，我已知这男子非是池中物，今天却见他换了蟒袍玉带，前额束着鎏金抹额——原来他就是那些人口中的肖太师。
“白姑娘，久见了。”他朝我微笑，眼睛却是盯着将我抱在怀中的惑，“那日一见，壮士的身手真让肖某拜服。”
我听见惑的身音从我头上传来：“太师过奖，在下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壮士何必过谦，天下能从华银钏和我面前夺了毒灵珠的，又岂甘为人下？不过，如果那个人是你，倒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的眼光扫到由于坐在轮椅上，比他矮了半身的祝东风身上。“山中宰相祝东风，果然风华绝代。”
祝东风向他一拱手，道：“太师亦不差。”
这见面……未免江湖气太重了。却听得肖擎苍大笑起来，道：“用江湖之礼与我相交，莫非是认为肖某没有这个份量？”
“非也，祝东风闲人一名，身缠痼疾，且‘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祝某正是敬太师与民同乐，宠辱不惊，才以江湖之礼相交。”
“好一个‘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却不知你我所奉之君是否相同？”
杀气。我看得很清楚，那一瞬间肖擎苍眼中的杀气和华银钏握紧的剑柄，而惑的身体也明显地僵硬起来，我不是很清楚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我明白如果此刻祝东风的回答稍有差错，纵是我们有惑这样的高手，我们逃出生天的机会几乎是零。
祝东风笑了，昂然对上肖擎苍的眼睛。
“吾所奉，民心而已。”
×××
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不愧是太师别府，且不说祝东风的医术与思茫本在伯仲之间，此地备大量珍贵药材，早上燕窝，中午鸡汤，晚上雪莲，我觉得随便往我身上一掐也能掐出油来。
只是戒备已经成了我骨子里的一部分，无论生活怎样，本能却不会改变。所以当这天晚上华银钏偷偷潜进来的时候，我非常不客气地用随身藏的匕首抵上他的咽喉。
“我最近似乎总被人抵着脖子威胁。”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请自来，非奸即盗，这是其一；夜闯闺房，心怀不轨，这是其二。随便哪一条，我都有这么做的理由。”
“第一条我承认，因为这是为了看看你的敏锐度有没有减弱，看来是我多虑；第二条，天大的冤枉，找个杀手上床相当于和阎罗上床——”
“你这话是打自己嘴巴，我们俩彼此彼此。”和他之间，似乎很容易找到共鸣点，我把匕首收了起来。
“你为什么和祝东风一起行动？思茫呢？”
“这是思茫的交代，详细情形祝东风没有告诉我。”
“我本以为他也会来。”他的脸隐藏在夜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这不是他的希望。”我小声说。不知道为何，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无妨，只要你在这里，迟早……”他欺身靠近，发丝快拂到我脸上，呼吸的热气让我有些不自在，眼睛透过无限虚空看着我，“思茫在乎你，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过对你动心，恐怕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事……”
“别说笑了，”我笑，指着他的左胸道：“你我都是一样，这里是空的。何况，思茫对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了，你说大多数，肖太师对我可是无关紧要得很。”或许还认为我不过是空有脸蛋和武艺的普通江湖女子。
“那可不一定……”他嘀咕道，也不知道说得哪句。“你不要小看主上。当然，也不要相信祝东风。”他说。
“我本来就不相信他。”我说，“他和思茫不一样。”
“同感。不管怎样，我可不希望思茫的人被坑害了去。”
“思茫去了哪里？”我拽住他。
他没有说话，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玉颜，大概是听到我房中的动静了，华银钏看了看我，随即他的气息消失了，我知道他已经离开。黑暗中留下的还有一句近乎叹息的回答：
“知道了，你又能怎样？不若不知道的好。”
华银钏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祝东风为人太难测，但我凭直觉也知道他在图谋什么，我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一旦卷进去，我会无法脱身，但是，此刻走了……
我究竟在担心什么？像个傻瓜。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还欠着思茫一条命。
我答应祝东风离开，不代表离开前什么都不做——我一定要再见到思茫。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太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