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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夏日里看守所的夜晚很燥热,可是杜安芯还是觉得阵阵寒意袭来。她下了床,在小小的空间里面踱着步子,时不时地跺一跺脚,想要让自己周身暖和些许。
      可是最后依旧是全身寒意,搓了搓手,她看着窗栏外面的月亮,亮亮的,想到了高中时代的她最后一次看到沈奕扬的场面。

      *****

      那天放学已经很迟了,弯弯的月亮挂在天空,像极了这一刻看守所外面的那轮弯月。那时沈奕扬等在了校门口,看到杜安芯就走了过去。高中同学大多八卦,对于他们两人总是指指点点。
      杜安芯尴尬,可是沈奕扬却无所谓。他和她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当时的巷子里,沈奕扬很简短地说了一句话:“我要出国了,交换生两年。这段时间加油,B大。”

      杜安芯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男孩说他要离开了,所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分的道别。她低着头脑海中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不知道以后他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日后他回来还能否一切如往昔。

      只是过去他对她的那些好,所给予她的所有温暖,杜安芯一辈子都忘不去。他教会了她梦想,告诉她什么是正义,也让杜安芯萌生了想要学习法律的想法。
      所以那一刻她点头说“好”,心里告诉自己,B大的法学系一定要考上。

      可是现实真可笑,想学法律的杜安芯,最终……知法犯法,永远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刚刚沈奕扬说要替她脱罪,真的可以吗?
      杜安芯想着刚刚沈奕扬着急的模样,低着头笑了起来。她回了床,把被子裹紧,靠着冰冷的
      墙壁,双眼无神地看着这个房间,直到天明。

      *****

      “杜安芯,你的辩护律师来了。”依旧冰冷而严肃的声音从牢房的长廊传来,一个一袭警服的中年警察带着她来到了前面。杜安芯记得这个人,当时就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手铐。
      她记得当时这个警察满是叹息的口吻,一边把她押回看守所,一边对她说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最后杜安芯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台,沈奕扬早就坐在了那里。警察解了杜安芯的手铐,和他们说了一下见面时间规定,就先出去了。
      桌子对面的沈奕扬精神不是很好,看起来像是熬了一整晚的夜。见到杜安芯,他直接切入正题:“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我一直看不惯他,杀了他也好。”杜安芯低着头,不看他,缓缓说道。那一刻她觉得沈奕扬的眼里写满了期待后的失望,她不忍直视。
      “安芯,告诉我。”沈奕扬几乎是用了恳求的语气对着她说。谁能想到在B市叱咤风云的法界人士会对一个嫌疑犯如此低声下气,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因为对方是杜安芯。

      他喊她“安芯”,可是这一刻谁都不能安下心来。
      杜安芯深吸一口气,告诉了他那天的事情。

      *****

      高考录取通知书寄来的时候,家里只有杜安芯一个人。邮递员把录取书递给她的那一瞬,她觉得像在做一场梦。
      是的,杜安芯考上了B大,而且是B大的法学系。在沈奕扬离开的那两年,她拼了命地学习,最终学有所成。

      她打电话给了回国半年的沈奕扬,忙音。想到他刚刚回国律师事务所一定很忙,她就发了一则短信给了他,说约在高中的校门口见面。
      沈奕扬过了几分钟才回了电话,问她高考结果,杜安芯笑呵呵地卖着关子不告诉他,说等到见面再说。

      只是约好的时间,杜安芯并没有来。反而在第二天,沈奕扬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电话里警察说:“杜安芯说让你做她的辩护律师。”
      一同传来的还有案发的那张照片,上面那个女孩真的很陌生,可是那就是杜安芯。她茫然地看着镜头,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而那个男人就倒在血泊里,动也不动。

      听警方说当时的场景非常得混乱,整个房间里面都被打斗弄得乱七八糟的,遍地的碎纸屑,四处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方姚的头部受到了重创,直接送往医院。那个男人早早没了气息,宣告死亡。而杜安芯,右手被划出了一条伤痕,任血流下也不觉得疼。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血腥的气味,还有着仿佛末日来临时分死寂的窒息感。

      *****

      “给你打完电话之后,我就打给了妈妈。她当时还在上班,听到消息就赶了回来。”杜安芯接着回忆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闭上了眼睛,继续想着当时的场面。

      方姚很早就回来了,看着女儿手中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抱着杜安芯,方姚抚摸着女儿的长发,缓缓地说:“我昨天和他说了,要离婚了,以后妈妈和你单独过。”
      方姚想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个决定,也罢,他早就破产,生活也一再变得拮据,呆在他的身边也不会有安宁,倒不如一拍两散。

      杜安芯听母亲这样说,自然是同意的,她早就不想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十多年来日复一日地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和母亲离开,原来这一天可以来的这样快。
      只是心里想的那些美好,又有多少能成为现实呢?

