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游江湖[七五/猫鼠]》兰陵杯

106、第一百零六章

　　白玉堂在椅子上只静坐了一会儿，何雪姝就醒了过来。她歉意地揉了揉额角，道：“其实我没有睡去，只是有些乏。”说着，下意识地抚了下腹部。
　　白玉堂闻言，聊聊一笑。他理解那种心意。这也足以见得何雪姝对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在意。于是白玉堂问她道：“天亮之后，你预备去哪里？可须我护送？”
　　何雪姝没有答言，而是走到红玉身边，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在那丫头太阳穴处点了点。不多时，红玉朦胧醒来。
　　这时，何雪姝方道：“我想，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姐妹一心。我将回神女祠照顾梦瑶。”然后，何雪姝看向红玉，“不知红玉姑娘可愿让刘瑾载我一程？”
　　红玉当然不甘心。且其还奉了梁梦瑶之命要留在白玉堂身边以备互通消息。但白玉堂坚持让红玉跟着何雪姝去找梁梦瑶，并且言说自己身边不要有人，若有必要，他自会去找她们。
　　于是趁着天色未明，白玉堂将何雪姝和红玉送至水边，眼望着她二人他登上刘瑾的船向神女祠而去才算放心。

　　此时浓雾渐薄，东方破晓，白玉堂这才感到了衣衫的潮溽，竟不由轻吁了一口气。
　　忽然，随着渐散的雾气，白玉堂看到不远处竟出现一个绰约的身影，且正在向自己靠近。而待得两人相对时，白玉堂才终于看清——竟是展昭。
　　“你缘何总是这样阴魂不散？”白玉堂冷冷问到。
　　展昭自嘲一笑，环视四周雾里犹如飘渺的景色，道；“并非我阴魂不散，而是这里冤魂太多，挥之不去。”说着竟一把攥住白玉堂的手腕，“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白玉堂挣开展昭，将手负于身后，道：“要去哪里，可否先说明白。”
　　展昭道：“若信得过我，就跟去。若不信，展某不强求。”言罢，展昭淡淡笑了笑，自顾而去。
　　白玉堂驻在那里，尽管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跟了上去。

