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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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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上用铅笔写了几行字:
二位律师同志见谅。
王总曾劝我早离是非之地,故我走时,王总尚未出事。且为避人耳目,离开时仅携一只塑料袋,几乎是净身出门,手头并无一丝证据。唯记得在某银行办理过两张卡,每月向每张卡上存一万元,此事王总也知晓。
王总授意将这两张卡均办成公司卡,故公司帐面上有记录。但现今公司的帐本为假帐,真件已经销毁,有复印件藏在公司十五楼配电房,日后请将其转交国家。
谭国平
“下面还写了卡号,给4M的和规划局局长的。”沈文素挠头:“还要我们去找帐本呢,怎么跟游戏似的,一个任务接一个任务。”
“不,不,他不是这个意思。”苏昭躺着闭目养神:“说得隐晦,其实是想完全脱身,把他的任务拜托我们来完成。你想想看,如果上面查下来,要找他,也就是为了一本帐,现在他说出了那本帐的所在地,自然也没他的事了。”
“他哪里不清楚我们不可能从金德把帐本带出来,又不是小偷出身。只是希望‘日后’,时机成熟,告诉国家,让国家去拿。不过老爷子也想得太简单了些,国家查案那是什么手笔,那网撒得多开。”
“不过要真的国家出面了,老科长大概也没这么多顾虑了吧。”沈文素说。
“哪里!”苏昭摆摆手:“其实官方查案压力也很大,尤其这种查腐败的,底下是暗流汹涌,你我体会不了。咱们老爷子不是有个在纪委的朋友么,老先生年纪也一大把了,前阵子为了计算贪官到底有多少来源不明的收入,天天领着手下人算账到深更半夜。”
“对了对了,”沈文素也记起来,忍俊不禁:“整整半个月呢。那老先生心里不平衡,经常半夜两三点打电话骚扰咱们老爷子,可凶悍了。”
“所以恐怕到那时,谭老科长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唉唉~~~~”苏昭抓起身边的流氓兔咬啊咬:“老科长啊,你怎么就这么绝情呢,奴家还有一肚子话要问你啊!”
沈文素把前座的抱枕也砸给他:“我说苏老,是您老人家主动提出不再追求他了好不好!”
苏昭唉哟了一声,然后任凭抱枕盖在脸上:“不能再去了。他一个内幕知情者,逃离漩涡中心,本身就是极困难的事,何况还有必需守护的家人:老伴、儿女、媳妇、幼小的孙女……我们不能再把风险强加到他头上。”
苏昭轻轻说:“咱家老头的新理论,正义不能用无辜者的牺牲来换,即使换回来了,那也不叫正义。”
小报社会版一般表述为:血的代价!!——山村惊现灭门惨案!知情人揭露幕后真相!
“不谈了吧。你怎么还不睡?”沈文素问。
苏昭扭捏一下:“人家睡不着,人家要人陪。”
“我有的时候,”沈文素把纸条收好:“真是非常努力才能克制住想把你打死的念头。”
苏昭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文素。”
“嗯?”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会当面对他说么?”
沈文素又不自在起来:“啊?我喜欢谁?”
“麻烦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苏昭不让他低头。
沈文素眼神四下里乱飘:“哎呀看雨好像小了……啊别闹!你别贴上来!都光着呢!我说!我说!”
“大概……不会吧。”沈文素讷讷:“多不好意思……”
苏昭长叹一口气,把头枕在他的肩窝。
沈文素扭头看着窗外的大雨,仿佛可以看出花来。
苏昭等了半天:“你怎么还不问?”
“问什么?”
“一般情况下,出于礼貌,这时都应该转问对方,‘请问,你呢?’”苏昭传道授业。
“哦。”
苏昭催:“问呀!”
沈文素含笑,用又黑又亮的眸子看他。
……
苏昭认输:“好吧,我说,其实我也不好意思。”
沈文素刚想笑,苏昭突然凑近在他唇上浅浅一吻,然后凝视着他的眼睛低语:“但你说,他知不知道?”
沈文素高举电脑包向那人头上砸去。
苏昭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律所楼下,沈文素正笑嘻嘻地拉开车门:“你睡了十分钟后雨就小了,我喊不醒你,只好自己开回来。”
“你?”苏昭紧张地摸脑袋:“很好,很好,还在,还在。”
他胡乱套上衬衣,沈文素提醒他脚步轻点,已经很晚了,连巷子里的偷窥癖们都睡了。苏昭点点头,刚走到二楼半,突然听到沈文素一声低喊:“小心!”