      离杜安芯和沈奕扬见面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那个人回家了,醉醺醺的他一开门就抓住了方姚的头发,只是这一次她们都学会了反抗。因为不会继续这种生活,所以一切的气力都有了。
      可是就像是一头狮子,你越是招惹他,他越是厉害,越是不饶人。这么多年都未有人反抗过他,所以这一次又如何能受得了。

      他揪着方姚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接着又走到了杜安芯的面前,想要抢过杜安芯手中的快递。杜安芯不给,可是抵不过他蛮横的力气,最终被他拿走。
      “B大,就你?”他摇摇晃晃地举着那封通知书,看着被他推倒的母女俩,怒吼着“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现在娘儿俩想走了,没门!”

      “嘭”的关门声从楼道传来,回音弥漫了整个小区。没人知道在那小小的居室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楼下听到剧烈的撞击声还有一阵阵惨叫后,终究放不下心,还是报了警。
      没想到,最终还是闹出了人命。杜安芯,杀了那个男人,两刀毙命。

      “时间到了。”警察没有让杜安芯继续说完那天的事情,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了。他重新为她戴上了手铐,杜安芯趁着这段时间轻声问了沈奕扬:“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沈奕扬点了点头,对着她说:“已经苏醒了,只是神态不大清楚。”

      杜安芯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跟在警察后面要离开。沈奕扬冲着她的背影,不顾场所地喊道:“杜安芯,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仿佛真的,能保她一世平安。
      前方迈着步子的杜安芯顿了顿步子,接着向里面走去,没有回头。

      *****

      沈奕扬从看守所出来,就去了B市的医院。方姚苏醒已经有半天的时间,沈奕扬想:关于案发当时的事情,问问方姚也是可以的。
      他收拾了一下刚刚做下的记录,就开车去了医院。

      电梯缓缓地上升,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沈奕扬觉得很冲鼻,但是还是忍耐着慢慢走到了方姚的病床前。头上裹上了纱布的方姚,闭着眼靠在那里。身上还打着点滴,似乎意识已经恢复了。她听到沈奕扬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她记得这个少年,出现在女儿的相册里面。应该是女儿喜欢的那个人吧,不过他来做什么?

      “阿姨好,我是沈奕扬,杜安芯的辩护律师,不知道你的身体是否允许,我想问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沈奕扬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语气非常诚恳。
      方姚看向了名片上面的对于沈奕扬的介绍,沈氏律师事务所,早就有所耳闻。看了这张名片好一会儿的她,才猛然想起了当时的事情。

      她抓紧了被子,全身蜷成一团,哆嗦着对沈奕扬说:“和安芯无关,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嫁给他。”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漫过了她经年积累下来的皱纹,一条条的都昭示着岁月的痕迹。
      “阿姨,对不起,我知道回忆这件事很让你为难,但是为了杜安芯,请你告诉我。”沈奕扬看着满是恐惧的杜母,劝慰着她。

      她抽泣了很久,平缓了些许后,就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奕扬。最后方姚问:“安芯……不会有事的吧?”
      沈奕扬就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把刚刚方姚的话一句句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颤抖着手摘下了眼镜,他的眼睛觉得很胀,心里也很堵。

      他揉了揉眼,再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阿姨,如果有人再来问案发现场的事情,你就说记不清了,以后再说,我……先走了。”
      他突然觉得脚被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慢到龟速一般地走出了病房。

      *****

      出了医院,他把手中的眼镜用力地掼在了地上,镜片碎成了一片又一片。顺势扯开了自己的领带扔到了车上,却还是觉得很难受。
      是的,按照方姚的说法,杜安芯的的确确是故意杀人。她说那个男人看着杜安芯,把那封录取通知书撕碎,满屋子都飞着那些纸张。

