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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摄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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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相府门前停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静亭和符央下了马车。正迎面,便遇上门口走出来的一个人。门前黑漆漆的,那人是个官员,似是吃了一惊,看清了来人忙行礼道:“原来是符大人!”
静亭站在一旁,嘴角忍不住动了动。心这是他的府,可不就该是他么。但是见对方或许是官职太小,或许是天色太暗,反正没有认出自己来,她便默在一旁,没有说话。
符央淡淡应了一声,那官员的面色却又一点尴尬,客套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静亭和符央两人进了府门,今日的相府,倒是较往常热闹一些,通向花园后的长廊灯都点了起来。
符央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和静亭道了别便回了房。结翠则上前来:“公主怎么去了这么久,出了什么事么?”
静亭摇了摇头。那些事,是不能和结翠说的,否则就算害了她。只问道:“湛如回来了么?”
“回了,在后面客房呢。”结翠陪着她到了客房,便回了。静亭独自走进去,推门,便看见湛如坐在外间。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领口与袖口都是殷红的绣边,衬得他整个人更是有种高不可攀的丽色,几乎无法触及。此时,他正端着一盏茶,指尖有一点白,像是在捂手。
见到静亭进来,他抬头笑了一下:“回来了?过来坐。”
静亭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这屋里,此时还有几个身着官服的人。那几人见到她,显然也是极为吃惊,半晌才纷纷行礼:“公主殿下!”似乎是不大能接受她突然出现在这里。
静亭心下也疑惑了一阵,随后,才想到湛如如今摄政了,难不成这么快就又招来一大群墙头草吧?
她压着疑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那几个官员看她这么不见外的态度,面上,都不由得显出几分尴尬来,欲言又止。那神色就与方才府门前遇到符央的官员别无二致。湛如将茶盏放下,笑了一笑道:“几位不必担心,公主不是外人。方才,说到哪里了?”
那几个官员虽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湛如的这种态度,显然是让他们放松了。很快便捡起了方才的话题。“……天下皆知圣上诞生之时,天兆未应。圣上登基几年之内,先后有廷击,安华之乱,凤栖宫大火,鸾倾党之变……”那官员很是眉飞色舞,顿了一下,才激越道,“这正是昏君治国无方,天道难容!如今圣上久病不愈,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代理国事,宫中朝中大小巨细无不公正裁明……臣,恳请王爷顺应天道!”
他方说完这一通话,还来不及面露得色。就已听“噼啪”一声脆响,白瓷茶盏被人狠狠掼到地上。静亭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那人大吃一惊,面如土色地爬出椅子跪下:“臣、臣……”
“当今圣上治国无方,你怎么不在金銮殿上说?你怎么不写折子送御史台,你怎么不去跪御书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说?!”在听到这人说出“昏君”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像是狠狠一锤砸在心口。敬宣这才病了多久啊,这些人就……她向来算是冷静的人,在怒火从心头撩过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心寒,无比疲倦。这些人,都该死。
那几个官员都不敢说话,慌慌张张跪了一地。
静亭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有些颤抖地冷声道:“都滚吧。”
那几人如释重负,一个字都不敢说,鱼贯出去掩上门。她这才有些脱力似的,身子晃了一晃。湛如走过来,从背后环住她,可是才刚一碰到她衣角,她就已经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缓慢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还未及开口。她又道:“你要篡我皇弟的权么?”
她的面色平静,眼神定在他脸上,不动,却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失望以及……恐慌。她心里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可她希望不是那样,一定,不是那样的……
他缓缓摇了摇头:“我刚刚开始理政,见这些人是免不了的。既然见了,就听听他们说什么。让他们在我这闹够了也好,免得撺掇到东宫殿去。”
静亭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方才是有多害怕他说出她不想听的话。低下头:“朝中留下这些人,迟早是祸害。”
“你放心,对圣上不利之人,我自不会让他长久。”他拍了拍她的肩,静亭这才轻叹一声,靠在他怀里。“决不能让他们这些话传到东宫,今日在宫里,我见了小音的母妃。”她将遇到阮贵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湛如听后,略一想道:“在御花园你身边那个,就是么?”