他反应奇快地一猫腰,就有个东西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铮”一声钉在墙上。
“有机关,”沈文素跨上楼梯,把那东西拔出来,竟然是一把十厘米左右寒光闪闪的小刀。
“是触发型的,你看没看见腰上有一根细线?” 沈文素指点说:“尹维同志为了阻击入侵者的最新研究结果,比较高科技。”
苏昭举起那把刀对着灯光看:“这玩意儿能把人头骨钉穿吧。”
“对,对,”沈文素附和:“新产品嘛,尹维搞科研还是很有一套的。”
苏昭耸耸肩,继续往上爬,想掏钥匙开门,又被沈文素拦住了。
“我来,” 沈文素说:“门也有机关。”
苏昭仰头,见到门框上沿的确隐约有一排锋利物体。
好不容易进了门,要换鞋,头还没低下,沈文素猛然向他扑来:“卧倒!”
这一下摔得后脑勺着地,眼冒金星,同时嗖嗖嗖尖锐的暗器破空声连绵不绝。
“好了,”沈文素说:“这是最后一道,我们……喂,你放开我。”
“不要!”苏昭赌气说:“我被吓坏了!”
沈文素挣扎:“别闹,尹维还在楼上,要看见的!”
只听见楼上“啪哒”一声望远镜落地,某人立刻缩了回去。
苏昭站起来,拍拍沈文素的头:“你去洗澡。”
“你呢?”
苏昭慈爱地笑了:“我去检查一下他的作业。”
尹维趴在床底下说:“那个,我睡着了。”
苏昭在床沿上坐下,压得破床吱嘎响:“哦,最近睡眠不错。”
“是啊,沾上枕头就像被人打晕了一样。”
苏昭拍拍床板起身:“那你继续睡吧。”
尹维抹掉冷汗,刚松一口气,苏昭的脑袋便突然探进床底,把尹维三魂六魄吓掉一半。床下光线阴暗,苏昭的笑容更觉妖异,尹维觉得自己今天差不多要归位了。
“尹秘书……”
“到……到!”
“谢谢你。” 苏昭露出獠牙笑道。
“啊?” 尹秘书吓傻了。
“案子结束后要请小锦和他爸吃饭,你去约一下。”苏昭说。
“噢,” 尹维木呆呆点头。
“还有,你们今天干得好。” 苏昭微笑着点头:“非常感谢。”
尹维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从经历了老头转院的那次疑似武警事件,最近他便不喊苏老了,改称军座。
他从床底下探出半个脑袋:“哎,军座。”
苏昭正要下楼:“嗯?”
“你知道什么是战友么?” 尹维说:“战友,就是在战场中能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苏昭笑了,竖起大拇指:“谢谢你,战友。”
“不客气!” 尹维潇洒地一挥手。
这个城市的清晨很美。
老头老太太在公园里晨练,小笼馒头在街边腾腾冒热气,人群在薄雾中等待着早班车,也只有在清晨,这个城市才完全属于自己。
这个伟大的城市因为屈辱的条约而开埠,却戏剧性地崛起,领衔百年财富,创造着自己的政治经济学。这个城市是现代中国梦的剪影,是繁华、富足、享乐与新奇的代言人,是洋场,是魔都。但当她洗净铅华,撇开了优雅、排场和西洋景后,支撑她的却是一千九百万艰辛而努力生活着的普通人,每一个像沈文素这样的普通人。
发这通感慨完全是为了替每天六点钟起床做早饭的沈文素找个台阶下,毕竟现在拥有硕士学位的保姆不多。
尹维嚷嚷:“我要一客小牛排!七分熟的!开瓶那个什么什么陈年浅白高级干邑!来份法兰西蜗牛!再加一份提什么米苏!”
沈文素说:“你有种再说一个字看看。”
尹维低头喝稀粥就萝卜干。
苏昭起床了,顶着鸡窝头在露台上抽烟,沈文素喊他,他却摆摆手说不吃不吃,胃还没有醒,过会儿却趿着拖鞋噔噔噔跑下来:“楼下的那些车怎么没了?”
“放假了。” 尹维举着筷子说。
沈文素翻日历:“教师节。”
“哦,”苏昭正色说:“是要庆祝庆祝。”
沈文素问他:“我们今天怎么说?”
苏昭看看他,眼睛一亮说要不我也放你一天假吧。
“哎?”
“我今天去银行试试水深,你休息吧。”
沈文素歪头想想:“也好,学校那边也有点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