      那时杜安芯看着碎成片片的梦想,看着那个男人继续打着自己的母亲,看到母亲额角落下的鲜血,没多想就直接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捅了上去。
      那么用力地、愤恨地想要捅死他,想把这十年的委屈都放在刀上,方姚拼了命地喊着不要,却看着那把刀全然进入了他的身体。

      吃了痛的男人,一把放开了方姚,忍着腹部的剧痛要去夺那把刀。可是一旦开始沾染了鲜血,又如何能停得下来呢。
      杜安芯闪躲了过去的同时,又补了一刀,却不小心让刀刃滑到了自己的右手。很痛,剜肉之痛,很难以承受。

      只听见“轰”的一声,男人倒地,蜷曲着身体,剧痛袭满了他的全身。杜安芯一手持刀,在不远处大叫着:“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该死,该死!”
      鲜血越流越多,棕色的木地板上面被染的通红。方姚早就昏死过去,而杜安芯就拿着刀看着那个男人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变没。

      时间似乎凝固了很久,门却被猛然地撞开,警察闯进了屋子,用手枪对着她喊道:“不许动!”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木讷地向警察伸出手,很合作地却很机械地让警察把手铐戴上。
      那一刻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种莫名的轻松。

      *****

      沈奕扬用力地一脚踢上了自己的车轮,吃了痛却不收回脚,反倒是想让这疼痛麻痹自己。他不再去回想刚刚方姚告诉他的一切,而是回想到了案发的当天。
      那一天等在校门口手捧鲜花等待着她的到来的他,等了她很久,想把那句话告诉她,可是直到天黑她都没有来。

      等待她的那几个小时,沈奕扬一直在回忆第一次遇见她的场景,那是开学的第一天,他抬起头看向台下,面对他的小女孩眼里写满了倔强还有坚忍。
      每天放学时她就那样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和孤独的他很像。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就这样让他忘不去。
      只是她还年幼,所以他告诉自己去等待,等到她考上大学去表白。

      谁又知道在外国的那两年,他靠着梦想和等待杜安芯的那种信念度过了多少的岁月。
      他心里有一个人,忘不掉,却没料到最终快要拥有的时候,却又远离了他。

      现在的沈奕扬快要疯了,脑海中充斥的是《刑法》中各种法律条文,最后他想到了第17条规定:“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当时学得那么充实的知识,所能带给他无限快乐的所谓的法学,现在却带给了他最深的恐惧。

      杜安芯,年满十八,故意杀人。算不上防卫过当、更算不上自卫杀人。只是态度很好,配合警方,加之过往受到过被害人的压迫,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无期徒刑。
      沈奕扬闭上眼,想了很久,最后又回了医院。把自己刚刚的决定告诉了方姚,他想尽全力把杜安芯从牢中救出来。
      只要能提供符合自卫杀人的证据,只要能说明杜安芯不是出于故意,就可以。

      *****

      “我们都知道,匡扶正义的是法律,这位同学,你认为有一天你会做出与之相悖的事情吗?”大学教授曾经在课上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
      “不会,因为这是我的理想。”十九岁的沈奕扬坚定地回答道。教授点了点头:“作为律师,就要有基本的职业道德。希望你能做到,也希望所有人能做到。”

      那是教授第一节课的结束语,也是刚刚接触法律时还满怀欣喜的沈奕扬说过的话语,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退缩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这有多么不像他。可是只要想到杜安芯,想到她过往那灰暗的十年,想到她也是出于无奈,他的保护欲就不断地增强。
      把她救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让她继续学业,来B大学法以后同自己并肩作战,用自己的一切来救赎就好了。

      他曾经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之所以会变得贪婪或是懦弱,是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杜安芯,我也想贪婪一回来守护你,想抚平你所有的伤痕,即使于理不合。
      已二十三岁的沈奕扬告诉自己:即使这一刻玷污自己的梦想,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在他身边,不再难过,那就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杜安芯很无奈,米有足够的自信和沈奕扬在一起。
    以为有了未来,结果又冲动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
    抱住她蹭蹭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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