“嗯。”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除了皇后还有谁敢插六只金钗。”他顿了顿,又道,“改日找个机会,我们去东宫看看小音,别让她教坏了。”
静亭早就这么想了,要不是阮贵妃暗中阻拦,她今天就要去的。
“湛如,等这些事完了,我们……还是回江南去吧?”隔了片刻,她突然说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拥着她的手紧了紧。静亭心中,也没底得狠,这些事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呢?倘若敬宣大行,小音继位,这京城官场里的风波,真的有尽头么?这些事,已经将敬宣熬得将近枯竭,她真的害怕,她其他的亲人也陷入其中。小音才只有五岁,皇位对他而言,绝不是福气……
湛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之后几日,静亭都没有进宫。
虽然担忧敬宣病情,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就是去了也于事无补。倘若再遇上这个贵妃、那个娘娘的,她可真是招架不住,不知道要谁来救她了,丞相每天也不是用来管这些破事的。
一连几日,她都待在相府里。湛如倒是有的是事情要忙,敬宣这一病一月的折子,在谆宁殿里堆积如山。摄政不是说着玩玩,大小政事,要一一拿上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在这一个月来,朝堂局势还算稳定,没有真正棘手的事情发生。
他回来得常常颇晚。静亭有时候在外间等他,天气越来越冷,熬夜的时候不得不点着暖炉。房间里一团暖洋洋的,这晚,实在是困得狠了,靠在榻上昏昏沉沉睡着。
再睁开眼时,正见他打开房门走进来。她揉了揉额头,每天发生什么事,他回来都是照例会和她说说的。但只是说说,他这人从来不抱怨。她坐起身来:“怎么这么晚?”
他却突然走到她身边,低下头,面颊轻轻贴着她。静亭被他身上的温度骤然冰了一下,一怔道:“怎么了?”
“叫一声夫君听听。”
静亭这才真是吃了一惊,睡意全消:“你这是怎么了啊……”抬头,却发现他眼中有一层薄薄的笑,催促道:“叫一声,快点。”
“我……”他想听,那就叫一声给他听好了。可是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做起来要比想着困难很多。
湛如望着她半晌,才扑哧一笑,终于放过了她。坐到一边,慢条斯理道:“你不是很大方么,一个符郎都叫得挺痛快。怎么我要听你一声夫君这么难?”
静亭一怔,这才明白不知是哪个传的,这事现在连他都知道了。一转念,又想到湛如乍一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啊。
想到此,她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
湛如倚着矮榻,向她凉凉斜过一眼,那种有些嗔怪的目光,让静亭心跳微微快起来。凑到他耳边笑道:“本宫不专宠你,美人不高兴了么?”
湛如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翻个身压住她:“我看是我不治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自从回到京城,两个人都没怎么闲下来过,每晚虽是共枕而眠,却也只是亲亲抱抱便没有下文。这一晚折腾了半夜,第二日湛如还是要早起入宫去,静亭有些心疼他,却不会耽误自己补觉。起身的时候,已经快中午。
结翠进来伺候她更衣,一边道:“公主成日在房里闷着,若是无事,不如去看看左青和绿衣。自公主回来,还没有见过他们呢。”
静亭听她这样说,也有些想念:“那什么时候去好?”
“他们每个月末,都有几天不做生意。反正也快到月末了,公主那时候去就好了!”
静亭便应下来,临近月末时,结翠给左宅里托了口信。出行那一天,已经入了初冬,清晨竟下起小雪来。事先静亭问过湛如,他说抽不开身,就不去了。这日,则是符央和结翠陪着她一道。
上了马车,才发现还跟来一人,是太常寺卿蒋毓。
“好久不见公主殿下,殿下越发精神了。”马车一开动,蒋毓便笑盈盈地打招呼。静亭确实也是挺久没见这个人了,有点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蒋毓笑道:“臣唯符大人马首是瞻。公主是符大人的主子,当然也是臣的主子,臣自然要跟着!”