　　展昭带白玉堂去了关押陆素贞的地方。白玉堂发现，楚王在此地的一应令件几乎全带在了展昭身上。因此，他所至之处，皆畅行无阻。
　　地牢幽深漆黑，散着难闻的霉味。在一间铁笼里，关押这陆素贞。
　　此时，她正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蜷在一角。而当再看去，却颇令人惊骇，在她脚边的地上，直挺挺地僵着一个人，正是被冰冥封冻的陆远川。
　　此时，展昭淡淡说了句：“是我建议如此关押的。”
　　打开牢门，展昭与白玉堂走进去，陆素贞轻轻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她定定地看了看展昭，突然，挑起一丝冷笑，“展昭，你的目的达到了。”
　　白玉堂尚不太明了她此言的含义，但却可以明白看出，她一双眸子此时凄楚无比。
　　却闻展昭道：“我原以为你这般从不顾念亲情的女子，即便这般对待也是徒劳，似乎你的善念早已荡然无存，但若你能因守着兄长的尸身而产生哪怕些许难过之意，倒也算是展某的功德。”
　　陆素贞闻展昭言，瞠圆了眼睛看向他，双目如勾！那满布血丝的双目似乎要在展昭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似的。却听其切齿道：“展昭，你还真喜欢自诩君子啊，没事就喜欢标榜什么‘功’啊，‘德’的，可在老娘眼里就一个字——呸！”说着，陆素贞的眼睛缓缓扫过白玉堂，接着道：“就你们这些出身于大富之家要不就是武林名门的人，就是喜欢打着扶危济困的幌子实则炫耀自己的优越之态。”
　　“洛阳陆朝东莫非不是名门？你自己也是大户之家的女儿，何必言出刻薄？”展昭道。
　　听至此，陆素贞竟然站了起来，踱至狱栏边，将脸狠狠地印在铁栏上，笑意盈然地看向两人，看似有话要说。白玉堂下意思地向前凑了一下，谁知却被展昭一把拉住向后一拽。陆素贞噗的笑出了声，道：“白五爷失了记忆后更天真了，竟不记得我是个素喜下毒的毒妇？”
　　展昭闻言将手揽上白玉堂的腰：“陆姑娘多虑，仅是授受不亲而已。”
　　白玉堂一把将展昭的手甩开，不过倒也兀自站远了些。
　　陆素贞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依旧嘲讽地挑着唇角，但目光中竟流露出一抹艳羡之色，瞟了眼横陈在地上的陆远川，自顾道：“失了记忆，喜欢的还是喜欢。却不知到了黄泉，该记得的是否还是记得。”
　　见她如此深情，展昭眼中闪过一丝惑然。
　　“展大人大概又要发问了，不过这次不用惦记着用什么刑罚来逼供，我可以主动地告诉你们。因为……”说着，陆素贞看了看地上陆远川的尸身，笑道：“等到变得跟他一样时，想说也说不得了。”
　　言罢，陆素贞敛了神色，看向展昭道：“你们不是总觉得我罔顾亲情，没有人性吗？其实，那是因为有些人根本不是我的亲人。相信我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不少，比如十五六就出去跟男人厮混，什么陆朝东寿宴上将他气个半死之类的。而且凭你们跟陆远川这样熟，相信也听他说过，我从小还是很乖的，可是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突然性情大变。其实这还要拜我那死去的亲娘所赐。身为男人你们应该清楚，即便再钟爱一个人，也有偶尔想换换口味的时候。很多年前，在洛阳宓妃阁刚落成不久之时，那里曾迎来一双客人，是母子两人。”说到这儿，陆素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把展白两人笑得面面相觑，待她笑够了，才抹了下笑出来的眼泪儿，继续忍着笑音儿道：“其实那就是孙月梅和他的第三任丈夫。那时，由于宓妃阁刚开张很忙，我娘出于和江水婧姐妹的情谊也常常去关照，可是那个孙月梅的小丈夫，不知怎么就和我娘对上了眼，然后就趁着他们在洛阳游玩的那一个月，把我留在了我娘肚子里。”
　　听到这儿，展昭和白玉堂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虽然白玉堂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这事儿却也足够让他讨厌的了。
　　却听陆素贞继续道：“当时我娘是陆朝东的媳妇，夫妻之间同房的机会多得是，当然这事儿很容易就蒙混过去了。可后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十六年之后忽然有个毫不相识的年轻小伙去洛阳找到我娘。当时会客的时候我也在，可是那个男的在见了我的长相之后非常激动，又单独约地方和我娘密谈了很久。”说到这儿陆素贞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展昭和白玉堂，问：“你们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孙月梅的第四任丈夫。但是，他记得我娘，记得和我娘的露水情缘！而且会为我的存在而激动！是不是很匪夷所思？”盯着展昭和白玉堂淡然的表情，陆素贞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从你们的处变不惊的神情来看，你们似乎知道的不少啊！那也好，啰嗦的我就不说了，反正从那时我知道了，我不是陆朝东的女儿，而你们知道吗？陆远川也不是我娘的儿子，他是陆朝东跟别的女人生的。于是当我知道了我和陆远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事，竟忽然有种窃喜，忽然对这个从小就护佑和关爱着我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也许江湖盛传我不知廉耻，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调戏，呵呵，哥哥？江湖上英雄不多见，倒是从来不少喜欢嚼舌的蠢货！”
　　说着，陆素贞隔着栏杆平移着向白玉堂靠近了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番，道：“瞧，你生得多好，真是个连男人都会喜欢的男人。展大人不例外，我‘哥哥’也不例外！”
　　“那你是说之前在洛阳对玉堂投毒，在陷空岛害命，乃至对陆远川施毒胁迫其来巫山，乃至最终杀了他，都是缘于因爱生恨？况且，他知道你不是他的妹妹吗？还有你既然心有所爱，又那般……”展昭本想说“自甘堕落”，可顿了一下，还是换成“又怎么那般放任自己的清誉被毁？”
　　“哪个女子不在意名节，更何况心有所属。恨只恨我那个怪物的爹，那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生为他的女儿，我生性阴寒至极，若成年之后不多以吸补纯阳，会死得很快！本来，我想，若远川爱我，我宁死也要守节，可无论怎样他都不给我一点机会，所以，我还得选择活命。可是若他一辈子不爱别人也就算了，谁知后来竟爱上了个男人！教我情何以堪！”
　　“可你何至于跟他到陷空岛去害命？”展昭问道。
　　陆素贞听后大笑，看向白玉堂，“什么我杀的？你可以好好想想……哦对了，你想不起来的，不过我可以帮你想，那些事情是不是发生在你从江陵回来之后，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结识了江岳？不过他也真是个畜生，让夜蝰咬了我之后把我扔在卢方必经的路上，话说若不是闵秀秀心善，我真死了也说不定。本来呢，那个情种仅是想借助我多知道些你的事情，可谁知他带着的那个蛊‘水土不服’了，于是呢，就从陷空岛顺道摘了五颗人心养着。然后就顾不上别的匆匆回巫山了。其实也未必就选中那五个，不过他们几个也真够败类，三更半夜自己送上门来想占我便宜，所以说姑娘我也算为你们陷空岛清理门户了，不须多谢。”
　　“江岳从那时起就在我身边？”白玉堂促然问到。
　　还没待陆素贞回答，展昭却道：“好了，其余的不必说了。”显然有关江岳和陆远川如何对白玉堂痴情的话让他听的有点不太爽，“我算是明白你缘何会总与梁梦瑶针锋相对，又怎会在巫山有这样的地位。”
　　“怎样的地位？独居孤山？还是可以调兵遣将？”陆素贞反唇相讥，“这些都是老娘我自己凭本事赚的？你认为孙月梅那个老货若知道我是他丈夫的闺女，还能留我？”忽然陆素贞急切的腔调又缓了下来，“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说着她眼角瞥向陆远川的尸身，之后慢慢走过去，“我原以为既然他心里没我，我就狠狠地祸害死他！可是，他现在真的死了，我忽然觉得……什么意思都没了。”
　　“你会曾真心想杀他？”展昭轻声问到，因为他心里感到，若不是陆素贞真有万念俱灰之意，他们今天在她这儿是一个字儿也听不到的。
　　果然，陆素贞摇摇头，两行眼泪忽然流下……

作者有话说

　　无故失踪许久，向大家致歉！
感谢在此期间所有向我留言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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